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低调的人生

　　“冯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许淮阳若无其事的和冯峻轩打招呼。

　　冯峻轩脸上的笑还没收敛，他和许淮阳接触不深，闻言他道：“我本要坐船回金陵，没想到在码头上遇见了石榴姑娘，就和她说了几句话。”

　　“那真是太巧了。”许淮阳不动声色道，他看向荷则，“船已经找好了，我们回去吧。”

　　荷则点头应下，对冯峻轩道：“冯公子，那我就先走了。”

　　恰巧这时，冯峻轩的小厮拿着新买的幕篱跑了过来，冯峻轩赶紧从小厮手上接过递给荷则，“正好东西来了，石榴姑娘快收下吧。”

　　荷则微微一笑，从他手上接过幕篱，“谢谢。”

　　许淮阳望着幕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是他的疏忽。

　　戴上幕篱后，荷则主动开口，“幕篱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不用，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冯峻轩赶忙摆手拒绝。

　　似是害怕荷则会强行把钱塞给他，说完这句话后，冯峻轩头也不回的跑了。

　　荷则愣了愣，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没想到冯峻轩这个富家公子竟然这么可爱。

　　听到她的笑声，许淮阳目光深远，人已经走远了，他提起堆积在荷则脚边的行李，“我们走吧。”

　　许淮阳找的这艘船是个商船，专门运输货物，为了货物安全，沿途很少载人。

　　要不是看在许淮阳是黎山书院的学生份上，许淮阳想坐这艘船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上了船后船就启动了，荷则戴着幕篱，站在甲板上，寒风迎面，幕篱上的纱在她身后飞扬。

　　轻纱有一条缝隙，若隐若现的露出她小半张脸目，隔着一层纱目光所及之处，是雾蒙蒙白皑皑的一片，江上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淮江的好似没有尽头，水和天都连在了一处。

　　许淮阳朝她走来，与她并肩而立，他拿出刚才新添了炭火的暖手炉递给荷则。

　　荷则垂眸看着，摇了摇头，“你用吧，我不冷。”

　　许淮阳也不坚持，他把暖手炉放入自己的袖中。

　　甲板上忙活的工人距离他们很远，荷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许淮阳下了船就要到林县了，你确定你已经想好了吗？”

　　江上风大，声音传入许淮阳耳中时有点零碎，但不妨碍他能听懂。指腹摩挲暖手炉上精致的纹路，许淮阳道：“想清楚了。”

　　荷则轻笑，“其实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不想招惹是非，却要为亲人步步退让。”

　　说实话，认识这么长时间，荷则发现她有点看不懂许淮阳，更准确的说，她看不懂许淮阳的心中所想。

　　“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我娘和淮旭这两个亲人，尤其是我娘，年轻守寡，一门心思的抚养我成人，送我出去读书。”说到家人，许淮阳整个人都柔和了很多，“为人子女，怎能不为父母排忧解难。”

　　他侧身看她，言语间多了几分洒脱，“娘喜欢你，想把你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好了。”

　　荷则抬头望着他，其实有一个疑惑在她的心头存在很久了。

　　为什么整个许家，只剩下许杨氏一个妇人和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许淮旭还不是许杨氏亲生的。

　　许淮阳的父亲呢？许淮旭的父母呢？他们都去了哪里？

　　“怎么了？”荷则看他的时间太久了，许淮阳问。

　　荷则回神，她低下头望着船底的层层水浪，“没什么。”

　　该说的时候肯定会说的，她想的再多也没什么用。

　　许淮阳也没多想，就如荷则所想那般，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别在这里站着了，小心着凉。船还有半个时辰才会靠岸。”

　　荷则点头，去了专门供客人休息的船舱。

　　这艘商船大部分地方都填满了货物，只有少数几个房间可以进人，与许淮阳一起上这艘船的还有一个商户。

　　船舱里点了炭盆，一进去暖风迎面，十分的暖和，船舱里还有一个中年商人，荷则也没摘到幕篱。

　　中年商人主动和许淮阳寒暄，荷则干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商船靠岸。

　　整个房间里，除了那个商户之外，还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他双手环抱，倚靠在窗边，顺着窗户打开的缝隙往外面看。

　　根据船上的管事说，在这个房间的人，都是搭船的乘客。

　　荷则和许淮阳一起进来时，那人还朝他们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荷则总觉得那个靠窗站的那个男子似乎在暗中观察她，那目光若有似无，好几次荷则都怀疑她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隔着一层轻纱，荷则打量那人。

