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

　　下了两场雨后气温明显又下降很多，常安踏进电梯时，有两个可能刚放学被接回来的孩子停下说笑，盯着他看个不停，尽管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估计什么都还不懂，常安还是又往角落靠了靠，冲他们温和地笑了笑。
　　俩孩子立刻互相对看着半捂着脸笑起来，其中一位孩子的家长是个年轻的妇人，见状面带歉意地向常安解释道：“不好意思，这个年纪的男孩有些淘气。”
　　常安摇了摇头，心下反而镇静下来，等到电梯到了8层，他刚要出去，却见刚才那位说话的年轻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已经走了出去。
　　对方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随即笑道：“您也住这层？是刚搬来的吗？”
　　常安指了指左手边，刚要伸手比划，左边的房门突然间从里边打开了。
　　梁钧挂着衬衫站在门口，之所以是挂着而不是穿着，实在是因为穿法过于豪放，常安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脸色一僵，梁钧却神色平常，见到对门的邻居也在还顺带着打了个招呼：“你又回来这么晚，我饭都快做好了！哎，接孩子放学回来啊，现在上小学都放学这么晚了，真不容易。”
　　年轻女人一看就是那种很有修养的人，闻言也只是微微笑了下给予回应，她弯下腰拍了拍儿子：“宝贝，和两位叔叔说再见。”
　　孩子乖巧而奶声奶气地挥手说了“再见”，常安立刻也跟他挥手。
　　等到那对母子进了对门，常安一回头就看见梁钧又在笑，而且看样子笑了有一会儿了，脸上都有些发红，他一边让出门口位置让常安进门，一边乐不可支道：“真该给你面镜子让你瞧瞧自己刚才的模样，那才是老父亲般的慈爱啊。”他停顿了一下，突然若有所思，看了眼常安：“那孩子不会真和你有关系吧？”
　　常安对他这种毫无根据的栽赃行为极其无可奈何，所以干脆装作没有听到，梁钧讨了个没趣，却也只是无所谓似的轻叹了一声。
　　吃饭时梁钧也一直在说话，从电视节目聊到公司八卦，常安脑子里一时间被动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信息，他好不容易抽出一丝清明，抓住机会问了梁钧一句流浪汉那事儿解决了没有，梁钧嘴里“哦”了一声，淡定地道：“正在走流程，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常安看了看他：“可是已经过去很久了...是不是不好解决？”
　　梁钧点了点头：“不太好解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种事情解决起来战线确实拉得比较长，要有耐心...好了我肯定会跟你说的。”
　　他见常安依旧皱着眉苦着脸，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间也有些不安起来：“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常安闻言却犹豫起来，这段时间他已经麻烦了梁钧很多，住着对方的房子，用着对方买来的东西，这些都是可以换算成具体金额的，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花着梁钧的钱，即使对方似乎并没有对他表示出什么排斥，也直言这套房子一直以来也只是空关着，还不如给他救救急。
　　梁钧见他一直没回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物业？还是门卫？”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因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常安丢不下老本行，说不定哪天被心情不顺的物业发现这小区里居然还有人是收破烂的，保不齐就得给常安脸色看。
　　梁钧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道：“没事儿，我去找他们去。”
　　常安被他说风是雨的速度吓了一跳，连忙拉住，解释了老半天，原来自从住到这里后，收回来的东西找不到地方堆放和分类，因为不比平房，这里除了住的地方剩下的都属于公共区域，可能被其他业主看到了，就给物业提了建议，说甭管是谁收回来的东西，堆在小区里第一影响环境和居住体验，第二存在安全隐患，对此物业应该加以劝说制止，解决问题。物业这才找到了常安，跟他讲了一遍，常安一听觉得人家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他又想不到该怎么处理自己这边的东西，因此忧心忡忡。
　　“这事儿啊，”梁钧沉吟道：“小哑巴，我给你找个别的工作吧。”
　　常安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忧虑，就被梁钧这句话给惊得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
　　他倒不是怀疑梁钧找不着给他的工作，而是觉得自己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到时候给梁钧丢人不说，说不定还会带来更多麻烦。
　　况且...他还要回去的...
　　然而梁钧再次发挥了他的坐言起行，拽着他坐下，详细地分析给他听：“小哑巴，去我那儿吧，我给你开高工资...你会开车吗？”
　　常安惊恐地看着他，梁钧讪笑一声：“...当我没问...其实你可以去学一下...”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念叨着：“后勤保障倒是可以安排人，但是又需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不太行...”
　　常安见他逐渐拧起眉毛，低了一下头，比划道：“...我还是回家...”
　　“不行！”梁钧不容反驳地道，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忙缓了语气：“那里不安全，而且你其实也想尝试另外一种生活的，对不对？”
　　常安抬起头看着他，另一种生活？
　　可以有吗？
　　他看到梁钧正微垂着眼睛注视着自己，明明是神色淡然的一张脸，落在他眼中却似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
　　常安慌张转开视线，咽了下口水。
　　太危险了，但是却令人生不起拒绝的念头。
　　他忍不住重新看了过去，梁钧对他刚刚的心理波动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小哑巴，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反正你现在就在这里，我也会在你身后，说不定你尝试之后会觉得新生活更好更适合自己。”
　　“可我什么都不会，我也不会说话。”
　　梁钧看着他笑了一下：“都说了我在，我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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