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郁穆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会儿。

　　赵慧珠知道郁穆一定会留下谭思嘉，但没想到郁穆会让黎溪帮他治病。最近两个小朋友玩得很开心，郁穆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赵慧珠温和地笑道：“小穆，你想让溪溪帮你治病？”

　　郁穆态度坚决：“我只让她碰我。”

　　大人们都会心一笑。

　　黎溪立即跑上去，高兴地说：“让我妈妈帮你治吧，我妈妈很厉害的。我现在是小朋友，不能治病，等我长大了一定帮你看。”

　　谭思嘉脑里立即有了个想法：“溪溪是未成年人，不能帮人治病，阿姨让溪溪打下手好不好？”

　　“小穆，谭医生说得对，溪溪帮人治病是违法的。”赵慧珠从黎溪的角度劝郁穆。

　　谭思嘉跟赵慧珠劝了好一会儿，郁穆才勉为其难答应让谭思嘉诊治。

　　他胳膊搁置在桌上，谭思嘉替他诊了脉，又要卷他的裤脚看，郁穆立即收回腿，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谭思嘉耐心又温柔：“没事，阿姨看看，会很小心的。”

　　郁穆余光偷看了下黎溪，没发现她眼中有嫌恶和异样，她只是安静地站在谭思嘉后面，脸上有一些担忧。

　　谭思嘉卷起裤腿，脚踝红肿，腿上一片红斑。她压了压郁穆的脚踝，看到他皱起眉头。放下裤脚，她直起身体：“让阿姨看看舌头。”

　　郁穆别扭地瞥了眼黎溪，黎溪疑惑地望他，郁穆有些僵硬地张开嘴巴，伸出自己红色的舌头。黎溪看到他瞪着自己，这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

　　看完舌头，谭思嘉汇合了自己刚才的诊断，说道：“小穆脉弦数，肝郁气滞，舌红，患肢剧痛，局部肿胀。我们主要往清热利湿，解毒活血方向治疗。开四妙勇安汤，再加入全蝎和蜈蚣止痛。先吃五天的药，之后再诊。”

　　谭思嘉把药方递给阿姨，阿姨立即出门去抓药了。

　　赵慧珠问道：“谭医生，那激素可以停了吗？”

　　“停掉吧，像小穆这个情况，吃激素这样的免疫制剂，不但好不了，还会有严重的副作用。”谭思嘉打开药箱，拿出自制的蕲艾条，“溪溪，接下来要帮小穆艾灸肚脐，关元，气海，膏肓，三阴交这几个穴位，妈妈就麻烦你帮拿艾条了。”

　　黎溪认真地说：“妈妈，我知道了。”

　　赵慧珠有些不解：“谭医生，血管炎是热病，艾灸的话会不会引起反作用？”

　　谭思嘉解释：“小穆这个是湿气下注，下肢憋胀和血管淤堵，艾灸可以刺激穴位，减轻腿部憋胀，让湿气排出来。艾灸有很好的舒筋活血，通透血管的作用。”

　　赵慧珠一知半解，让阿姨去准备房间出来艾灸。

　　—

　　黎溪跟郁穆来到二楼，她表情严肃，俨然变成了谭思嘉的小助理。

　　“艾灸的顺序是先阳后阴，先左后右。古代以农耕为主，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中医将背部的部分归为阳，腰腹部归为阴，按照这个方法，我们先从背部做艾灸。”

　　因为刚才伸舌头给谭思嘉看，郁穆的窘迫还在：“你话真多，谁让你跟我解释了。”

　　黎溪很开心妈妈能留下来治病了，自动屏蔽郁穆不好的语气：“我是怕你奇怪为什么我让你先趴着，所以才解释的。”

　　她眉眼弯起，笑得很灿烂，“你放心吧，我妈妈肯定会治好你的病的。”

　　郁穆趴在床上，脸往黎溪这边侧，余光里是黎溪的一举一动。

　　她坐着滑轮椅，点燃艾柱，停在穴位上方三厘米。

　　床有点矮，椅子又太高，她只能微微弯腰往前倾，手拿着艾柱，手臂悬在半空中，久了手臂和腰都有些累。

　　郁穆不知不觉合上眼。

　　“我们现在艾灸的是膏肓穴。”

