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胆小鬼

　　“D选项是什么？仇人？还是恶心的家伙。”
　　纪铭没敢转过脸，“卓董恐怕要失望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对无所谓的人做任何设定。”
　　卓立言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一丝丝的违心。
　　“没关系，一辈子还长。”

　　纪铭认真地看着路边的标识，感觉仿佛过很久，才到二环。
　　“路阳街口麻烦停下车。”
　　但车驶到路阳街口，却没有减速的趋势，转个弯继续前行。
　　纪铭扭头看他，带着一副欲骂不能的表情。
　　“别想撂倒我，你没那个能力。”
　　“不要想猜测别人的想法，这很无聊。”
　　卓立言看看他即将发怒的脸，投降道：“好。”
　　车一停，纪铭连声客气的再见都没有，就头也不回地朝幽暗的楼道口走去。
　　进门开了灯，懒散地瘫在沙发上，盯着白炽灯望很久。窗户开着，冷风灌进来，纪铭起身走过去，楼下的车早已没影。
　　他站在窗口，点一支烟，望着路灯延伸不到的方向，心口被风吹得有些凉躁。

　　生活里总是会有这样一些人，试图搅乱别人的轨迹，又爽快地离去。
　　让人烦透了。

　　夏末的阳光仍然热辣。
　　纪铭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堵车也好，失灵也好，能拖一会是一会。
　　可惜，已上班的时间路上再通畅不过。不到20分钟，陈烨、设计总监、纪铭和文案已经抱着电脑站在红枫酒店楼下。
　　竞标结果刚一公布，合同还没签，卓立言就开始使唤起人来。
　　“希望一周内能看到比较落地的设计方案，请几位主创抽空到酒店详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吧。”
　　公关部经理带着他们在酒店绕了一圈，详细介绍酒店的情况，便将他们放在会客室。然后营销罗经理又来说酒店今年的广告招标的新店。

　　不知不觉到下午六点，一个电话把罗经理招走，耳边终于安静了。
　　提着电脑走到楼下，纪铭目送两位不顺路的领导绝尘而去，又被名花有主的文案姐姐抛弃之后，走到前台放下装了600块的信封，冒着瓢泼大雨，慢慢走去公交站台。
　　大风大雨的天气总是格外阴冷惨淡。公交车挤不上去，打车又没那个运气。在寒风中吹了将近一个小时，小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回到家时身上早已湿透，唯独抱着的电脑没有遭殃。听着外面的雨声，纪铭睡得不安。

　　凌晨开始拉肚子，稀里糊涂地找药吃掉，恍惚地睡着几分钟又硬挺地坚持去上班。
　　一上午几乎都在光顾卫生间。除了拉泄，还有点犯恶心，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吃错药。正想等午饭时间去买药，却又只能在总监鼓励的眼神中抱着合同出门去。
　　再次见到卓立言的脸，纪铭已经没有精神再敌对。受凉就拉的寒性体质从昨晚到今早已经发挥到淋漓尽致，现在他只觉得浑身没力。
　　“不舒服？”
　　卓立言看着面前站着的人，黑眼圈白脸颊，一双眼睛丝毫没有昨天的锐气。尽管外面日头开始晒了，可他办公室里空调温度却是刚好的。
　　“卓董，这是合同，您先看一下吧。”
　　卓立言接过合同，随便翻翻便放在一边。
　　“回家休息吧。”
　　纪铭皱眉地看着他，很想反驳面前这个不知艰苦为何物的家伙。
　　“这是我的工作。”
　　“那好，你今天的工作是回家休息。”
　　“你……”纪铭气闷，但想想还是压下来，“抱歉，你不是我的领导。”
　　卓立言绕过办公桌走近来，一步一步，直让纪铭虚弱的脑子涌出几丝压迫。
　　“工作场合，没有人教你应该要圆滑一点吗。”
　　纪铭退了两步，额头已经冒出虚汗。
　　“犟脾气总是要吃亏，不想被压制，就要保证你的身体和实力足够对抗敌人。生病就应该好好休息。”
　　无缘无故被教导一番，纪铭白着一张脸，很想一拳揍过去，可惜今天诸事不宜。
　　“多谢卓董教诲。”
　　这么听话，看来真的病了。
　　卓立言转身回去，“放你一天假，我会跟你们陈总说。”
　　这样明目张胆的开后门，纪铭不想被特立独行，却也不打算跟卓立言争辩这个问题。
　　卓立言比他高，那种气势上的压迫感，简直让人喘不过气。
　　“多谢卓董。”

　　一口气跑到公交车站，纪铭只觉得四肢都要拆散。阳光晒热，饥肠辘辘，坐在站台椅上，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纪铭，你在害怕什么？”
　　“不要怕，我会好好爱你的……”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似乎真的睡过去。
　　做了一个很长很疼的梦，他看着身边模糊的影子，无法说话，无法反驳。太多嘈杂的声音，就像慢摇吧里狂乱的音乐，震得人揪心的难受。
　　黏腻的汗浸潮衣服，浑身很不舒服。
　　纪铭睁开眼睛，费力地下床来，听见客厅有电视的声音，打开门，脸上就僵硬了。
　　“先喝粥再吃药。”
　　本应该在豪宅里享受空调的人，堂而皇之地坐在他的沙发上，吹着他的电扇，看着他电视上的新闻。
　　门锁没坏，自己的钥匙也规规矩矩地摆在鞋柜上。
　　这是非法入室的无赖还是救他的恩人？
　　“谢谢。”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不客气。”
　　卓立言遥控换新闻台。
　　纪铭喝掉一碗白粥，又拿起药盒，止泻的、维C、消炎的，一堆药片已经被堆放在小碟子里。磨磨蹭蹭地把药吃掉，就看到旁边被抠空的胶囊皮。
　　……果然，昨晚把泻药当成止泻药吃了。
　　怪不得，他的虚寒体质爆发，拉到脱水昏厥。

