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寒秋

　　“段段姐，你会有多喜欢他？”萌萌追问着。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必要告诉你，那个你一直疑惑的答案。”萌萌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坐回沙发上。“段段姐，你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他会找到你吗？我告诉你答案，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有多么喜欢那个人，可以吗？”
　　“你真的知道？”我瞪大眼睛望着她，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骗我的话。可是，她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天啊，我忘记了她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跟萌萌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忘记她的身份。别人眼中的自言自语不过是在跟她的对话。
　　“我知道，陆飞也知道。”她笑说。
　　什么，连陆飞也知道，可是，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一点。
　　我看着萌萌，没有再说话。
　　“段段姐……”
　　“我爱他，我可以为了他付出一切。”我沉声说。
　　“如果，你的付出不是他想要的呢，但是至少可以帮助他一时。你也愿意？”
　　“我愿意。”
　　“假如，你会因此而死掉呢？”
　　“只要他不知道，死掉也没有关系。”我低头说。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知道？”
　　“假如他知道，他会因此而内疚的。那不是我的本意。”
　　萌萌点点头，像是在想什么。半响后，她将手机递给我。
　　“给他打电话吧。”她说。
　　“什么？”我有点迟疑了。关键是，我根本不知道萌萌是在做什么。
　　“你有他的号码，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等一下，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知道吗？”萌萌一板一眼的说，像极了那么一回事。

　　我按下了那串数字，电话并没有接通，而是直接转到语音信箱。我茫然的看向萌萌。
　　“继续打，直到打通为止。”萌萌似乎有点生气，她愤愤的说。
　　“可是，万一他在忙呢，或者他现在不想接电话呢？”我解释说。但是，萌萌根本不听我的，她只是盯着我手上的电话。
　　在重拨了第十一通之后，他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端传来了。
　　“书然。”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的疲惫不堪。我忍不住责怪的看了萌萌一眼，她倒是一脸坦然的瞪我一眼。
　　“有打扰到你吗？”我小声的问，惴惴不安他的回答。出其不意，电话那端传来他的笑声，像是揉着眉头，笑声就从嘴角溢出。
　　“当然没有。只是，昨晚拍了一夜的戏，刚刚准备躺下。”他说。
　　听他这么说，我更想立刻挂电话，让他好好去休息了，只是萌萌在一边指手画脚的，要我转述她的话。
　　“亦和，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要我转话给你。”我说。
　　“你说。”他就好像已经知道似的。我在脑袋里想象，他斜躺在饭店的沙发上，疲惫不堪，但是还是支撑着这通电话的结束。
　　“段段姐，我要你，一句不漏的将我的话转述。”
　　我点点头。
　　“那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所以才重来的，但是，如果这次，你一开始就不配合，不珍惜，到头来，我们都还是一场空的。如果你要放弃，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怪你的。反正这件事情，我是会负责到底的。”

　　我将萌萌的话转述了，但是，完全云里雾里，我一边动这嘴巴，一边盯着萌萌的脸，看不出半点玩笑，一本正经的神情，从来也没有见过。
　　“我要出一趟远门，现在要怎么做，看你自己了。”萌萌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盘腿坐在我身边。我用眼神示意她，这句话要不要也传过去。她点点头。我对着电话说完后，那端便是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回音，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我想，大概他以为我是在恶作剧，还是因为太累了而睡着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怎么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将这些话全部都传了过去。天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亦和。”我对着电话，弱弱的喊了一声。
　　“在。”他的声音传来，原来一直都在啊。

　　你一直都在身边，当你离开的是我，假装被抛弃的也是我自己，等不到一句承诺就相互埋怨的也是自己。忘记爱情本来面目的也是我自己。
　　只要你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不管是从哪里来的，出处是哪里的话，只要从你的口中说出，我都能够好好的珍惜着。假如你说好好活下去，我便会坚持。假如你说早早放弃，我便会另谋他路。
　　当我们将风景全部看过，如若依旧看不透你的心，又能怎么样。