　　“三阴交艾灸十五分钟，其他穴位三十分钟。先连续艾灸五天，之后隔两天艾灸一次。”

　　黎溪暼了眼郁穆，发现郁穆似乎睡着了，浓密的长睫毛贴在他下眼皮。

　　受血管炎长期折磨，郁穆的黑眼圈有点重，也许是艾灸给他舒服感，听着她的碎碎念，不知不觉睡着了。

　　艾灸完背后，黎溪轻轻叫了他一声，郁穆睡得很沉没有醒。想了想，她抱他翻了个身，让他仰躺着。

　　郁穆能察觉到黎溪帮他翻身，只是太困醒不来，最后索性任黎溪摆弄他。

　　等黎溪帮他艾灸完，开始收拾艾灰，看到他醒了。

　　“你醒得刚好，已经艾灸完了，你睡太沉，所以我就没有喊醒你，自己抱你翻了个身。”

　　下午的阳光斜照进来，黎溪还穿着蓝白校服，齐耳短发里露出白白净净的耳朵，极其可爱。

　　清理完工具，因为一直倾斜身体拿着艾灸条，手臂和腰背都有点累，这会儿她站在原地活动自己僵硬麻痹的身体。

　　看到她使劲甩自己的手臂活动筋骨，郁穆垂眸：“我渴了。”

　　声音是醒来后的低哑，而且有点撒娇和依赖。

　　“艾灸完是会口渴，你等会儿。”黎溪给他倒了水，看着他喝完水，问道，“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

　　“那我下楼了，明天再跟我妈妈过来帮你艾灸。”

　　郁穆站起来：“你坐这里等我一会儿。”

　　黎溪疑惑地看着他走出去，他再次进来，手里拿着个盒子回来，表情和身体都有些别扭，硬梆梆地把盒子塞到她怀里。

　　盒子用磨砂的金黄色包装纸包裹，上面还闪着荧光，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黎溪疑惑道：“送给我的吗？”

　　郁穆说：“你打开看看。”

　　黎溪好奇地解开蝴蝶结，很多礼物从包装袋上就可以看出礼物的贵重，黎溪直觉里面的东西比她那个娃娃要贵很多倍。

　　盒子一开，黎溪愣住了，白色直板手机。

　　黎溪看过这个手机的广告，这部手机新上市，要七八千，她送给郁穆的那个娃娃才一百多，而且郁穆最后还没要她的娃娃。

　　她把手机放回盒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也用不到，我们那里都用固定电话，大人也很少用手机，同学们就更不会用手机了，我要了没有用。”

　　郁穆：“我每个月会帮你交话费。”

　　黎溪：“不能要，我妈妈不允许我收病人的礼物。而且我爸爸说，行医者，德为先，医德第一，医术第二。医术不高可以学，医德一旦失守就再也回不来了。”

　　郁穆：“我爸爸说，我妈妈说，你是不会自己思考问题？”

　　黎溪撇了撇嘴：“我思考过了，我爸爸妈妈说的就是对的，所以我才听他们的。”

　　插好卡，郁穆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新电话，屏幕立即亮了，上面闪着他的电话号码。

　　把新手机递给她，郁穆说：“这个手机不是送给你，是为了方便我。我身体难受了，要随时打电话问你。”

　　“原来是这样。”黎溪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总觉得郁穆的话里不对劲，但她又不明白哪里不对劲，“你要是真的难受，可以打我家的电话，我把我家的号码给你。”

　　郁穆：“现在你是你妈妈的小助手，我不舒服了，肯定要找你。”

　　是有点道理，但她还是坚决地说：“那我也不能收你的手机，我妈妈肯定会生气的。我妈妈医术比我好，你可以给我妈妈打电话。”

　　郁穆说：“你写日记也给你妈妈看？”

　　小朋友不喜欢跟大人说自己的一些事情，却可以跟好朋友说，郁穆不喜欢把自己的事跟大人们说也很正常，因为她有时候也是这样的人。

　　她摇头说：“我的日记本都锁在我的书桌里。”

　　郁穆看了她一眼：“你每天都写日记？”

　　“我遇到觉得重要的事情就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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