　　几片药吃了将近十分钟，那个登堂入室的人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迹象。
　　“很晚了。”
　　卓立言看看表，“十点多，不算晚。”
　　真的很想上前把他拽出去，但是纪铭站半晌，只是拖着步子去浴室。
　　“不送了。”
　　卓立言转眼看着那个驼着的背影。倔强、别扭的小混蛋，就是喜欢强装冷漠和脾气来造势。

　　锁上浴室门，纪铭冲着澡，仍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电视的声音很清晰。
　　小时候临睡前，总能听见外面的电视和父母的低声耳语。
　　会感觉有些安心。
　　卓立言，到底哪里令他不愿靠近？纪铭明白，却也害怕深究。
　　道行不够，所以每次见面他都那么容易被激怒。应该平静点再平静点，就像对待谢骏那样不就很好，到底是客户，不应该相处得那么僵硬。试着接触，说不定，他们也能成为不同性向的朋友。
　　一顿澡，洗了半个多小时，硬是从热水冲到冷水，卫生间的空气变得稀薄，纪铭才心慌地套上裤子，打开门深深呼吸。
　　“下次洗澡就别关门。”
　　沙发上的人，叫纪铭反应不及。
　　“卓董怎么还没走。”
　　卓立言放肆地打量刚出浴的身体。皱皱的牛仔裤连扣子都没来得及系，胸前的两点突起被蒸汽熏得殷红。头发杂乱，两颊总算有些血色。
　　“怕你吃药自杀。”
　　无法反驳，纪铭只好溜进浴室取毛巾擦头发。思索着怎么开口打发这个难缠的厚脸皮。
　　两片单薄的蝴蝶骨上挂着未蒸发的水珠，越走越远。对一晚上没喝上一口水的人来说，实在是诱惑。
　　卓立言站起身来，离开沙发径直向浴室走过去。
　　“脊背很漂亮。”
　　纪铭停下动作，看着镜子里站在门边的人。这个男人眼里在看什么，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一直不就是很清楚吗。
　　卓立言走到他面前站定，那身上散发的香气和一脸的警惕实在撩人。
　　“卓立言。”
　　纪铭心里直打鼓，嘴上还假装强硬，“不要做出让我想揍你的事情。”
　　卓立言上前一步。
　　“你可以试试看。”
　　一把抱住纪铭的腰，揽过他的头，粗重地亲下去，趁着纪铭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深入去窥探、翻搅舌尖。
　　纪铭懵了，脑中震荡。
　　后腰抵在洗漱台没法再撤退。
　　舌间的侵略强势又炙热，卓立言掌心的温度几乎灼烫他的皮肤。他使劲却挣不开，只能下狠劲咬合牙关，结果自然是扑空，但好歹结束了这个霸道的吻。
　　卓立言意犹未尽，嘴角一丝得意。
　　后背冰凉的手不安分的游走，纪铭气愤到颤抖，抬起脚将要攻击，却被卓立言单腿压制下来。本来虚弱脱力，纪铭还是挥起拳头，朝着那张脸揍过去。
　　怒火中烧，一身的力气全放在手上。
　　卓立言握住重击过来的手腕，他知道纪铭肯定会出手。正要说话，却没想到纪铭空余的左手及时朝着他的右脸奔过来，这回只来得及偏开头，却还是被揍了。
　　纪铭的眼里还泛着血丝，卓立言的脸色越来越冷。这一拳的力道不比上次醉酒，但他的颧骨还是立刻就泛红。

　　第二次揍完人，纪铭后知后觉地心慌了。但与其被上，还不如被揍。
　　浴室太小，不先出手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可再次出手，却被轻易躲开，双手迅速被制住，腹部顷刻间就感到重击的疼痛。
　　没等他缓过来，背上又遭受一记肘力，整个人直扑到在地，头差点就撞上马桶，所幸卓立言扯住他的一只手臂将他拉偏开，没伤到脑袋。
　　但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匍匐在地面，双手反剪，后腰也被死死地压着。

　　“同样的技俩不该对我使第二遍。”
　　卓立言居高临下的望着那痛到扭曲的侧脸，鬓角的绒毛在颤动，殷红的唇喘着气，手肘擦地带出几条血痕，但最痛的应该肚子上被踢的那一脚。
　　这样的体位要拿下他轻而易举。卓立言一手放在牛仔裤腰，轻轻扯扯。没有内裤，两个细致的腰窝露出来，但身下的人只闭着眼不说话，认命等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再等等，应该再等等。
　　他松开手。
　　人不到最饥饿的时候，吃什么东西都不会太美味。强制发泄并不会比两情相悦来的爽快，弄得两败俱伤也只是浪费精力。
　　休息足够，卓立言站起身整整衣服，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走出去。
　　“合同在茶几上。”
　　直至听见关门的声音，纪铭趴在地上，抗拒着空气里残留的气味。

　　卓立言站在车前，摸摸发烫的左脸，上了车。
　　太久没有发泄，火气有点汹涌。他打开车窗，在高速路上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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