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再续前缘的老婆

　　孙霖君几乎是小跑过来的，先从小道后面绕进来，走过一片茂密得到腰部的草丛，才来到办聚会的这边。

　　他半蹲在褚西珏面前，眉头紧皱，手搭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把人扶起。

　　就在这时，于尧听起来快破音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嗡嗡嗡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于尧，简短地回答，“刚好路过。”

　　然后低下头，轻声道：“小西，能站起来吗？不能的话，我背你，好不好？”

　　褚西珏有些难受地抬起头，鬓角的刘海湿了一大片，视网膜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喃喃道，“孙……霖君？”

　　“嗯，是我。”孙霖君应了一声，继续问刚才的问题，“我背你好不好？”

　　褚西珏口干舌燥，头晕得要命，尤其是胃部，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他小声说道：“我头好晕，胃也难受，不舒服……”

　　“好，我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气温下降，着凉发烧了？”孙霖君很耐心地哄着人，“那我背你去医院打针，行不行？”

　　“……行。”褚西珏烧得迷糊，应下了，但听到打针还是不乐意，“……不打针。”

　　“嗯，不打。”

　　孙霖君嘴里顺着褚西珏的话，心里却想：这得让医生来做决定了。

　　他脱下运动外套，随手扔到旁边的石椅子上，然后捋起袖子，转了个身，依旧是半蹲的姿势，将后背对着褚西珏，朝于尧招呼了一声，“于尧，麻烦你把小西弄到我背上。”

　　“哦哦，行。”于尧连忙应声，扶起褚西珏，将人搭在孙霖君的后背上，手则环住对方的脖颈，并不放心地叮嘱，“哎，西珏待会儿你手臂要用力，知道吧。”

　　褚西珏晕得说不出话，胃痛得一抽一抽的，脸埋在孙霖君的后背，低低地“嗯”了一声。

　　孙霖君找好着力点，手臂一用力，上面的肌肉线条漂亮有形，青筋微微凸起。

　　他站起身时没有晃动，稳稳地将人背起来了。

　　他轻轻掂量了下后背的重量，微微拧眉：有点轻，这人平时都不吃饭的吗？

　　“难受……痛……”微不可闻的呢喃飘荡在耳旁，带着隐忍的痛意。

　　孙霖君脸色微变，慢慢停下脚步，“小西，哪里痛？”

　　褚西珏：“……”他抿着唇，不说话了。

　　孙霖君垂眸，放轻声音，“小西？”

　　褚西珏缩了缩身子，睫毛颤得厉害，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可怜兮兮的，小声回答，“没……”

　　孙霖君轻叹一口气，声音却更温柔了，“小西，乖，说实话。”

　　褚西珏的手一点点捏紧，哑着嗓音道：“哥哥……胃痛、胃一抽一抽的痛……”

　　真奇怪，如果换个人，他未必肯将这些疼痛说出，但如果对象是孙霖君……好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一起长大，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曾经的关系是如此的紧密而深刻。

　　尽管他们没有缘分真的走下去，但再见面时，他依旧能把自己所有的信任交付于对方，就像……

　　就像总有一些关系不会改变，他还是能喊出那声“哥哥”的称呼。

　　孙霖君听得心脏一紧，估计是很痛了，不然对方也不会喊他哥哥。

　　他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柔声安慰：“小西乖，忍一忍，很快就可以到医院了。”

　　“现在我换个姿势抱你好吗？这样你的胃会好受一点。”

　　“嗯……”褚西珏闷声应道。

　　“好，你先坐在石椅上……”孙霖君慢慢说着，忽然顿了顿，“上面有我的衣服，不脏的。”

　　褚西珏蔫蔫地扫了一眼，又“嗯”了一声。

　　“于尧，可以麻烦你把石椅上的衣服铺平吗？”孙霖君礼貌地问道。

　　“可以可以。”于尧点头如捣蒜，像接到了什么活儿，赶紧上前铺衣服。

　　当孙霖君把好友背起时，他本来是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的，因为不知道该干什么。

　　跟上去？两人的氛围怪……奇特的，完全插不进去。

　　但不跟上去，他又怪不得劲儿的，感觉自己在好友生病时当一个闲人。

　　褚西珏有气无力地靠坐在石椅上，冰凉的触感从后背传来，激得他浑身一颤。

　　孙霖君看在眼里，加快动作，一只手从对方膝盖弯处穿过，另一只手抵住对方的后背，稳当地将人抱住。

　　“对了，那啥，有几个门暂时关闭了，你知道吗？”于尧小步跟在后面，忽然出声。

　　“嗯，知道，我让司机在离这里最近而且会开的一个门等着了。”孙霖君回答道，“待会儿我把小西送去医院，你要现在走吗？我叫人来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于尧摆摆手，连声拒绝，“你照顾好西珏就行，我、我等下自己走。”

　　他说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啧，两三句话就把他安排好了，西珏可是我的……

　　算了，于尧想了想对方和西珏的关系，心态瞬间放平，嗯，交给这人他还是挺放心的。

　　“嗯，那拜拜。”孙霖君点了点头，手臂收紧，抱着怀里的人离开了。

　　“拜拜。”

