本想低调的人生

　　许淮旭跟着许淮阳去了他房间放置行李，许淮阳房间布置简单，放的最多的永远都是书。

　　把手中行李放下，许淮阳打开院子里的那扇窗户，修长的双手扶着窗边，望着客厅方向，“怎么回事？为什么家里突然多了一名女子？”

　　许淮旭简单的把荷则的来历告诉许淮阳。

　　“如此相貌，确有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许淮阳脑海中闪过刚刚观察到的特征。

　　“我觉得此人来历不明，可能会给许家惹来麻烦，起初她伤没好，我也不好把人赶走，今天我看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加上叔母不在家，就和她说叫她离开的事。”

　　“你是对的。”许淮阳转身，拍了拍许淮旭的肩膀，“这事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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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许杨氏还在劝荷则，该说的话都说了，荷则已经词穷，加上她本身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到最后干脆低着头一言不发，只让许杨氏一人说话。

　　许淮阳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娘，不如让我和石榴姑娘说两句话吧。”许淮阳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荷则太过倔强，许杨氏拿她实在没法，许淮阳主动开口要劝，她也是求之不得。

　　“好，你来劝吧。”

　　许杨氏干脆站起来，准备把位置让给许淮阳。

　　“石榴姑娘，我们去后院说吧。”许淮阳建议道。

　　荷则没说话，她看了一会儿许淮阳，就在许淮阳以为她要拒绝时，荷则起身和他一起去了后院的树荫下。

　　“石榴姑娘当真不记得过去了？”许淮阳负手站在枇杷树下，望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

　　“不记得了。”望着他清俊的背影，荷则缓缓摇头。

　　许淮阳转过身，他低头看着荷则交叠在一起的手，“姑娘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心。”

　　荷则微微蹙眉，不太愿意答应许淮阳的要求。

　　“姑娘放心，我只是想找个答案而已。”他唇角含笑，目光温和，怎么看怎么无害。

　　只是，他真的无害吗？

　　固然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属于本能的直觉一直在提醒她，面前这个书生不是好惹的。

　　看在是许杨氏儿子的份上，荷则摊开了双手。

　　当许淮阳看清楚荷则双手上粗茧遍布的位置时，他眼中的温和慢慢褪去，整个人都凝重许多。

　　一股幽冷的寒意从许淮阳的身上散发出来，荷则后脊发凉，往后退了两步。

　　“淮旭叫你离开是对的。”许淮阳的神色冷凝，唇角那轻微的弧度此时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什么意思？”手上的粗茧荷则经常看，但她看不出什么。

　　“君子六艺，书院里专门教我们习武的师傅手上老茧的位置……”他故意拉长声音，幽深的目光打量着荷则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姑娘一模一样。”

　　荷则抬头，“何意？”

　　两人目光相对，在空气中迸射出冷光。

　　“你会武功。”

　　他抓住荷则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略带有薄茧。

　　荷则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她没把手抽回去。

　　许淮阳轻轻地按了按她手上粗茧的厚度，“应该是自幼习武。”

　　“可我一点都不记得。”

　　“记不记得是你的事，离不离开许家是你的事，石榴姑娘，许某很难信任一个外人，更不想让许家因为一个外人受到牵连。”许淮阳松开手，他坦言道。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提醒。”回过神来，荷则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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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天还是黑的，月亮西垂，星光凋零，荷则收拾好行李推门出来。

　　她身段窈窕纤细，背着包袱，站在许杨氏房间的门口，冲着许杨氏卧房的方向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她低头望着眼下的地面，回忆起这两个月里和许杨氏相处的点点滴滴。

　　蓦的，她苦笑了一下，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她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许杨氏的房间，转身毫不犹豫地推门出去。

　　此时才寅时初，最近不是农忙时候，村里的人都在睡梦中沉睡。偶有两声听见动静的家犬发出两声吠叫。

　　走到村头，远远的，荷则看见一个欣长身影站在村口。

　　夜色下，那人的身影有点模糊，隔得远了，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荷则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

　　夜色里，许淮阳身着竹青色的长衫，木簪束发，腰间挂着一块晶莹通透的玉佩，在夜色下反射出幽暗的光。

　　“你在这里干什么？”几步走到面前，隔着两三米远，荷则问。

　　“我在这里等你。”许淮阳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个青布钱袋递给荷则，“这里是我平时抄书赚的银钱，收下吧。”

　　荷则看了眼他递过来的钱袋，“我不要。”

　　“你一个女子，单身在外，需要这些钱。”荷则不拿，许淮阳也不收回来。

　　自觉和许淮阳没什么话说，荷则干脆背着包袱从他身边走过，“钱我自己会赚。”

