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沽宁四道风

作者: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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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大野坐着,双手向后被捆绑在椅背上,手臂已经麻木。他低着头,眼睛无神。被俘虏已经超过十天,他想,他已经等不到救援了。那封密信已经被搜走,但幸好那群人并不知道译本在哪里,他很安心,密信不会被破译。他的任务还不算失败,之后就会有其他的死士接替他的任务。
      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大野抬起头。声音越来越清晰,从细缝看出去能见到一点点的火光,大野有些疑惑,不明白情况。
      一直坐在屋里看守他的人,显然有些焦急,来回走动了片刻,便直奔出去。大野眼中光芒一闪,瞬时又黯淡下来。这是他逃跑的机会,但他的腿受伤了,看着那溃烂的伤口,他知道自己移动的速度会有多慢,慢到可能一出这间屋子,便会被人发现。
      大野安静的坐着,察觉到有人进屋,他没有抬头。但感觉到那人迅速轻巧的靠近他,还是暗自警惕起来。那人拿出刀,向他刺了过来。刀光一闪,他下意识的闭上双眼,但只听“嘣”一声,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大野诧异的睁开眼瞪着来人:“你是谁?”
      “属下黑崎,是指挥官派来营救您的。”回答的是日语,黑崎一边回答一边将大野搀扶起来:“我们需要尽快离开,我带来的人怕是拖不了多久。”
      大野又惊又疑,长官怎么会派人来救身为死士的自己?那封信难道比自己想想中更重要?但重新燃起的希望让他无暇顾及,他强忍住腿部的巨痛,加快脚步跟着黑崎的步伐。
      屋外的场景异常混乱,浓烟四起,看不见远处,只听见乱糟糟的奔跑声和沸腾的人声。大野来不及细看,便被黑崎快速拉走,朝后面的森林跑去。黑崎显然是一个藏匿行踪的高手,大野看着他那熟练而精密的手法,不由感叹。换做是自己在追捕他,不可能发现那些被掩盖的痕迹,想了想,大野心情即紧张又愉悦,他们会逃出去,逃出生天。
      两人都没说话,直至跑了半夜,来到一处山坳,大野喘着气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块地方。黑崎没有注意到他,只顾着遮掩两人的行踪。
      “这里?是这里?!”大野呢喃着,突然振奋起来,他怎么会忘记,这里便是他们小队与那群人遭遇的地方。他原本不指望还能找到这里,但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只要他找到藏在暗处的译本,带回去交给指挥官,便能完成这次任务。但,大野看了看背对着他的黑崎,不能让他知道我要找译本,谁知道他是否会趁自己腿伤未愈,抢夺译本,揽为他的功劳。
      却没想到黑崎转过身,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大野,面无表情的说:“请找出译本。”
      “长官都告诉你了?”大野一惊,僵立着身体问。
      “我的任务是救您找出译本。”黑崎一步步走近。
      大野没想到黑崎是有意带他到这里,眼神游移,脑中一个个想法飞速闪过,黑崎的意思是,救他让他找出译本,一件事。还是救他和找出译本,两件事?大野很怀疑,在这种逃命的危机时刻,如果自己找到译本交给黑崎,他还会不会将自己救出去。毕竟自己拖着这条腿,逃亡的速度大大减慢。
      “请快点找出译本。”黑崎催促。
      “你会将我救出去吧?”大野低声问。
      黑崎皱眉:“我会。但如果再不开始找,我想我们两人都没有命逃出去。时间已经耽搁太久。”
      “译本,在一处做了记号的树上。”大野无暇再想,他也知道拖的太久。
      “什么记号?”黑崎问。
      大野说:“那树杆上有弹洞,还有刺刀划过的痕迹。”
      两人开始寻找,但因为那日遭遇的混战,有弹洞和划痕的树干显然不在少数。一时之间,连大野也慌张起来。他连找几棵数,却没有认出自己做记号的那棵,他害怕他做的痕迹已经被新的划痕弹洞掩盖住。
      黑崎并不着急,仔细检查着一棵棵有着弹洞痕迹和划痕的树木,然后用在林中拾到的树枝一点点朝上拨弄,查看是否有东西落在层层枝干树叶上。
      很快,黑崎发现了一处隐约不同的树,它枝干上的弹洞只有一个,旁边的划痕由下往上变粗,并不像其他树一样因为砍的性质由上往下。应该是这了,黑崎用树枝在树叉死角的地方拨了拨,便感觉触到一块东西,稍用点劲,那东西便从另一边掉了下来。
      听见落地的声响,大野惊慌回头,正好看见黑崎弯下身捡东西,那手中的,正是他包裹的好好译本。他跛着脚跑过去,想将黑崎手中的东西抢过来。
      “译本先放在我这里吧。”黑崎将包裹仔细拆开,里头是一本日文小说,上面泛黄的封面上,写着“故乡的传说”。他抬眼不动身色的观察大野的神情,然后一边说一边将译本揣进怀中。
      大野皱着眉:“能放在我这里,由我交给指挥官吗?”
