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受控制的，许律已经记不得了，他只是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直到听见厨房位置先是传出一声惊叫，然后有一道男声大喊：“着火啦！”
　　于是整个餐厅里所有坐着的站着的人全部都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到一阵滚滚浓烟从整个后厨方向冒出来，隐约可见燃烧的明火。
　　接下去就是一阵兵荒马乱般地逃离，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惊叫，孩子的哭声，偌大的餐厅里转眼间人流全部涌向了那道可以逃生的玻璃门，甚至因为推挤得过于厉害，门体不断晃动，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动。
　　没有人注意到后厨还有人在惊叫，似乎被困在了里面。
　　程喆死死地稳住门，大喊道：“别挤了！别挤了！越挤出去得越慢！都冷静一下啊！”然而不管他说得多有道理，处于恐惧当中的人群并没有听他的话，甚至还有人骂道：“不挤等会儿爆炸了怎么办？你给老子赔命啊？”
　　“爆炸”这个字眼儿一出，人群的恐慌更上一层，也是赶巧，这家餐厅开业不久，正处于酬宾时期，冲着优惠而来的食客占比不少，于是原本就不算小的餐厅一到用餐时间几乎是坐满了人，而餐厅的员工大部分又被困在了后厨，一开始就连个疏散的人都没有，这才导致现在这种局面。
　　玻璃门在这时终于坚持不住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咛”声，老唐见势不妙，急忙冲上来和已经慌了的程喆一起，一正一侧地扶住了快要掉下来的半扇门。
　　“许律——！”
　　程喆大喊了一声，想让许律过来帮忙，老唐艰难地转了一下头：“别喊了，许律他们在厨房那边，有人在里面困着呢。”
　　“快打电话！”
　　这时已经跑出去的人里有人大叫道：“打了打了！哥们儿再坚持一下！”
　　程喆和老唐对视一眼，眼见着人都已经出去得差不多，于是缓缓地移动着力道，将半挂不挂的门挪靠到了墙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别碰这边啊！这边门快掉了！”然后又忙着跑到后厨方向，发现这边情况要严重得多，通往后厨的门不知道为什么锁死了，死活打不开，里面的人拿着刀和其他工具，一阵胡乱敲打，许律忙着用各种方式试图打开门，韩云云忙着安抚里面被困的人，小齐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模样。
　　“许律，怎么样？”
　　许律额头上全是汗：“不太好，里面有明火，危险性很大。”
　　小齐目光闪了闪，提议道：“消防估计很快就到了，要不我们...”
　　程喆骂了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小齐的衣襟：“你想说什么？啊？就你这样的孬货，就该好好当你的小少爷去，少他妈在这丢人了！”
　　小齐估计还没被这么骂过，一下子眼睛就红了，一把推开程喆，毫不示弱道：“我丢人？你没长眼睛吗？你看不到里面烧成什么样子了？难道非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才行？而且消防都快来了，你还非要在这里搞什么英雄主义，你比人家消防还懂得怎么救人吗？”
　　他忍不住一脚踹翻了一把椅子，大吼道：“你他妈才是孬种！你他妈连门都进不去！”
　　许律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硬生生将锁从门上砍得分离开来，老唐将程喆和小齐两人拉开，骂道：“都别吵了！看！”
　　许律踢开门，原本就烟雾弥漫的地方立刻被浓烟环绕，几人猝不及防全都弯腰呛咳了起来，许律用衣服捂着嘴，勉强喊了一声：“快出来！”其实不用喊，里面的人也都大叫着往外跑，惊恐万分。
　　“里面还有人吗？”
　　已经没有人再往外跑，烟雾太重，厨房里什么情况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起火，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人回答，老唐便叫上几人赶紧往外撤。
　　刚出了门，楼下一阵骚动，消防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开了过来，一个人拿着喇叭大喊：“不要围观，赶紧离开！”
　　几个人下楼的时候，全副武装的消防员拿着灭火装备已经翻了上来，小齐看了一眼，又暗地里瞥了一眼程喆，忍不住嘀咕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程喆闷不做声，许律拍了拍他的胳膊。
　　虽然消防喊了不让围观，但是人群离得远远的还是忍不住聚集了一批，甚至旁边的楼上也有探着脑袋看的，果然是天大地大看热闹最大。
　　也有是从起火餐厅跑出来的人，认出了他们几个，赶紧上来问他们有没有事，夸人的话跟不要钱似的砸下来，得知几人的警察身份后，眼睛里立即冒出光来，啧啧道：“还得是人民警察啊，我说呢，那种情况下普通人怎么会那么大胆子，不跟着往外跑，还跑里面去了！”
　　跟这位热情的大哥说了会儿话，几人在夜幕之下面面相觑。
　　饭是一时半会儿吃不成了，吃得成估计也吃不下，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各自打道回府。
　　估计多少觉得心里有愧，小齐一直往自己师傅跟前凑，眼巴巴地看着老唐，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从下了楼后几乎没开过口。
　　“唐哥，你怎么了？”许律觉得有些不对，他今天的感觉一直都不太好，老唐的反常让他稍微放下来的心又有些提起，于是尽管显得有些唠叨，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程喆和韩云云闻言也看了过来，老唐见状摆了摆手，似乎想要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但是几人那口气还没松出来，老唐的身体就晃了晃，一头栽倒。
　　变故来得太突然，几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扶住老唐，眼睁睁地看着他实打实歪倒在地上。
　　小齐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立刻蹲下将老唐弄了起来，目光都呆楞了，嘴里不停地说着话，语无伦次似的：“师傅，师傅，你不要吓我啊，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说过再也不给你惹麻烦的...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总是做不好...”
　　程喆见他已经吓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跳上驾驶座，冲小齐喊道：“别叨叨了，赶紧上车！许律，你和云云后边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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