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涩满山杏

　　学校里关于跳楼事件有多个版本流传，满山杏对此保持沉默，欧陆在病床上也拒绝开口。

　　一个月后法院公开审理宣判了Ｇ市最大的贪污案件，陆芷蘅受理的案子也藉此获得胜诉，几十户人家得到了应得的补偿，上百人捧着锦旗去陈氏律师事务所，感谢陆芷蘅律师不畏强权给他们讨回了公道。

　　满山杏站在学校的报墙前，看着那张报纸发呆好久。

　　龙医生在十八中附近租了一户一室房，满山杏退了宿舍，每天早晨六点半跟姑姑一起离开房子，中午自己回到出租房吃饭，午睡半个小时，姑姑会准时在一点十五分打电话叫她，晚上姑姑陪着她在灯前学习直到上床睡觉，除了工作，龙医生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山杏。

　　柳子卿又成了孤家寡人。那天，龙山梅抱着她痛哭失声，自责害了满山杏，然后，提出了分手。

　　柳子卿一颗坚强的攻君之心华丽丽滴受伤了，“龙山梅！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我们的感情算什么？！”呃，这话是她在心里吼的，面对憔悴的龙山梅她是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的，默默地帮着搬了家，然后像只被抛弃了却依然忠心耿耿地老狗似的，一边躲在边上守候着人家一边黯然伤怀。

　　十七岁的欧陆带着伤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平房内。父亲因贪污受贿侵占公款被判了无期，母亲被判了十年，本来把那些钱追回来还能少判几年，可是一大部分亲朋咬着牙不承认得到过钱，更别说借钱。在医院是龙医生跟柳大班轮流照顾他，出院时是龙医生给他付了全部费用。他在平房内窝了一个礼拜后回到熟悉的校园，找到了满山杏。

　　满山杏看着他，脸色苍白，明明眼前站的是活生生的人，可她想到的是他像个布娃娃似的挂在树上的情景。

　　“我要赚钱救我的父母！” 欧陆直直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只有你能帮我！”

　　“怎么～帮？”

　　“借我钱！”

　　满山杏转身就去找姑姑。

　　姑姑刚开始不同意，一个没出过校门的孩子怎么会赚钱？！她找到欧陆劝他考大学，承诺帮他付所有的费用。

　　欧陆红着眼睛看她，“龙阿姨，那样我会一辈子不安心的！我一定要替他们还上那些公款，让他们早点出来！”

　　龙医生再劝。

　　如此僵持了几天，欧陆急了，一下子跪到她面前。

　　最后龙医生拿出了十万，“这是山杏给你的读书的费用，你——好自为之吧！”

　　欧陆含着眼泪接过，“阿姨，最迟十年，我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您跟山杏！”转身，看见了满山杏怯弱的小脸，他嘴张了张，想说：满山杏，这件事其实跟你没关系！可是，自己这一走山高水远、长路漫漫、遥遥无期，如果说了，她忘了自己怎么办？！还有，要是说了不就如了姓陆的意了？！在他入院的第二天，陆芷蘅那个可恶的女人跑到病房揪着他的领子骂他！要知道，当时他身上可是插满了管子啊！偏不让她如意！欧陆恨恨地想着，板了脸不理满山杏。

　　第二天，欧陆离开了G市。

　　自从搬出了陆家柳大班就不来吃饭了，每天在教室看着满同学的目光充满了幽怨，在班上更是脾气火爆。满同学问姑姑，姑姑说，柳老师自己会做饭，哪儿能总到咱这儿吃？！然后就会把话题引到恋爱家庭上，说来说去，就是正常的恋爱应该有男有女、正常的家庭应该有夫有妻……，满山杏同学默。姑姑每每默默望着她的眸光中就总带着悔恨、自责、担忧。满山杏将伤心郁闷化为动力，开始一心一意地努力学习，姑姑的眼底开始有亮光闪现，可当她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时却又被浓浓地绝望包围着，那神情跟在山里病重时何其相似啊，山杏的一颗心哪，啧啧！纠结。

　　期末考试，山杏同学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各科都及格了不说，还冲进了前三十名。傍晚放学，她拿着成绩单一路小跑着往家赶，却在小胡同里遇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几个月没见，陆大律师风姿更胜从前，长身玉立地站在路中央挡着人家的路，“都及格了，考的不错！”

　　山杏同学的一颗小心肝儿不受控制地开始翻跟头，被她用力稳住，然后忍着泛起的疼痛对人点点头，侧身走了过去。指甲陷入手心，疼痛一点点散开，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开心的事就忘掉吧！满山杏同学按着老习惯进行着自我心理治疗，陆大律从后面又赶了上来。

