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
唐伊边说着边侧身把厚重的棉门帘撩开，她手里端着一盆面粉。
中午烧饼店刚开业，便迎来了过往的行人驻足，尤其是买烧饼的货车司机很多。
他们家的烧饼跟别人家的不一样，秘诀就是他们的烧饼是用羊奶和面的，这不仅让烧饼有一股奶味，更重要的是很酥脆。
那些羊奶是他们家自己养的羊，冬天羊奶产量不高，即使这样，她父亲还是坚决要用羊奶代替水来揉面。
烧饼本身就很好吃，再加上价格也不贵：一个烧饼大约是一毛五分钱，而别人家都涨到了两毛钱，只有她家还保留着以前的价格。
中午做的烧饼没多长时间就卖完了，炉子上剩下的也不多了。
唐伊进屋学习揉面的功夫，外面传来磨剪子的声音，便想起来她家的刀没那么锋利了......
沉简一眼就认出来端着面盆的正是唐伊，她今天穿着红色的棉衣，那颜色像是夏季的石榴一样，衬着白皙脸颊上印出胭脂红。
整个人气质出众，更重要的是她的身材比村里一般的女孩略高，整个人把身上的棉袄穿出了时尚的味道。
沉简不免想起这几年在国外留学时候，每次想念国内家乡时，便会在脑海中印出一个个人影来，似乎眼前的人影，便在梦里出现过。
唐伊把面盆搁在面板上，活动了下手腕，拿起菜刀，便要出门。
她手里举着菜刀，刚抬头便瞅见站着的沉简。
沉简正盯着唐伊，眼神没来得及躲闪，便咳嗽了下：“这是你家的店？”
他接着补充：“要两个烧饼，一碗羊汤，那个烤梨卖不卖，还要一个梨。”
“嗯，烧饼梨你自己拿，我先出去送菜刀，一会回来盛羊汤。”唐伊胡乱应承了几句便出去了。
这次走的是通往街道的门，她家的店铺有两道门，一道是通往外面的，一道是通往里院的。
沉简看了眼院子内部，也没再客气，自顾在水缸里舀水，在脸盆里洗了洗手。
回到店里之后，又顾自拿了个烧饼，散发热气的烧饼酥脆外皮掉落在桌子上，带着独特的奶香甜。
接连吃了两个烧饼，这才缓解了肚子。
他又拿起一个烧饼，走到屋外。
外面红色的身影正蹲在地上，跟一个专心磨菜刀的老爷子说话，呢喃软语的声音完全不像是昨天上午回家时伶牙俐齿的姑娘。
只听那声音响在耳边：“大爷，这天气您还出摊，太不容易了。”
“可不是，没办法啊，只要在家没事就得出摊，只剩下这点手艺了，趁着还没老得多赚钱。”
“那您不冷啊，下次直接在自行车上写上地址，我们有需要直接去您家找您了。”
“你这小姑娘，你是不知道，村里人哪有那时间专门去找磨剪刀的，直接在自个家里的水缸里磨刀了。”大爷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声音接着又问为什么在水缸里可以磨剪刀，大爷又开始详说......
那些声音与远处村民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是细蚊子嗡嗡响在耳边。
沉简越听越觉得舒服，似乎生活的气息便在这来往的声音中流动。
他进屋坐回到之前的座位上，旁边的村民还在打牌，火炉上的烤梨烤梨外皮已变黑，里面的果肉俨然已经熟透。
但他却没再站起来取梨，不是因为懒，而是那火炉上只有两个梨，他不确定是不是只剩下这两个。
唐伊进屋之后，便留意到沉简正盯着火炉上面的水果发呆，取出一个大口小底小碗来。
她摸了下身上的手帕，在火炉上把烤梨取出来，放进碗里，缓步移到饭桌前。
“别盯着了，喏，快吃。”唐伊走到沉简跟前，见他还在发呆，心说这是饿了多久，便把碗放在桌子上出声提醒。
沉简回神之后，这才道谢，咬了一口翠梨，泛着热气的梨水渗进喉咙，甜中带着酸，在这个时候吃正好。
“羊汤还喝吗？”唐伊又在碗柜中取出一个碗问道。
那边打牌的其中一个人村民喊道：“小女，我们这茶水没了，帮忙取下暖壶。”
唐伊应着声，把火炉旁边的暖壶提到牌面桌子跟前，给四个人倒了茶水。
也许是刚才的动作声音太大，她没听到沉简的回应，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碗中盛满了一碗羊汤端在沉简跟前。
眼瞅着他三两下就边吹气边把一碗汤喝光了，这画面像是饿了好久的样子。
沉简端着碗，不好意思地说：“有点渴了。”
唐伊听罢，把暖壶放在他旁边：“还是喝开水吧，解渴。”
这个时候她发觉眼前的沉简不太一样，昨天上午一副教育她的样子，今天却有点狼狈。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身上昨天穿着皮衣，今天换了羽绒服，那衣服她今天在来往烧饼铺的货车司机和村民身上没见到。
货车司机的职业和收入算是很好的，但他们还在穿着厚厚的棉衣，而眼前的沉简羽绒服不像是这个年代才有的衣服。
旁边打牌的声音很大，唐锁冒着寒气进屋，他的手里正拿着一盆鸡蛋，看到屋里的众人说：“一会做茶叶蛋。”
他把鸡蛋搁在面板上，对唐伊继续说：“就按照你的想法，咱们一会先试着做鸡蛋灌饼。”
正说着，又瞅见沉简，在围裙上擦了下手，想起了昨天晚上村长的提议。
他看看沉简跟前的两个碗，一只碗里只有热水，另一只碗里泛着羊汤的残渣。
“吃好了？”唐锁笑嘻嘻地问道。
沉简点点头，身处这个暖和的烧饼店里，想着一会又得回没生火的家里，这温差太大，他计划着还是得找户能帮忙生活的人家住。
那头唐锁接着问：“刚才二狗说你给咱们村送煤炭，我们家这不刚好没了，你拉的煤炭质量好还便宜，能不能给我家里也拉上一车？”
沉简回应：“当然没问题，这煤都是无烟煤，价格也是进货的价格，你可以先试试二狗家的，没问题我明儿就给您拉过来一车。”
“不急不急，就这两天拉过来就行。”唐锁说道，搔搔头，隔了几分钟又问，“你现在在哪住着呢?”