　　宽大的袖子轻微晃动，荷则路过许淮阳的那一瞬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石榴姑娘，你收下这笔钱，回头母亲知道你走了，也会心安许多。”他俯视她那冷若月光的侧颜。

　　明明一介村姑打扮，却怎么看都和她这一身衣服格格不入。她这副相貌，应该生在富贵人家才是。

　　荷则垂下眼帘，望着那只拦在她面前的手臂。

　　“许公子，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许淮阳面色淡漠，毫无窘迫心思被人戳破的窘迫，“石榴姑娘，许某是真心来给你送路上的盘缠。”

　　“不需要。”

　　留下这句话，荷则头也不回的离开。她是缺钱不假，但她不想要许淮阳这份钱。一旦收下，她和许家往后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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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赶紧去把石榴找回来，赶紧去！”一早许杨氏醒来，发现荷则已经走了，着急的催着许淮阳和许淮旭两人去找人。

　　人是许淮阳盯着离开的，且已经走了有一个半时辰，找也找不回来了。

　　“娘，人都已经走了，找是找不回来的。”许淮阳拉着许杨氏的手劝道。

　　“她一个姑娘家，什么都没有，还失了忆，就这么突然走了，若是遇见了危险该怎么办。”许杨氏也知道荷则是追不回来了，她无力的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忍不住哭了出来。

　　“娘，石榴姑娘既然敢一个人离开，必定是有所依仗的。”昧着良心的话从熟读圣贤之书的许淮阳口中说出来是真的毫无负担。

　　“她能有什么依仗。”许杨氏反驳道，她回忆起荷则这两个月在她面前乖巧模样，不禁落下了眼泪，“这孩子看着乖巧听话，怎么脾气这么倔，说走就走。”

　　许杨氏越想越觉得后悔，“都是我的错，昨天她跟我说要走，我就应该盯着她，我真没想到，她竟然回半夜偷偷地溜走，”

　　任由许杨氏一直念叨，许淮阳给予她的，唯有不断地安慰。日子还很长，在许淮阳看来，不过是在家里面短暂地住了两个月的人。

　　时间久了，许杨氏会慢慢地把人忘记。

　　而事实证明，许淮阳此时的所思所想，都太过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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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地区经济发达，连接淮江水系的大小码头每天都要吞吐不少货物。

　　宁州城的码头货物的运输量十分庞大，每天码头上有很多扛工在搬运货物，以此赚取辛苦钱。

　　在诸多或壮或瘦，年老年幼的扛工中，混迹着一个不怎么起眼，在严寒的冬日穿着粗布单衣，头发永远凌乱的遮住脸的小子。

　　荷则是最近半个月才来宁州城的，从许家离开后，她转了很多地方。

　　她没有身份证明，更没有路引，不靠歪门邪道的方式，想找个活干干都难。

　　好在江南地区，水系发达，货船多，有的时候一次性来的货船太多了，搬运货物的工人容易少人干活。

　　时间不等人，为了能让货物顺利交接，大伙儿干脆不问你出身来历，记了名字后就可以干活，工钱还是现结。

　　荷则为了在外面行走方便，一直都是做男子打扮，她干脆混在一群男人里面，仗着自己天生力气大跟着干起了扛工。

　　起初干这个的时候，她身体还有点不适应，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因为她力气比寻常男子还要大很多，外人见她个子又矮又瘦力也没往别的方向去想，只当这小子命好天生力气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码头的搬运工之间也有，荷则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和人亲近，更别说下工后勾肩搭背的一起去逛窑子喝酒。

　　所以她每次在同一个地方干活大概半个月左右就会换个地方。

　　这次就换到了宁州城。

　　她跟着大部队一起搬运货物，和她同样个子的小子一次只能搬起两袋粮食，她不一样，一次能扛起三袋，且从早到晚，除了中午吃饭时间，很少休息，基本上都在干活。

　　如此她赚的钱就比同样是扛工的同行要多上许多。

　　她赚了钱也不乱花，除了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大多数都被她存了起来。

　　她早就想好了，等再干一段时间，钱存的够多了。
　　就带着这笔钱去一个不问身份来历的地方重新生活，她喜欢做菜，到时候就开个小饭馆。

　　想到未来的目标，荷则浑身都是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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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西垂，落日的余晖洒在这片忙碌了一天的码头上，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了金色的流光。

　　停靠在岸边的货船减少，干了一天活的扛工，有的已经结伴回家，有的还坐在码头边上的墙角，想着能不能再接下一单活，多赚点钱。

　　扛了一天的货物，荷则从管事的手中结清了工钱。

　　数着才到手的铜板，荷则心情颇好的把钱塞进了钱袋里，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吃顿晚饭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干活。

　　她快要走出码头时，一伙人拿着棍子挡住了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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