      黑崎没有回答,突然转身望向身后的树林,深处传来了一些声响,逐渐能听清楚是很多人在奔跑时踩在枯枝树叶上的声音。大野慌起来,却看见黑崎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处,没有躲起来的意思。大野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声音越来越靠近。现在跑已经来不及,大野便朝黑崎冲过去:“逃不了了,先毁掉译本。”
      黑崎挥开他的手退到一边:“很抱歉,现在译本是我的了。我并不想毁掉它。”
      大野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毁掉译本,不能让它落在那群人手里。他朝黑崎扑过去,两人缠斗起来,大野身上没有武器,只能用拳头,用身体。他不时抵挡着黑崎挥过来的拳头,踢过来的脚,趁着间隙一拳拳打向黑崎的腰侧,他知道,这是一个能让他快速击溃敌人的部位。显然,黑崎硬吃了几拳,手上的动作已经渐渐慢了下来,身体下意识的躲避大野的拳头。大野趁机狠狠挥拳打向黑崎的头部,黑崎躲闪不开,一头栽倒撞到地面突起的石块后没有了动静。大野快速的将译本拿出,拖着腿想找个地方先隐蔽起来。
      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就连就近的一棵树都没有跑到,后面追来的人已经看见了他。他索性待在原处,将手中的译本一下一下飞快的撕成碎片。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群人已经跑到了他附近,而译本也已经再难恢复原样。大野丢开最后一点碎片,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追过来的人群。
      有几个人他认识,其中一个是拷问过他的人,一脸阴沉会说日语。还有一些给他送饭看守他的人。但最前面,现在正扶起黑崎的人,大野不认识。那人剃着一个刺头,身材高大,一双眼睛在污漆抹黑的脸庞上亮的慎人,正小心翼翼的检查黑崎身上的伤。
      大野现在肯定黑崎是他们的人,似乎地位还不低。他坐在这边好一会,居然没有一个人理他,通通围在黑崎身边。那人将黑崎交给另一人扶着,抬头和那个会日语的说了句话,然后朝他看过来。那眼神,让大野忍不住通体发寒,最后,他只看见那人朝他踢过来的一脚,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太阳穴隐隐发疼,脑中的神经阵阵抽痛。欧阳真想再躺一会,可旁边四道风闹腾的声音实在是让他静不下来。他皱着眉睁开眼,还是那破漏的木头屋顶。看来自己是被他们搬回来了。他只记得当时被那鬼子打倒时,脑袋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阵巨痛后便不醒人事。
      “你醒了!”四道风本就在旁边,一见欧阳睁眼,赶紧靠了过去。
      “恩。”欧阳抿着嘴回应了声。摸了摸头,已经缠上了厚厚的布。就着四道风扶过来的手直起身体靠在墙上,问了声:“译本没有了?那鬼子怎么样了。”指了指桌上的水,四道风拿给他说:“那什么破译本被撕的粉碎,拼不起来了。那小鬼子?我和宋瑞商量后,杀了。”
      “杀了?”欧阳望向他。
      “反正我们也不打算把他交出去,译本没了。还留着干嘛?”四道风说。
      欧阳想起那鬼子,摸了摸腰侧的伤,就那会几拳的功夫,似乎快要将他的腰打断。摇摇头:“计划被打乱了,那鬼子的尸体可换不来一百杆枪。我原想找出译本再交他出去,换那一百杆枪,给埋伏的计划多一点助力。”
      “……你没说啊。”四道风语塞。
      “我还在想。”欧阳看了他一眼,问:“宋……瑞同意杀他?”
