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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5】
程井元带着那份至关重要的文件在外躲了几日，这几日他怕暴露目标，没有冒险联络夏亚，并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只能祈祷着她不要被慕家的人抓住，否则他的良心会不安一辈子。
见形势渐渐平复，慕家似乎没有把偷拿文件的嫌疑转移到他身上，程井元才稍微松了口气，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明天就是慕易（慕爸爸）公开竞选部长的日子，他会在市中心广场做最后一次激动人心的拉票演讲。而晚上，就是揭晓结果、尘埃落定的时刻。慕易已经贿赂了大部分官员，无论市民的选票倾向于谁，他都可以操纵全局，所以这次他十拿九稳会坐在部长的位置。
程井元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他还记得多年前自己和母亲被慕易赶出来时的情形。那时候他们流落街头，母亲拼了命地打零工，就是为了他能获得和别的孩子一样的教育。程井元还记得当时母亲搂着还小的他，对他说：“井元你一定要坚强起来，没有这个家，我们俩还是会很好地活下去。妈妈会坚持下去，你更要坚持下去。”结果，母亲并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而是在短短的几年后就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程井元一直不明白母亲那些鼓励自己的话，被仇恨死死缠绕着，人怎么可能好好地活下去呢？万事都要有个结果，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他人，都要有一个交代。所以只有解除心中这份仇恨，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吧。这些年来，他被孩提时代的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几乎每次噩梦的内容都是他和母亲被赶出家门，而父亲则搂着自己新娶进门的美娇娘冷眼地看着他们母子。所以当他看到站在洋高教学楼下面怒吼着“夏亚你这个混蛋！给我滚下来！”的慕如月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想要结束这一切。
即便这个结局注定不会那么的美好。
想到这儿，程井元紧紧地握住了那份文件。
慕如月打电话吩咐手下将情绪再度失控的夏亚带回了慕家，自己则仍旧站在段盛雪和林悠然面前，他正在极力压制自己快要爆发的怒火：“盛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给我解释一下。”
段盛雪握紧了林悠然的手，仿佛在告诉她不必担心，然后很淡然地对慕如月说：“我已经解散了黑棍社，不想再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不想再牵扯到你们的恩怨之间。”
“我让你秘密去查程井元的下落，你却告诉我你要金盆洗手了？”慕如月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质问着段盛雪，任凭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气愤至极。
“我答应过悠然，所以我一定会做到。抱歉，如月，这次寻找程井元的下落，我不能再帮你了，后会有期。”
段盛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慕如月曾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看到了林悠然信任段盛雪的表情，也看到了他们紧扣的十指。他忽然觉得，恐怕自己与夏亚永远做不到这样。因为夏亚，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她的心里，只有程井元而已。
“如月，请你帮我给夏亚带个话。”林悠然走上前，握了一下慕如月的手，随即又松了开，“请你告诉他，之前我做的那些幼稚的事，我很抱歉。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如果爱一个人，不是把他绑在身边永远不让他离开，而是让他得到真正的幸福。我想，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爱吧。”
林悠然重新牵起了恋人段盛雪的手，回头冲慕如月挥了挥手，就像挥别了她对慕如月的感情，她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这次她再也不会回头了。
如果爱一个人，不是把他绑在身边永远不让他离开，而是让他得到真正的幸福。我想，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爱吧。
临别前林悠然说的那句话扔在慕如月脑海中回响，迟迟没有消散。记忆里他似乎从未那么认真地听林悠然说过一句话，也从未想过她有把一切都想通的一天，所以这句话他听得清晰异常。
如果，自己也能对夏亚这么做的话……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会缓和许多……
