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

　　宣南莘根本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左右挑选了一下，宣南莘还是选中了最好说话，最讲道理，脾气最好的宣颐笙。
　　宣南莘心情大好，喜笑颜开地驱走了怡亭，又推走了宣颐笙的丫头和书童，自己端着饭菜找宣颐笙。宣颐笙仍在专心看书，头也不抬地道：“放那儿就好了。”
　　用功的宣颐笙和懒散的自己实在不像亲兄妹。
　　“你要是不吃，那我就都吃掉啦！”宣南莘坐了下来，眼睛放光地看着香喷喷的美食。
　　宣颐笙抬起头，看到已经拿起筷子的宣南莘，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是你送饭？事有蹊跷，必有猫腻。”
　　宣南莘拍拍旁边的凳子，把筷子也给宣颐笙，甜甜笑道：“哥哥怎么如此说，做妹妹的给你端端饭菜不是很正常吗？“
　　“说吧，有求于人就不要说些旁的了。”宣颐笙绝不相信宣南莘会无事献殷勤。
　　“哥哥，你太聪明了，怎么我就这么笨呢？”宣南莘必要把宣颐笙哄的晕头转向再说真话。
　　宣颐笙脑子格外清醒，道：“知道自己笨，就快说，不然我就赶你走。”
　　“哼，你对你唯一的宝贝妹妹就这么粗鲁吗？”宣南莘不想继续对油盐不进的宣颐笙扮笑脸人了。
　　宣颐笙笑道：“你看，你这么快就原形毕露，刚刚还小嘴抹了蜜。”
　　宣南莘用手抓了一个枣子放进嘴里，还舔了舔手指。
　　“不许用手抓菜。”宣颐笙用筷子敲了一下宣南莘的手背。
　　宣南莘咽下枣子，道：“哥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宣颐笙夹着菜，点点头，等着宣南莘说。
　　“我喜欢梁哥哥。”宣南莘很认真地看着宣颐笙，半点不像在开玩笑。
　　宣颐笙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平复好心情，问道：“上次不是说过这个事情吗？”
　　“不，这次不一样。这次我知道了梁哥哥也喜欢我。”宣南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宣颐笙。
　　宣颐笙这回没法克制了，放下筷子，很生气地问宣南莘：“你怎么知道，你偷偷见他了？你知不知道……”
　　宣南莘轻轻抓住宣颐笙的衣角，赶紧解释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宣颐笙悬起的心稍微放低了些，又问：“那你继续说。”
　　宣南莘也不放开宣颐笙的衣角，继续道：“我要等他考上，就嫁给他。”
　　“那他考不上怎么办？”宣颐笙埋头食不知味地吃着。
　　“不！哥哥，你不要这样说，他会考上的。”宣南莘不喜欢宣颐笙说不好的话。
　　宣颐笙道：“那你想我说什么？让我去劝爹爹，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穷书生，让爹爹趁早死了把你嫁给承先的心？”
　　宣颐笙想着干脆立刻就写信告诉魏承先，让他速速回来挽救挽救。
　　“不知道……我怕爹爹欺负梁哥哥……”宣南莘只想跟宣颐笙倾诉，并不想着即刻就告诉宣太傅。
　　“莘儿，你不觉得你们的差距比你想的大太多了吗？”宣颐笙彻底吃不下去了，放下了筷子。
　　宣南莘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分不出神想什么差距。“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师弟要是考不上，你们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就算考上了，他做个小县令，整个县令府上数不出十个伺候的人，够你使唤吗？你自己看看你吃的、穿的、用的，你快快乐乐地做着千金大小姐是因为咱们的爹爹是太傅。你要跟着他去县里，做个寒酸的县令夫人吗？爹爹吃过苦，你吃过吗？你没有吃过苦，又怎么会觉得你吃得了这种苦？还是说，到时候梁师弟就指望着你的嫁妆过日子。”
　　宣颐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宣南莘都消化不了这么多话，傻乎乎地看着宣颐笙。
　　宣颐笙最后还要老道地总结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宣南莘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宣颐笙像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宣南莘的头。“妹妹，别说傻话了。距离梁师弟科举还有好久，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不喜欢他了。”
　　宣颐笙随意的语气好像在让宣南莘放下一件爱不释手的衣服，放下它也无关紧要。宣南莘总有下一件喜欢的衣服。
　　“怎么会……难道哥哥已经不喜欢颜姐姐了吗？”宣南莘难以置信地问道。
　　宣颐笙恍惚了一瞬，便道：“爹爹有句话没有说错，担不了责任的喜欢，害人害己。”
　　宣南莘似懂非懂，但坚决不认同。宣太傅整日忙于公务，连玩笑话也不会说几句。“爹爹哪懂这些，爹爹只会做官。”
　　宣颐笙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件没个准头的事，宣南莘前段时间还在因为魏承先伤心难过，一转眼就又看上梁桢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宣南莘也不能待在书院了，见不着面，自然就淡忘了。“你的话实在叫人不能轻信，你忘了你说要嫁给承先还是不久前的事吗？”