      “同意啊。他有什么不同意的。”四道风眼一瞪,手一挥。
      自己没说也不能怪人,欧阳叹口气:“他们人呢?你刚才不是在和他们说话吗?”
      “没有啊,刚才我没说话。”四道风摸了摸鼻梁。
      欧阳抬眼开着神色怪异的四道风,明明刚才迷迷糊糊的听见四道风的声音,只是现在一想,却又想不起来他说的什么。盯了四道风一会,见他越来越不自在,才开口:“他们都在外面?”
      四道风点点头:“刚出去没多久。”
      “我躺了多久?”欧阳问。
      看了看外面暗黑的天色,四道风算算:“就几个小时,离天亮还早呢。”
      “那通知大家休整一下,天一亮我们就下山。”欧阳说。

      欧阳说的诱敌之地,是邻近南城的一片废墟,一排的房子破破烂烂,是一个隐蔽的好地方。他躲避鬼子的时候曾经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后面是护城河,一条又深又宽连接整个南面的河道,算是一条生道。前面是一片空地,视野宽广。只要有人从正面过来,肯定能发现。
      “这地方怎么样?”欧阳问。
      四道风嚷:“这么破?鬼子没来,我们自己就埋里了。”
      “别看它模样破,还是挺坚固的。”欧阳笑。
      弯身捡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龙文章回手猛力朝一根柱子掷去,只听噔一声,石头被弹开。还没等欧阳说话,又传来喀嚓、砰、嘣……的声音。屋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塌了下来,一阵灰尘从里到外扑面而来。
      欧阳捂住口鼻,连退几步。
      “好地方?”四道风挑眉凑过来。
      悻悻笑了几声,欧阳说:“前几年是挺好的。”
      “现在也没时间再找地方了。先进去看看吧。”龙文章挥手带了一票人进去探路。
      四道风揽住欧阳的肩膀:“走,咱们也进去,仔细看看这个好地方。”
      其实进去屋子后,大家都认为这确实是个好地方。虽然年久失修,灰尘颇厚。但里面杂物少,面积大,一排的房子因为墙体的破洞连在一起,来去穿梭自如。更别说还有一个地下通道,连接着外面的护城河道。
      龙文章点点头,就指挥着大家开始搭起防御。
      “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四道风站在一边问。
      欧阳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他就是在这里被射伤的。当年行动走漏风声,他们整个行动小组只剩二人存活,他和那个……叛徒。
      四道风见他捂着脑袋没说话,以为他又犯头疼,将他扶住摁在旁边的椅子上:“我看看。”说着,撩起欧阳额前的头发,接近发线的地方一处疤痕很是明显。四道风伸手蹭了一下:“很疼?”
      “还好。”欧阳回过神来。
      “真是命大啊你,被枪打穿了头,现在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四道风觉得很神奇,捧着欧阳的脑袋前后左右的看。
      欧阳拉开四道风的手臂:“谁脑袋被打穿还能活下去。你找一个我瞧瞧。”
      “你不就是。”
      “没有打穿,它还在这里。”欧阳指着头说。
      四道风听着一愣:“还在这里?”
      欧阳笑了笑。
      “怪不得你老是头疼,我还以为是什么金贵病呢。”四道风一脸紧张的凑过来,又捧起欧阳的头,但力道放轻了许多。
      “医生说地方很好,子弹被头骨卡住不能移动,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没有办法取出来了。”其实想到自己脑袋里有一颗子弹,欧阳也觉得挺神奇。
      “在这里?”四道风沿着额头上的疤痕,找到一处地方。
      欧阳想想:“差不多吧,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看着大家有条不紊的行动,龙文章很是自豪。左右看了看,发现俩主事的人都不在,回头却看见他俩一站一坐背对着他不知在干什么。龙文章走过去一看,偏头站在一边,一脸古怪:“你俩干嘛呢。”
      “他在看我头上的伤。”欧阳拉开四道风遮挡视线的手臂。
      “哦。”龙文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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