　　利用也罢，欺骗也罢，报恩也罢，两年多的细心照顾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满山杏同学放缓步子，客气地询问，“还有事？！”

　　“有！”陆大律答得干净利落中气十足。

　　满山杏不得不停下脚步。

　　陆大律望着清秀的小脸蛋，慢慢开口，“两件！第一件已经说了！”

　　“哦！”满山杏垂着长长地睫毛点点头，“谢谢！”

　　疏离、淡漠、冷静，这是长大了，唉！自己应该‘功’不可没！陆大律的心狠狠地抽搐着。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满山杏抬起眼睛，陆大律纠结的神情一闪而过，再忍五个半月！再忍五个半月就牢牢抓住你，再也不会放开。“第二件：龙医生要结婚了！”

　　啥？！满山杏瞪大了眼睛。

　　“柳老师给我打的电话，她说，龙医生今天中午在饭桌上答应了一位六十来岁的老男人的求婚！”

　　是宗草瑶院长在饭桌上亲眼目睹地，她老人家因上次八卦感到十分对不起柳大班，所以自动地给柳大班当起了眼线。明明不爱，为什么答应啊？！宗院长苦劝老同学无效，给柳大班打了电话。

　　柳大班放下电话就去了饭店，一醉解千愁啊，醉得迷迷糊糊时就想起始作俑者，拨通陆大律的电话就骂，边哭边骂。

　　陆大律赶到饭店付了帐，将人送到家，然后在这儿等满山杏。

　　满山杏怀疑的问，“六、六十来岁的老男人？！”

　　“嗯！柳老师说的！”

　　“今天下午她翘班了！”班长学习委员跟各科老师找她都要找疯了！

　　“她喝多了！”陆芷蘅看着满山杏，说，“听到龙医生的婚讯之后！”

　　以前的日子跟小电影似的在满山杏的脑海中掠过，她嗖地瞪圆了眼睛，“你说柳大班她、她跟姑姑——”

　　“心心相印，两情相悦！”陆大律盯着她说地轻描淡写，“可她怕影响你，跟柳老师分手了！”

　　轰地一声，满山杏被雷了个七零八落，姑姑喜欢柳大班！柳大班是女人！可姑姑一直在劝自己不要喜欢女人……她茫然迈步前行，身后传来陆大律轻飘飘的声音，“最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把婚事搅黄！”

　　满山杏飘飘忽忽走到租住的楼下，开始转圈，一圈、两圈、三圈……最后被姑姑趴着窗户喊上楼。

　　一开门，真的多了一个老男人！不过怎么看都不像六十岁呀！

　　姑姑微笑着给两人做介绍，“孙医生，这是我跟您说起的山杏！山杏，这位是孙伯伯！”

　　孙医生笑得满脸亲切，“你姑姑说你喜欢吃猪蹄，这是我在家做好的，你——”

　　满山杏没理他，翻着白眼僵尸一样飘进卧室，嘭地关上了门。

　　龙医生随后跟了进来，“怎么啦？没考好吗？”

　　“呜呜～姑姑！～呜呜～” 呜呜～怎样才能把那老男人赶出去呀？！

　　姑姑慌了，一把抱住她，“别哭，别哭，有事跟姑姑说，姑姑在！”

　　“姑姑～呃～姑姑～呜呜～我还是～呃～回龙古镇～”

　　“为什么要回龙古镇？”

　　“你有孙伯伯～呜呜～不用我养老了～让我回去～呜呜！”

　　“山杏，他是他、你是你呀——”

　　“不要～呜呜～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呜呜～姑姑还是要他吧……”

　　……

　　这天晚上满山杏同学没吃饭，一直哭到凌晨两点，第二天早早起来，抓过床单就打包收拾东西，人家要回龙古镇，上山采蘑菇卖山菜、实在不行就找个男人嫁了，反正不要在这里当拖油瓶……

　　“好了，好了～”姑姑一把抱住她泪水涟涟妥协，“姑姑不嫁人就是，姑姑守着你长大！”

　　早自习，眼睛红肿的满山杏跟戴着大墨镜的柳大班在教室相遇，满山杏嗤啦一声撕下一页作业纸，龙飞凤舞写下四个大字，“今天退婚！”

　　墨镜后的红肿眼睛几乎又流下泪来，退了又怎样？！退了这一个，还有无数个！反正人家在她心里根本没有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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