那头的唐伊正觉得奇怪，她虽然对父亲不是很了解，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发现他父亲不是那种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
她又想起了大伯来家里的事情，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只听那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在村委会旁边的房子里凑合了一晚上。”
唐锁又问：“那个土窑好久没住人了，火炉都生不起来了，是不是怪冷的？”
“还好，一会我回去把炉子烧上，应该会好很多。”沉简接着回应道。
一说到这里他便有些后悔，不应该耽误时间的，一会得再去拉半车煤炭，这个冬天恐怕得用不少。
唐伊看了眼桌子上的小碗，刚才倒的开水和羊汤都已经空了，她走到方桌给打牌的那一桌续上茶水，又移到这边桌子上，收拾起桌子上的空碗。
沉简一面应付着唐锁的问话，一面留意到红色棉袄的年轻女孩走来走去，穿梭在屋内。
通往街道的门外又响起磨剪子的喊声，声音中不似刚才那样消沉，透着愉悦。
唐锁站起走到窗户前，伸出袖子擦了一把玻璃上的水雾，额头贴在玻璃上朝外看去。
外面哪还见得到那个磨剪子老大爷的身影，而那个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剩下院外面的一群孩子围着三轮车过家家。
他拧着眉头，低低叹了声气：“这天儿正是化雪的时候，也怪冷的。”
一旁打牌的村民应声：“可不是，就这天儿，磨剪子的大爷都出摊了。”
“哎。”另外一边的打牌人说道，接着他眼睛一亮，把手里的牌面扔在桌子上，“赢了。”
“这位置不好啊，我今天一下午老是输。”
“洗牌，咱们就是玩玩，又不是要你钱了，操那么多心干啥。”
打牌的村民又开始吵吵闹闹在桌子前说笑。
唐伊瞅了眼她爸，他的额头还贴在玻璃上，看了好一会才放弃。
沉简看着这屋子里面的父女俩，闷着笑，不知道这父女俩搞什么名堂。
唐伊眼看着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还在询问关心沉简的住宿问题，这会没多久的功夫已经转移到磨剪子身上了。
她索性说道：“刚才我让磨剪子的大爷把菜刀磨了磨。”
“刚才？哪个菜刀？”唐锁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认真问道。
“就是咱们平时使切面的那把刀。”
“切面的还用磨？”唐锁回到火炉前，接着又问，“磨一下菜刀多少钱？”
“我妈说让给五毛。”唐伊老实回应道，见那头打牌的人听到她所说的，转来了头，表情带着嘲讽，仿佛她把钱多给了无数倍。
唐伊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那个大爷说了，咱家以后有需要他的让尽管说来着，不收钱就给咱办事。”
唐锁拖过一张木凳，看沉简依旧自个坐在凳子上，才想到刚才他们的问题还没结束。
“就听你妈的，下次要是再来，你给送几个烧饼，你磨剪子的大爷不容易，家里还有个老伴常年有病，跟你姥姥一样的病，那光景过的还不如咱家呢。”
唐伊愣了下，一想到刚才磨剪子的大爷头发花白的样子，便点了下头：“行，我知道了。”
唐锁这才转到沉简身上：“小伙子，那你以后就在那个房子住了吗？”
外面传来小孩子的吵闹声，沉简扫了眼临街外面，那雾蒙蒙的窗户阻挡了外界的一切。
眼看着天气快黑了，看来今天的这一车煤是拉不回了。
他心不在焉地说：“也不是，还是得看看村里有没有合适住的地方。”
“你看看我这个家里怎么样。”唐锁一听便赶忙接着话，刚才说了这半天，就是等着说这句话。
沉简以为听错了，旁边打牌的几个人正在兴头上，声音吵闹，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他站起来，三两步走到火炉前，看唐锁还在翻腾着火炉上面滋滋冒着热气的烤红薯。
“昨个村长的话我想了想，正好家里有这么一个空地，你看合不合适，要是觉得合适就住我这里。”唐锁不换不忙说道，他把烤红薯拿下来放进小碗里递给身后的闺女唐伊。
唐伊正揉面，眼看着这面在自己手里怎么都揉的不成样子，索性把面当成了玩具，面团像硬的橡皮泥样，在她手里变换着各种形状。
她眼角瞥见那个烤红薯，接过来后把装着烤红薯的碗放在案板上。
沉简瞥了一眼站在案板边上的唐伊应声：“当然，我也比较简单，干净就行，没那么多要求。”
他的顾忌是唐伊这边合不合适，毕竟他们两个年龄相差不大，万一村里人闹出歪嘴来，那可不是小事。
“那行，你先看看房子，我这里也算干净宽敞，主要是暖和。”唐锁特意强调道。
他上下瞅着沉简的穿着，那羽绒服面料看着比村里最有钱的都好，重要的是这个小伙子手上戴着手表，那手表他还是第一次在村里见到，以前都是古董的挂钟......
沉简又看了眼旁边的唐伊，见她似乎根本没留意他们的对话，便放下心来。
墙上显示时间指针已走向了下午五点，他点点头应声：“一会能住吗？”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