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神

　　“商辞，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顾重会这么问，是因为她发现自从她们在一起之后，并没有说过太多爱上对方的原因，所以她很好奇，林商辞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林商辞很认真地回想着，想了很久才说：“我没办法很具体地说是哪个时间点，因为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喜欢你了。”

　　“那你对我是日久生情，可是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耶！”顾重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还有点小骄傲。

　　仿佛一见钟情比日久生情来得更矜贵似的。

　　“说说。”林商辞敲了两下键盘，给看到一半的原著做了个标签，将电脑移到一旁，准备听故事。

　　“如果我说我在还没遇见你之前就喜欢你了，你信不信？”

　　林商辞摇头。

　　她觉得感情并不是那么轻易的东西，不管是和家人还是和朋友，就连恋人都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一见钟情对她来说过于飘渺，也有些不切实际。

　　“我从拿到《风华》剧本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象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我想了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一切，然后在火车上真正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顾重想起火车上的初遇，还是觉得有些戏剧性，像剧本里会出现的情节一样。

　　“通常现实和想象总是有偏差的。”

　　“偏差是有那么一点，但是我也不细说了，只说感觉的话，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像一座不起风的湖水，给人一种很安稳很平静的感觉，我也总是在想，和你这样的人交往，我或许不需要烦恼太多，我对你所有的想象并没有因为看见你而崩塌，你非常完美地维护了我的一切幻想。”

　　“所以，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也没问题呀！”

　　林商辞没想到会从顾重嘴里听见那么具象的形容词，她还以为自己给外人的印象只有孤僻两个字。

　　“那你后来和我的接触，是蓄谋已久？”

　　林商辞想到了对方给自己送饭，老是在片场拿着剧本问她一堆问题，问题是那些问题她们围读时就已经解释过了，后来剧本问完了就拉着别的演员来给她讲什么千年八爪鱼的故事。

　　顾重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喉咙，说：“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我做那么多也没用，是吧？”

　　林商辞没有回答她，只是抿着唇笑。

　　“你说对不对？”

　　“我不说。”

　　“快说！”

　　“不说。”

　　顾重一个熊抱把人扑倒在沙发上，有时候林商辞就是这样，故意喜欢和她唱反调。

　　林商辞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有些发呆，顾重的脑袋枕在她的胸口，她回抱她，两个人就这样黏黏糊糊地躺在沙发上。

　　她闭上眼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和顾重交往一段时日以后，她现在已经不会再随随便便就对顾重心跳加速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她了，而是她有了另一种方式。

　　那就是看见顾重时，自己总是会因为微笑而不自觉微微眯起的双眼，当顾重自然而然地成为自己视线里的唯一主角时，她就知道自己真的很爱她。

　　“顾重。”

　　“嗯？”

　　“幸好你主动了。”

　　她很感谢顾重的主动，如果不是她，自己或许没有办法和她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她目前暂时还不知道这段关系最终会如何收尾，但是她很清楚，如果她一辈子都没有遇见过顾重，那么她临死前一定是有遗憾的。

　　2022年2月1日，大年初一。

　　顾重在明城市的家里帮妈妈包饺子，家里来了好些亲戚，有些关系很远的亲戚也不辞劳苦地特地过来拜年，顾重不太熟悉，要如何称呼他们她也得先问过妈妈才敢叫，生怕叫错了双方都尴尬。

　　顾妈妈熟练地包着饺子，眼角的余光总能瞧见自家女儿时不时点一下摆在桌上的手机，半个小时里她都数不清她看了多少次了。

　　“你有工作？”

　　顾重一愣，赶紧说：“没有，就是有个试镜，说这两天会发通知。”

　　“大过年的，那些导演还工作呢？”顾妈妈收回视线，将包好的饺子整齐摆放。

　　“一部分吧！”顾重包好最后一个饺子，端端正正地把大盘子填满。

　　“你出去吧，我来就好。”顾妈妈接下来准备煮饺子了。

　　“我不能帮你煮吗？”顾重这个时候有些不愿意踏出厨房。

　　顾妈妈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人家大老远开车过来的，你好歹也出去聊两句。”

　　“哦……”顾重有些不情愿地应了声，出去前回头问她妈：“那个穿紫色衣服戴眼镜地中海的我怎么叫？”

　　“你姨舅父。”

　　在踏出厨房的那一秒，她瞬间切换了营业笑容，热情地叫着：“姨舅父好久不见啦！”

　　顾重觉得很累，比平时跑通告营业还要累，因为那些长辈一点分寸感都没有，抓她签名拍照就算了，还要问她一堆圈内八卦，比如谁和谁是不是真的在交往，谁的丈夫是不是搞婚外情。

　　她就算知道她也不能说，只能用不认识、没听说过来敷衍他们。

　　晚上吃过晚饭好不容易走了一堆人，顾重才抽了个空给林商辞打电话，打不通，于是她给对方发了微信，问她在干嘛。

　　发完之后，她就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看着夜空等，从二楼往下看能看见邻居家很热闹，还有在院子里开台打麻将办烧烤的，小孩子拿着仙女棒跑来跑去，自己家也热闹，她爸爸在院子里和邻居家的几个男人一起喝酒聊天，那几个男人大嗓门，说话声跟用了田瞿的小喇叭一样。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林商辞打来了电话。