　　“书然，你告诉你的朋友，我会尽力的，这一次，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他在电话那边说。口气坚定，在我耳边却听出了耳语厮磨。萌萌点点头。
　　“嗯，那你休息吧。”我说。
　　“书然，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告诉我的。”他言辞恳切的说。
　　“好的。”虽然不知所以，但是我还是答应了。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拒绝他。
　　挂断电话，我看着萌萌，她又将自己一个人孤单单的丢在角落里。也许，我真的已经是个神经病了，居然还是跟一个死去的人这样亲近着，相信她说的一切话。
　　“萌萌，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我说。“告诉我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段段姐，你真的要知道吗？”她没有看我，只是言语轻柔的问。
　　“我要知道。”
　　不管是什么，如果是关于我的，可能伤害亦和的，我必须要知道了。

　　“段段姐，再过六个月，你就会死。”萌萌看着我说。
　　“就因为这个？”我笑了。萌萌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只有六个月的生命了，难道这个还不够吗？”她说。
　　“那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从天台跳了下来的。日期到了，挣扎也没有用。”我表面平淡的说，手心却攥得很紧，生怕一放开自己就泄了气。
　　“所以，你怎么死都没有关系了哦。”她大声说。
　　“也许有关系，我不知道。”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真的实现了你自己的诺言，你救了他，也救了我们，但是，你自己却万劫不复了，所以，我们才回来救你的。你梦中所有出现的男子都是他，只有他能救你离开火海，只是他一次次尝试都失败了。因为你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能救你，不相信他会救你。你爱他，但是你一次次因为你的不自信而推开他。段段姐，这个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希望了。他们都不允许我告诉你，可是，我想，也许你知道了，对大家都好。”
　　萌萌一口气说完，我却丝毫没有听见去，更别提理解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了。

　　有人说，新年的钟声后，妖魔鬼怪都会回到自己的地方，人来开始出来行走，联络感情。随着新年钟声的回荡渐渐散去，妖魔开始渐渐苏醒。
　　萌萌口中的2011年春天，特别的寒冷，仿佛一整个冬天积攒的寒气在那几日悉数释放了出来。连该发芽的，该开花的，统统都不见了。老人都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城市的人怎么也看不见水泥路下的悸动。
　　萌萌跟往常一样，走在人群中下班回家。也许是天气的缘故，人们都是脚步匆匆，低头赶路，一个个包裹的严严实实，就像是等待下锅的粽子。萌萌也是，帽子几乎把她的脸都遮起来。在一处红绿灯前，她停下了脚步。天空在这个时候飘起了毛毛雨，人群四散开来，寻找避雨的地方。萌萌没有，因为她只要过去这个马路，对面就有私家车等着。她也不担心会淋到这一点小雨。马路对面也站着一个人。就是陆飞，他们并不认识，至少在那之前。陆飞撑着一把伞，雨并没有大到需要撑伞，所以，萌萌就看了他好几眼，算是记住了他的模样。而陆飞的那把伞是当日出国的女朋友托别人交给他的，在此之前，他只是以为她不过是外出公干。说知道，他的女朋友嫁了一个老外，一把伞，砸断了两人六年的感情。
　　那个路口，绿灯很长，因为是八条通行路面。红绿灯长达一分钟多点。
　　但是，那日，马路上并没有什么车子。陆飞和萌萌犹豫了一会，还是迈出了脚步。路面很宽。两个人就要经过中间安全岛时，一辆疾驰的车子朝萌萌撞了过来，陆飞伸手将她拉住，一拽，两个人都站在安全岛上。萌萌看了眼陆飞，惊魂未定的她脸上全是微笑。
　　“谢谢你。”她说。
　　但是陆飞的眼睛却不再她的脸上，一辆车子从右边直冲出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一边等绿灯的车子。
　　陆飞记得很清楚，冲出来的是一辆蓝色的卡车，等绿灯的是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窗挡得严实，陆飞来不及提醒车主的。
　　细雨阻挡了很大一部分的视线，能见度小得可怜。保姆车的司机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如果卡车撞过去，站在安全岛上的两个人肯定逃不过的。陆飞拉着萌萌准备朝一边跑去，这时，绿灯亮起，对面的车子蜂拥过来，保姆车也开了出去。
　　萌萌记得陆飞抱住她的脑袋，阻挡了她的视线，接下来，她只是听见了巨大的声响，还有人群惊恐的尖叫声，伴随轰鸣般的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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