夜已经很深了，慕如月坐在电脑面前，音响里放着低沉舒缓的音乐，可是他还是不停地揉着额角。慕如月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对哪个人这么费心过，他觉得很累，但又不想这么轻易放弃。如果像林悠然那么说，他就应该马上对夏亚放手，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人。但他和林悠然的情况不同，林悠然是有了段盛雪才选择放弃之前的恋情，可是慕如月依旧深深爱着夏亚。这种爱，让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夏亚奔向程井元的怀抱。
慕如月不由自主地点开之前他曾与夏亚并肩作战的那款网游，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点开个人资料，还能很清晰地看到自己“配偶”那一栏写的是：夏亚。
慕如月不禁想起夏亚拒绝结婚那次，他吩咐段盛雪发短信骗林悠然代替夏亚上线与他完婚，虽然明知道操纵着夏亚人物的人并不是她本人，那在举行婚礼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到了由衷的幸福。
“我已经爱她爱到了这种鬼迷心窍的地步了啊……”慕如月苦笑着，起身离开书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似的悄悄走进了夏亚的卧室。
经历了晚餐的情绪失控，夏亚好像也累了，躺在床上很安静地睡着，慕如月坐在床边去抚摸她的刘海儿，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到最多的满足。
就在双方相安无事的时候，原本正在熟睡的夏亚突然睁开眼睛，敏捷地跃身一跳，手里的一把餐刀直接抵在了慕如月的脖颈处。
慕如月一窒，他感到锋利的餐刀在他的喉咙处缓缓地滑动，半晌才略微平静地说了一句：“夏亚？”
夏亚很清醒，完全没有睡过的样子，看样子她之前都是在装睡，来让慕如月放松警惕，伺机制服他：“其实我还真没想到家常菜馆里会有餐刀的，不过既然有，我就顺手拿回来一把也好。”
“你绑架了我，也逃不出这么大的慕家。就算是侥幸逃出去了，也迟早会被捉回来，你这是何必呢？”慕如月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被一把小小的餐刀就吓倒，虽然刀子抵在喉结的地方很难受，但他的嗓音还是很平稳的。
“我……从没想过要逃出去。”夏亚的眼中慢慢地蓄满了泪水，她讨厌这样懦弱、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自己，可是她控制不了，只要一想到程井元，她就变得脆弱异常。
“那你想怎样？”
“我只想见井元一面。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我知道你知道……”
慕如月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闭上眼叹了口气，他知道那是夏亚的泪水。在他的印象中，夏亚是坚强的，是怎么也摧毁不了的顽强女生，无论经历怎样的风吹雨打，还是会笑着迎接彩虹。
可是她现在变得这么敏感，大概都是因为程井元吧。
“没有他，就活不下去吗？”
“我想他，我想见他……求求你，把我的井元还给我，把他……还给我……”终于抵不过日日夜夜的思念，夏亚拿着餐刀的手开始颤抖，她几乎是伏在慕如月肩上呜呜地哭泣。
慕如月向上伸出手，握住夏亚没有拿刀的那只手，握得很轻很轻，轻得夏亚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夏亚，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嗯……”
“除了程井元……别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行的……对吧？即便是我，也不行对吗……”
夏亚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慕如月用那种语气说话。
即便是他现在背对着自己，被自己用刀挟持着，但夏亚还是从他的语气里，清晰地听出了那种浓重的哀伤。就像是洋葱心一样，被硬生生地层层剥离，丝丝渗血，只剩下最柔弱的部分，赤裸裸地暴露在凛冽的空气中。
“对不起，如月……我知道你对我并没有恶意，但……我是真的很爱井元……”
餐刀无声地滑落，在栗子色的地板上砸出了一个小坑。这个夜晚，除了夏亚的抽泣声，就只有慕如月那迎着月光才看得清的湿润眼角。
“盛雪和悠然离开了，他没有帮我寻找程井元。我没有骗你，我现在并不知道程井元在哪儿。但明天，在爸爸的最后一场选举演讲中，我想他会出现。如果你想见他，明天我吩咐司机带你去那里……好吗……”
“谢谢你，如月……谢谢……”
慕如月转过身，他尽力不让夏亚看到他已经沾满了泪水的双眼。他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她，就像是在向上帝做最后一次祈祷：“就今晚而已，让我抱着你，夏亚……让我知道，我曾经拥有你……”
恍惚中，有孩童在背书般地唱着那首唐代歌谣：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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