　　“你在忙吗？”顾重问。

　　“没有，我到镇上来了，在家里收到了微信，但是没法回复，老是发送失败，所以就到镇上来了。”林商辞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背景音同样吵杂，还有放鞭炮的声响。

　　“商辞，我想你了。”顾重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她没有特别放低音量，因为周围热闹的声音会替她做掩护。

　　“嗯，我也是。”

　　顾重笑得很幸福，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明天晚上就回了。”林商辞的声音夹杂了信号不良的声响，“你呢？”

　　“我还要再呆两天。”顾重很纠结。

　　她想着难得回家一趟，不能那么快就走，但同时她也很想林商辞，想早点见到她，想和林商辞一起过年。

　　“没工作就多呆几天呀，正好这些天那些投资人制作人也都在过年，不会有临时饭局和酒局，多难得的机会。”林商辞的语气带了点调侃。

　　“那你就不想早点见到我吗？”

　　林商辞坐在便利店里，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两口的热巧克力，透明的落地窗外正好有一家三口走过，一对年轻夫妇牵着才三四岁的小孩子，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踩着地上的积雪玩。

　　“想啊……”

　　她很想见顾重，这两天尤其想见她。

　　似乎听出了她来不及隐藏的一点落寞，顾重那边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林商辞调整了情绪，说：“顾重，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

　　顾重那边想了好一会儿，说：“就那首英文歌好不好，我第一次给你听的那首。”

　　“嗯。”

　　林商辞按下了录音键，安安静静地喝着热巧克力，听顾重唱歌。

　　顾重唱歌算不上特别优秀，但她至少也曾是在综艺节目里被声乐老师点评过只要经过培训就能上台献唱的资质。

　　“我歌都唱完了，你没点表示啊？你好歹说一句好听呀，沉默是什么意思嘛？”

　　林商辞知道她是故意的，便顺着她的意说：“好听。”

　　“敷衍！诶不过我跟你说，我家可热闹了，今天来的那个什么姨舅父，悄摸问我有没有对象，说他有一个儿子，说要给我们俩介绍介绍，你看我又不喜欢男的，长得再好看也不喜欢啊，我就跟他说现在事业上升期，不能谈恋爱……”

　　林商辞就只是听着，听顾重说了很多家里的事，她们聊了许久，直到林商辞的破手机又没电了，通话才结束。

　　她和她道了晚安，把喝空的杯子扔进垃圾桶里，离开了便利店，骑着江洋的摩托车回家，她骑得很慢很慢，路上坑坑洼洼的，幸好摩托车的车头灯还好使，她能看得清路，不然指不定要翻车。

　　回到家，她看着大门口有些出神，刚刚从顾重那里感受到的愉悦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有时候有些事情不需要特别去点明，她就只是在骑过一段很长很崎岖的夜路之后，终于看见自家时，自然而然地就感觉到了些许落差。

　　其实村子还是热闹的，好些在城市里打拼的游子携家带口地回家过年，冷清的就那么几户，她们家是其一。

　　每年都是这样，就她们三个人过，没有亲戚来拜年，她们自己也没有要走访的对象，以前穷，连红包钱都给不起，所以她们就只是呆在家里吃饭说话，有时候连节都不过，因为春节时期的钱最好挣，她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去饭馆帮人洗碗跑腿，工资是平时的两倍。

　　顾重过节时和自己不一样，她的家里会来很多很多人，也有烟花爆竹可以玩，每一年都能收很多很多的红包......

　　可这只不过是大部分人最普通的日常，不过是因为自己家里特殊，所以在经过对比后，她们之间的差异就像是突然就被人摆在显微镜底下无限放大观察一样，当事实被强行摆在她面前时，她就知道这个问题即便现在可以无视，但是将来也一定逃不掉。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顾重之间的差距其实有一点大，两个家庭背景完全不同，性格完全不同，吃饭也吃不出一个口味的人，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还谈了快一年。

　　“哼......”林商辞也不知道这一声笑代表了什么。

　　可能是觉得不可思议，也可能是觉得，她们俩或许都有些过于草率了，她有太多不愿意让顾重知道的事情，至少她目前为止还没准备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家庭，让她知道自己的过去。

　　能不能等到顾重再更爱她一些的时候，能不能等到顾重听了她的过去即便抗拒也不舍得离开她的时候，她再和她慢慢说呢？

　　“算了，不想了。”

　　她刚走进家门，她妈妈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你回来啦，来，我正好煮了点你爱吃的韭菜饺子，我给你盛一碗。”

　　林商辞就这样站在原地，手里被塞了一个小碗，碗里头有四五个韭菜饺子，绿得可怕。

　　“我拿回房间吃。”

　　林商辞转头就端着碗要走进自己房间，正好看见江洋从外头缩着脖子回来，马上抬手把他招过来。

　　“咋啦？”

　　林商辞瞥了一眼厨房，她妈妈还在里头，于是便把碗塞进了江洋手里说：“夜宵，请你吃。”

　　“你不是吧！我出门前才帮你喝了两大碗酸梅汤，刚消食回来你又让我吃。”江洋虽然不满，但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小的。

　　林商辞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终于还是江洋受不了了，说：“我吃我吃，你赶紧地回房睡觉，别等下她看你醒着又给你拿吃的，我吃不动了。”

　　“行，谢谢，舅舅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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