　　男子站的位置十分巧妙，是背阴面，根本就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只能看出此人生身形高大，露在外面的关节手腕骨节分明，是个练家子。

　　荷则看他的同时，男子也在看荷则，阴影处，他唇角上扬，眼底毫无笑意。

　　两人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交流，本能的荷则觉得这人不简单，对他生出了防备。

　　船很快到林县靠岸卸载货物，许淮阳带着荷则避开搬运货物的扛工下船。

　　站在林县的码头，荷则走了两步，隐隐感觉有一股视线一直在跟着她，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停下脚步，忽地回头看向商船，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有点邪气的眸子。

　　这次荷则看清了他的相貌，他长得有点阴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似笑非笑，他无声的冲着荷则说了两个字：好巧。

　　好巧？

　　荷则眉头紧缩，这人认识她？

　　他是谁？

　　“你在看什么？”荷则的举动太明显了，想忽视都不行，许淮阳也看见了甲板上的男子，对方似乎认识荷则，“你们认识？”

　　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荷则最后看了眼甲板上的男子，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问题换个地方再说。

　　十五望着荷则逐渐远去的身影，眼底那点微末的冷笑慢慢消失，那双眸子也逐渐恢复了寂静。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只是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天上又飘下了雪花，十五仰头望着那点点落白，思绪回到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

　　许家村和林县距离不是太远，本来打算坐顺路的牛车回去，荷则有话需要单独说，两人只得步行。

　　走在略有点泥泞的乡间小道上，许淮阳问，“刚才甲板上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荷则摇头，把之前在船舱发现十五在看她的事告诉了许淮阳。

　　许淮阳记得他上船时没有在甲板上看见十五，荷则在码头上时就带上了幕篱，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在屋里头上的幕篱一直都没有摘掉。

　　对方全程没有机会看见荷则的相貌，又是从什么地方把人认出来的？

　　“他有可能是你以前认识的人。”许淮阳心生不好的预感，此人的出现多半是个大麻烦。

　　荷则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过去我什么都不记得，只偶尔出现几个破碎的画面，根本拼凑不起来。”

　　回忆起两次和十五对视，荷则心生焦虑，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从未有过的。

　　“你怎么了？”察觉身边人的情绪不对，许淮阳问。

　　“这个人出现不是什么好事。”灵敏如她，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许淮阳盘算开了，“他没跟上来，说明短时间内他没空找你，说不定等他下次找你，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他看的很开，“还有一段路就要到家了，调整好心情。”

　　-

　　年关将近，赶集的人也多，两人走了一段路后遇见了一辆回程的骡车，两人干脆坐了一趟顺风车回去。

　　许淮阳找到荷则后，第一时间给许杨氏写了一封信，说他把人找到了，他借口担心荷则一个人找许杨氏途中出现意外，说让她和他在书院住到年底两人一起回家。

　　回来前许淮阳又写了一封信告诉许杨氏年底他会和荷则一起回家，许杨氏算着日子，盼着两人赶紧回来，又担心许淮阳是为了安慰她骗她的。

　　到了下午，许淮阳才带着荷则到家，站在门口，远远地看见回来的两人，许杨氏激动的热泪盈眶，朝两人小跑过去。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跑到跟前，许杨氏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的目光在许淮阳和荷则的脸上来回打转，最后落在了荷则的身上。

　　她抓住荷则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梭，发现她手上的粗茧少了很多心头宽慰，嘴上还是道：“你看看你，一言不发的就走了，人看着都瘦了很多。”

　　有人这么关心她，荷则心上一暖，她抿唇一笑，反手抓着许杨氏的手，“婶子我哪里瘦了，明明和以前一样。”

　　她后面半个月整日待在客院不肯随便出门，本就白皙的肌肤养地越发的细嫩，整个人的气色极好。

　　天寒地冻的，都到家门口了，有什么话大可回家再说，何必站在外面。

　　许淮阳道：“娘，我们先回去吧。”

　　“对对对，我们先回去。”许杨氏赶紧应和，牵着荷则的手就往家里领。

　　一路上许杨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说知道她今天回来，特地准备了不少吃的，等会儿放下行李好好吃点东西。

　　又说年底酒楼比较忙，这几天不好请假，许淮旭晚上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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