　　-

　　医院，单人病房

　　孙霖君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微微低垂着头，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一边打开处理着工作，一边关注吊瓶的流速。

　　病房里很安静，偶尔会响起键盘敲击的声音。

　　“唔……”突然，病床上传来些许动静。

　　孙霖君的手指一顿，将耳边的蓝牙耳机关掉，暂停会议，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上去，就合上笔记本电脑，站了起来，走到病床旁。

　　但病床的被子却没了动静，好似刚才的一切是错觉。

　　孙霖君挑了挑眉，弯下腰，仔细观察着病床上的人，忽然嘴角微微勾起，慢条斯理地说道：“小西，被子皱了，你刚刚动了，不睁眼是因为来医院不肯打针还哭了，觉得丢脸是吗？”

　　褚西珏双眼紧闭，睫毛却轻轻颤着，他攥着被子里层慢慢拉起，盖住自己的头，声音闷在其中，“闭嘴，我没有。”

　　孙霖君把被子拉下，无奈又好笑，“好了，不笑你，别闷着你自己了。”

　　褚西珏睁眼，四目相对，他先移开了目光，“都说了没有。”

　　“嗯，没有。”孙霖君顺着说下去，“就是鼻子变长了。”

　　褚西珏不说话了，整个人都背了过去。

　　哟，还闹脾气。

　　孙霖君慢悠悠地绕到另一边，没发出任何声响，一只手按住被子，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住褚西珏的鼻子，笑眯眯地说道：“从前有个小少爷，怕苦怕痛还娇气，别人一说就瘪嘴，再说就要闹脾气，先是……”

　　这是孙霖君小时候逗褚西珏时编的歌谣，一逗一个准，就算是长大了，他也偶尔会和对方闹这首歌谣。

　　褚西珏猛地睁开眼，眼神如刀，“孙霖君！”

　　“嗯，我在。”孙霖君应得很快，眼底带着几分肆意的戏谑，但很快又染上浅浅的笑意。

　　他也觉得自己幼稚，手握拳抵住嘴巴，问：“小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褚西珏瞬间哑炮，淡色的唇微抿，“没有，挺好的。”

　　“真的？”

　　“真的。”

　　“你再感觉一下，全身上下真的不舒服吗？”孙霖君不太放心，这次褚西珏是发烧加急性肠胃炎，人到医院时都晕过去了。

　　“……”褚西珏闭眼，不说话了。

　　好吧，孙霖君懂了，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嗽一声，“咳，好、好，那你今晚是回家还是在医院住？”

　　“回家。”褚西珏毫不犹豫地回答。

　　“行，那现在……我送你回家吧。”孙霖君不意外褚西珏的选择，对方从小就不爱待医院，对医院的感官，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褚西珏慢吞吞地坐起身，被子滑下，只身着一件浅蓝色的单薄秋衣。

　　孙霖君见状，赶紧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递给对方，“小西，穿衣服，免得感冒。”

　　褚西珏皱眉，侧过头看着这件衣服，欲言又止。

　　“自己的衣服都嫌弃？”孙霖君无奈一笑，他知道对方在因为什么而犹豫，“放心，我把椅子擦干净才搭上去的。”

　　褚西珏听了，才勉强将衣服接过来。

　　“这家医院在哪？”褚西珏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袖子，“会不会离我家太远了？”

　　“不算远。”孙霖君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挺近的。”

　　“……那是多近？”褚西珏听得眼皮一跳，这话莫名有些熟悉，“你先告诉我这家医院在哪？”

　　“呃，明竹区佛九大道……”

　　？这还不远，都B城的对角线了。

　　褚西珏嘴角微抽，“有点远了，你送我太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不麻烦，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全，我送送你吧。”孙霖君坚持自己的决定。

　　“你明天还要上班，送我太折腾了。”褚西珏摇摇头，“而且我现在感觉挺好的，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所以……”

　　孙霖君听着，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我家其实离医院挺近的……”还没说完，他就懊悔地停下了，脸色讪讪。

　　“……”褚西珏缓缓抬眼，“然后去你家住一晚，明早送我回去？”

　　他目光幽幽，似笑非笑地说道：“不会又是富江名苑吧？”

　　孙霖君：“……”

　　“真的是啊？”褚西珏目露惊讶，语气古怪。

　　他算了算这里和富江名苑的距离，还别说，开车挺近的，不堵车就半小时的距离。

　　“那你明天上班怎么办？”褚西珏试图换个角度打消孙霖君的念头，“你半夜三点钟回到家，第二天睁着黑眼圈去公司？”

　　“我是老板，可以旷工的。”孙霖君话刚说完，才意识到好像不行，明天他要去方旗和郭海谈……嗯？等一下，方旗总部好像就在海河区那边……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褚西珏那双漂亮透澈的眼睛，诡异地冒出一个念头，嘴巴不受控制地说道：“其实我去你家住一晚也可以的。”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孙霖君自己说完也愣住了，瞳孔直接地震，表情一片空白：我靠靠靠靠，孙霖君，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褚西珏：“……”

　　什么鬼，他没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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