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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清明的雨总是有几分伤感的味道,祭祀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的事,再下起来,心情更是说不出的沉。
袁曲修父母的墓在青桐镇外一座小山坡上,地方不大,风景倒是还不错。
久久的立在坟前,雨水顺着伞沿落下,隔着雨像隔着一层水晶帘子,蒙蒙的有点恍惚,似乎又看到爹娘在一起对饮续诗,极风雅极妙蔓。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
下山的路极不好走,本来不算斗的山坡被雨水打得湿滑异常,不一会儿就把袍尾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水。
等他从郊外赶回镇上,天已至傍晚。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一个人静静的走在清冷的街头,长长的青石路似乎都能听到回音,今年的春天倒春寒得厉害,下了雨更是有几分寒,萧瑟的枝头隐隐能看到点点嫩绿,挂着雨珠,透着泱泱的生命力。
似乎,这应该是一个巧遇懈逅的良辰美景,而他,也真的遇上了。
雨后初晴,屋檐上的雨滴如珠儿一般滚落,嘀嘀嗒嗒的响个不停。
天际透着即将暗下的青光,如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烟色。一名女子从街的那一头缓缓行来,伞没有收,淡色的衣衫随着她的行走而轻晃,每一步,似乎都能听到轻微的金玉碰撞的声音,如梦似幻。
擦身而过的时候,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胭脂香。
像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妖。他呆呆的想。
也许是见他呆呆的模样很有趣想再看一眼,不期然碰上他正回头望。
嫣然一笑,双颊染上红晕,被风撩起的青丝像柔情的线,丝丝缕缕的缠绕。
回眸一笑百媚生,他此时此刻只想到这一句。
心动,他动心了,他理想中的妻子正是这番模样,不需言语,不必强求,气韵天成。
他不由的想,是不是冥冥之中爹娘的指引呢。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此女是林家旁支一名没落小姐,那天下正好去祭拜母亲。林家,旁支,林家,为什么是林家呢!
他知道自己的心动要夭折了,哪怕她只是林家旁支。他既然拒绝了孙家小姐,自然不能娶林家姑娘,他不能把自己放到一个被动的角色,树立无形的敌人,不能因为一妆婚姻而把自己陷入一边倒的情形。
那姑娘叫清研,他连名子都打听到了。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微微一笑,似乎还听得到金玉碰撞的轻响,那把画着兰草的油伞他都能描绘得栩栩如生。
只是,那只能成为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回忆。
如花美眷与前途,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把画着兰草的青油伞放在了墙角,幽幽静静的,就像婉约女子轻低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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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绿似总是来得突然,不经意见一抬首,已是绿满枝头。
上任已有两个月,其实与过去工作没有多大区别,本来就是做熟了的事,大部分只需安排下去自会有人去办理,只是总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那种无形的责任让他做事比过去更谨慎,更认真,应酬的事也变得多了起来,帖子请柬都集了一盒子。
很久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变化,像是只一抬头的功夫,绿色侵占了天地,已是春末。
难得一天的清静,没有应酬没有公事,本来打算安安稳稳的在家呆一天,可一看几乎见底的米缸,空了的盐罐,有点儿窜味儿的茶叶,不得不出门去采购粮食。
“生如夏花?”隔壁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个铺子?原本的茶叶铺子不知什么时候改头换面,让一头扎进来的袁大镇长有点傻眼,满满的一片绚烂色彩,仿若闯入了一个奇异的女儿国。
几位正在挑绒花的女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后开始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了什么,脸上一片霞光,磨磨磳磳的拿起这朵放下那朵。
尴尬的袁大镇长进不是退不是,只能装做对铺子生意的正常探看。
“这位客人需要些什么?”一个有着圆圆的苹果脸的姑娘礼貌的笑问。
“老板可在?”
“我就是啊,您有什么需要?”苹果脸姑娘指指自己,脸上现出两个酒窝。
袁曲修深感自己老了。
开店的很少是女人,但不是没有,多是寡妇之流,可他没想到这么一个毛丫头也出来干起的买卖,真是后浪推着浪。
“客人?”店主看他发呆,不由的提醒一声:您要买什么?q我这有几款很适合男子的发钗,您这边请。”
随她到铺子一角,果然在货架上看到好些男式发钗发扣之类的东西,多是银制木制,称不上多贵重,但雅致得很,那些花样材质竟有些是他没怎么见过的。
随手抽出一支黑得发亮的云纹木钗,沉甸甸的很有些质感。
“您真是有眼光,别看它不起眼,可是上好的乌木精雕细琢的,我敢保证在阜阳县绝对是独一无二找不到第二支。”苹果脸姑娘笑着介绍,混身上下都透着对自己商品质量的信心。
袁曲修当然不是来买钗子的,轻轻一笑放了回去。
“不是店主搬来多久了?我就住在隔壁书舍。”
“啊,原来是邻居,我刚来不足一个月,店也才开起没几天,以后还要您多多照应。”苹果脸姑娘笑得厉害,眉眼弯弯,酒窝浅浅。
“在下袁曲修,有什么事可以到隔壁找我,能帮上的一定帮忙。”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出门在外实在不容易。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说着取来那支乌木钗:“送给你,交个朋友。”
他赶紧摆手:“不必,更不用。”
、“不值几个钱,这些都是我过去淘来的,当时很喜欢,放了很久也没人用,送给你吧,以后多多照应我就是了。”苹果脸姑娘一双眼笑眯眯的望着他,钗子塞在他手一,一幅天真烂漫的模样。
“真的不必了,你做点生意也不容易。”他又放了回去。
“你这人真是老古板,不要算了,不难为你。”苹果脸姑娘似乎是生气了,转身去招乎别的客人,把他一个人凉在那儿。
袁曲修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又翻脸如翻书的姑娘,他们小镇不比大城,男女之间没那么大的规矩,可也没这样的,也不知从哪儿过来的,性子这样……飙捍。他竟然想用飙悍这个样的词。
出来时似乎有那么几分灰头土脸,自从这向年主事以来,在这十里八乡的都没人甩过脸子,给过脸色,今天居然让毛丫头给熊了,实在是,实在在是汗颜。
如果说这算一个乱七八糟的见面,那接下来简直就是在做梦。
他从来没有想过能再见到她,虽然她家已经没落,但好歹也是一个小姐,抛头露面的时候还是很少很少的,他自已又总是忙得很,以前在一个镇上一起生活了十六年都没见过,以后也可能不会再见。
她还是那个样子,清丽的模样好似刚出水的荷,带着不淡淡水气的润,手中的伞换作了画着兰草的团扇。
她像是不有注意到他,径自走进绒花店,行走间露出点点金光,那是压裙角用的金饰。
心跳像是都快了不少,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如入魔障。
他知道自己不该贪恋,可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管不住跳动的心。
他不是什么才子,做不出华丽的诗篇来赞美喜欢的姑娘,更写不同感伤的词句来形容自己无缘的爱意,《关雎》再美好,也只能成为求不得的苦恼。
何苦再让他遇见呢?就像冥冥之中老天开得一个恶劣的玩笑。
“袁镇长您在这儿中,我家老爷有事找您商量呢。”
看向来人,哦,是林家的仆人,林家,他不由的又朝绒花铺子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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