　　宣南莘耍赖道：“承先哥哥还不是没有官职，哥哥怎么不担心我跟着承先哥哥没有下人可使唤？”
　　宣颐笙找到了突破点，解释道：“承先虽然没有官职，可是他手上的东西可不少，光萧先生就给了好些田产，本身他也有他父亲留下的家产。”
　　“承先哥哥居然这么有钱……”宣南莘感慨道，“还以为哥哥是神仙，不问凡间事呢，现下居然也打起了算盘。”
　　宣颐笙耸耸肩道：“我是不需要打什么算盘的，我是替你打打算盘罢了。”

　　九盈厅里，萧毓盈隔着帘子也把萧凌风和林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萧凌风这个讨厌的告密者，正在迫不及待跟林昭泄密：“三哥，我姐姐找了个厉害的师父，她都不住在家里了，说不赢了你她绝不回府。”
　　林昭心里有几个人选，问道：“哪位厉害的师父？”
　　萧凌风假惺惺道：“这我怎么能说？到底她是我姐姐。”
　　萧毓盈真想把笔砸萧凌风头上去，都说了找厉害的师父了，林昭又不是没有脑子，一猜也能猜到几个人啊！这时候装模作样说不能说有什么用？
　　偏偏这时候王韫还在旁边笑出了声，萧毓盈迅速捂住了王韫的嘴，娇声呵斥道：“凌风！你又不上课，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萧凌风吓了一跳似的迅速转过身，对着帘子道：“姐姐，你怎么在？那我刚才说话你都听到了？”
　　宣南莘难得抓到萧凌风犯蠢，有意大叹一声，惋惜道：“不好意思，我们都听到了。难道你刚刚那么大声音，居然说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是秘密啊。”萧凌风理直气壮。
　　“罢了罢了，你别说了，以后也不用同我说。”林昭拦住萧凌风的话，对帘后的萧毓盈道：“萧姑娘，我们棋盘上见真章。”
　　萧毓盈“哼”了一声，见什么真章，叫你见见萧姑娘的厉害。
　　“萧姐姐，不就一局棋嘛，输了就输了，你也不用这么刻苦吧，还专门搬到阿韫家去……”宣南莘大大咧咧就把秘密公之于众了。
　　见萧毓盈立刻就要发作了，萧凌风站起来指着帘子骂道：“笨丫头，不许你说我姐姐，小心我跟那天一样教训你！”
　　宣南莘笃定了萧凌风不敢到帘后来，挺直了身板，回道：“你敢！”
　　“不要吵啦！”萧毓盈烦躁地捂住了耳朵，“不要你教训南莘，待会儿她要是哭了，还不是得我和阿韫哄……”
　　想起那天宣南莘嚎啕大哭的声音，萧毓盈就头皮发麻，可不想再听一次。萧凌风说是给自己出气，烂摊子全靠自己收，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回去下棋！
　　只要赢了回来，这些讨厌的嘴就都闭上了！
　　萧毓盈干劲十足，回到王将军府就去找王将军下棋，饭也顾不上吃。
　　王将军很体贴，才和萧毓盈下了一盘，就果断建议萧毓盈不上课了，专心在府里下棋。
　　萧毓盈也很想立马赢了林昭，但是萧太师绝对不同意她不上课，萧先生也要骂人，遂道：“姑父，你的提议甚好，可是我爹爹肯定不同意的。”
　　王将军看着面前一盘萧毓盈输得惨兮兮的棋，大胆鼓励道：“你就装病！”
　　王韫在旁边都听懵了，这哪里像王将军平日的做派，以前哥哥们撒这种谎，王将军可是把他们狠狠打了一顿。“爹爹，你怎么教表姐撒谎？”
　　“我这是助你表姐早日洗刷耻辱，以她现在这个水平，跟林家的小子还差得远。”王将军无情地踩了一脚萧毓盈的自尊心。
　　萧毓盈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大口，气呼呼道：“姑父也跟那个林昭下过？”
　　“当然没有。我一大把年纪了，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王将军很不齿。
　　“那姑父怎么知道林昭什么水平？”萧毓盈感觉王将军的自信心来得毫无缘由。
　　王将军笑着看了眼王韫，道：“你都说了，他还敢在你面前取笑你叔叔，他总比你叔叔下得好吧。”
　　“姑父怎么也取笑叔叔……”萧毓盈只听说过萧先生棋艺不精，但是到底如何，自己也没见过。王将军也这样取笑，想来是真的不怎么样。“我可不能跟叔叔一样被人取笑，可我没办法不上课啊……”
　　“还有一个办法。”王将军信心十足地喝了口茶，等着萧毓盈问。
　　萧毓盈配合地追问道：“什么办法？姑父快教教我。”
　　王将军取过萧毓盈手边的棋谱，笑道：“你每天都去找林昭下，找不到林昭就找凌风，凌风肯定熟悉林昭的路数，让阿韫在旁记下你们的棋局，回来姑父教你，这样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赢了他。”
　　“爹爹，不要啦……”王韫知道这件事本来是拖得越久越好，让王将军速战速决了，萧毓盈一雪前耻，可能就再不会理林昭了。
　　萧毓盈却很满意，道：“就这么办，明天我就去找那个自命不凡的林昭。但我不要找凌风，他也天天笑话我。”
　　王将军看王韫满脸不乐意，塞了块糖到王韫手里，哄道：“韫儿不要替林家小子担心了。一个男子汉，难道怕输一盘棋吗？”
　　“就是，我输了我都没说什么，他们还追着嘲笑我呢？我萧姑娘就算赢了他，也不屑于追着他取笑。”萧毓盈也自己拿了块糖放进嘴里，一下就黏住了牙。
　　王韫举棋不定，只能姑且当萧毓盈不在，凑近了在王将军耳边悄声道：“他们是要撮合表姐和林三哥。”
　　萧毓盈只当王韫不想让林昭输得太可怜，立马把王韫拉到自己身边，警告道：“你不许哄了姑父让他不帮我。”
　　王将军哈哈大笑：“傻女儿，你放心吧，这点儿小事爹爹难道也看不明白？”
　　“那……”王韫可猜不透王将军的心思。
　　王将军提醒道：“韫儿不操心该操心的，反而担心一些旁的。凌风可还没有来我们府上呢。”
　　王韫小脸一红，低下了头。
　　王将军又拿了颗糖给萧毓盈，道：“明天就按咱们的计划办。姑父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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