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

　　老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连着好几天没过来，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所里的人都忙得团团转，许律和程喆也不例外。原因无他，九月份一到，别的不说，返校学生一波一波的，人流量感觉都比平时多了不少，有句话怎么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话一点也不假。
　　许律刚跟着出了一趟警，脚还没踏进门，就又被叫走了。
　　“这回是什么事儿？”
　　车里另外两个警察都有些无奈：“学校，欺负同学。”
　　都闹到报警了，显然不是一般的欺负，许律一个头两个大，但凡涉及到孩子的事情，家长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今天有的调解了。
　　果然到了实验一中后，初中部的教导主任立刻跟见到了救星似的，用和他肥胖身躯不相符合的灵活动作，从座椅上一跃而起。
　　许律扫了一眼，发现办公室里除了教导主任和一名疑是老师的中年男人，还有六个孩子，五男一女，男孩身边站的应该是母亲，牵着女孩手的则是父母两人。
　　他们三个人进去之前，离得老远就听见乱哄哄吵作一团，现在他们进来了，屋子里反而安静下来。
　　“刘老师，发生在你班上的事，你跟警察同志们说说吧。”
　　刘老师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看了一眼教导主任，还是叙述了起来：“其实我也没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今天上午何玉川平白无故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迟到了两节课，大课间的时候才过来，结果一来他母亲就嚷嚷着玉川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还是被同桌带头给欺负的，这怎么可能嘛，一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欺负得了男孩子嘛？”
　　不难看出，这位刘老师更偏向于何玉川母子在说谎，但何玉川母亲却不是个吃素的，几乎是刘老师话音刚落，她就尖声道：“刘老师，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就算我们玉川学习成绩比不过那女娃，你也不能这么偏心吧？学习好怎么了？学习好就能欺负人了？学习差的就活该被人欺负？哪有这样的道理？！谁规定的？！再说了，不是还有5个人吗？这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的！你们想赖账吗？”
　　对方情绪激动，众人连忙一阵安抚，教导主任看了看刘老师，发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一顿抢白，刘老师脸色已经极其难看，碍于警察就在场，于是强自按捺，许律看向几个当事人，叫何玉川的男孩苍白瘦弱，骨相轮廓却生得极其吸引人，与他的母亲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他一直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想要阻止母亲继续闹。那名据说是带头霸凌的女孩却是高傲张扬，哪怕是面对一个成年人的咄咄逼人，她都显得无所畏惧，仰着脸，平静地站着。
　　许律弯下腰，问那几个孩子：“你们是一个班的？”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女孩却点了点头：“是的，我和何玉川是同桌，我叫房婧。”
　　何玉川的母亲听到女孩的话，骂道：“什么同桌？马上调开！你这样的同桌再多几个，我们玉川都要被折磨死了！”
　　一名警察听不下去，说了一句：“孩子之间小打小闹，没有这么严重吧？”
　　“没有？怎么会没有？！”何玉川母亲一下子哭了出来，出乎众人意料地突然动手，扯开何玉川的袖子，甚至不顾何玉川的挣扎，脱下了他的裤子，指着雪白皮肤上面青紫的痕迹：“你们看看，这是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吗？”
　　许律和另外两个警察一看，这些明显都是被殴打造成的伤痕，一时间心中震惊，刘老师和教导主任也看到了，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房婧却开口道：“不是我做的。”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向警察：“我没有欺负何玉川，刘老师说了，让我们俩做同桌是为了一帮一，让我能帮助何玉川提高成绩，我没有打他。”
　　“你没有打，那就是唆使别人打的！”
　　房婧的父母终于忍不住争辩道：“干什么总要引到我女儿身上？都说不是她了！”
　　其他孩子的父母也都跟着喊冤，都说不是自己家孩子打的。
　　许律已经将何玉川的衣服穿好，安慰他：“不用怕，告诉叔叔，谁欺负你了？”
　　何玉川母亲也哭着搡他：“说呀你，你不说以后要一直被欺负...我哪顾得上...对了，有监控，监控里能看到的！”
　　“什么监控？”
　　何玉川的母亲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道：“今天我不让玉川过来，他却趁我不注意偷跑到学校来，我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那5个孩子正围着我家玉川，你推一把我踹一脚的，楼道里好多人都看到了！怎么？现在想不认了？”
　　那5名男孩的家长闻言一下子泄了气，瞪一眼自家孩子，其中有一名家长明显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软了姿态道：“青春期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打打闹闹也属于正常...但是！几个人一起这么对待同学，这就有点过分了！但是话说回来，玉川妈妈，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这个年纪，心智都还远远不能跟成年人相比，他们犯了错，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引导、纠正，你说对不对？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家孩子不对，你说你需要什么补偿，我们可以商量的嘛，就别麻烦人家警察同志了，是吧？人家也忙，其实说白了就是小孩子打闹得有些过火了，你说你还报警了...警察同志，没什么事儿了，你们要不回...”
　　许律和另外两位对视了一眼，道：“如果确定双方能够和解的，那自然最好，玉川妈妈，您觉得可以吗？”
　　何玉川母亲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她垂头看了看被惊吓到的儿子，眼泪又落了下来。
　　“跟你爸一样窝囊...你这样，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许律皱着眉头，看到这群明明是花样年华的小孩子，却因为一些莫可名状的原因对身边的伙伴下狠手欺负，尤其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实验一中这样一所重点中学里，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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