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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别有幽恨生
“喂,你究竟使了个什么戏法,把那丁风耍的团团转?”事后,雨朱不住的问沈黜,结果沈黜只是报以神秘的一笑,说这是保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使用。
想到沈黜为了自己而使用了“保命的东西”,雨朱咧着嘴对天傻笑。
傍晚放学的时候,不知为何,黄娇死活要沈黜与自己同坐一骑马,沈凉虽然极是不愿意,但是又执拗不过她,只好怏怏的看着沈黜坐上黄娇的小黑马。
“沈世子,雨朱姑娘,我有话和沈公子说,先走一步了,你们慢走!”黄娇笑着说道。话未完,就一踢马肚,但听见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就绝尘而去,只留下呆呆的沈凉与不爽的雨朱。
两人互相白了一眼,又互相黑着脸转过身去。
黄娇的马奔跑的很快,沈黜只觉得风呼呼的在耳旁吹过,两旁的街市飞快的向后倒去。
算上前一次,这次是第三次与她同乘一匹马了。沈黜闭上眼睛,有些痛苦又有些感慨,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眼前,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看,可是却偏偏止不住的去想去看。
蓦地,耳畔一阵吹气如兰,却听一个声音柔和的说道:“沈黜,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你有多本事,我可全知道。”
沈黜一惊,只觉得背后忽地冷汗涔涔,难道……她全知道了?
却听黄娇继续说道:“沈黜,你就别给我装疯卖傻了,今儿个你对付那姓丁的混帐的那一幕,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哼,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这些词可真是被你活灵活现的演绎出来了,亏我先还同情你被人欺负,现在看来,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沈黜这才把吓出的一身汗稍微的收了一些,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
“喂,你干嘛不说话?被人戳穿不好意思啦?”黄娇不依不饶的娇嗔。
半晌,沈黜轻轻道:“既然你已知道,就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当我求你,好不好?”
黄娇道:“为什么?”
沈黜淡笑:“为了活下去。”
黄娇一愣,沈黜继续道:“王妃善嫉,眼里容不下我们母子,倘若不是我一路装疯卖傻下来,恐是还没见着你,就一命呜呼了。”
黄娇歪着脑袋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到处说,只是……希望你以后,在我面前,做真正的你,好不好?我不要你活的那么累,至少在我面前,不要那么的累。”
沈黜轻笑:“一言为定,我发誓。”
黄娇突然想着,沈黜那张俊脸,在正常的表情下又该有多么的吸引人?她很想看看他现在正常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只可惜此刻的沈黜坐在自己前面,无法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想着,黄娇又笑道:“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那个齐王妃我一时半会惹不起,但是以后,若是沈凉那个王八蛋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踢死他!”
沈黜噗嗤轻笑:“一直以来,你总是那么的暴躁。”
黄娇愣了愣,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品位了好久,总觉得听着怪怪的,说着也怪怪的,可是至于哪里怪,也说不出来,只好说道:“小时候就这性子,改不掉了。”
半晌,她又娇笑道:“那……你与你的雨朱姐姐,也是在演戏啦?”
沈黜怔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
“也就是说,她并非你的心上人,你也并非缺她不可啦?”此刻的黄娇突然很开心。
“嗯……算是吧……”沈黜答道,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答的有些心虚。雨朱虽然算不上是他的‘心上人’,可是这些天来早已习惯她在自己身边吵吵闹闹一起演戏的日子。没有她在的时候,自己总会有一丝不安的感觉,也许是自我保护意思太强了。
或许,此时的自己是习惯了与雨朱这样一个面具一同在齐王府生活的日子吧!沈黜想着,有些无奈。
“那……”黄娇还想问些什么,却听沈黜道:“黄小公子,谢谢你送我,我家就在前方了。”
黄娇抬头一看,果然见“齐王府”三个鎏金的大字赫然在目。
黄娇缓缓停下马:“别小公子小公子的叫,以后你叫我黄娇,我叫你沈黜,这样多亲切呀,乱七八糟的称呼加在你我姓氏的后面,听着就烦。”说着,心里格外不爽学堂到他家的路程这么短,却又格外高兴他肯对自己敞开心扉,还在自己面前卸了那幅面具……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开始相信自己,把自己当朋友看?
想着,黄娇偷笑。
下了马,黄娇刚欲走,却听后面的沈黜轻声叫道:“黄娇……”
“哎——什么事?”黄娇扭过马头,笑眯眯的看着沈黜。只见此刻的沈黜,面上既无傻气的表情,亦无呆气的神态,反倒是眼光烁烁,气宇不凡,看得黄娇生生的咽了口口水,感慨了又感慨此人的长相是个极品后,才回过神来。
“记住了,务必帮我保守我这个不得以的秘密,好吗?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秘密的朋友。”沈黜一仰头,冲她淡淡的笑。
一听他说自己是第一个知道此秘密的人,黄娇感动得一拍胸脯:“君子一诺,快马一鞭,我黄娇说到就做到。”
“嗯……谢谢……”沈黜垂下眼帘,夕阳洒在他的面庞上,半明半暗,黄娇突然觉得很刺眼,顷刻间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了。
半晌,却听他低声的说道:“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你过的快不快活?你的家人……他们对你好不好?”他的声音调突然然变得沙哑而低沉,甚至有些颤抖,却依旧不难听出语调中那强自压抑却没有按耐得住的浓烈的情感。
仿佛这句话在心里沉默了千年,才蓦地爆发。
黄娇愣了愣,又翻来覆去的将这些问题的字眼回味了一遍,依旧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哪里怪。
“我怎么会过得不快活?我爹娘视我如掌上明珠,哥哥更是对我娇宠的不行,不然也不会憋出现在这般乖张的性格。”黄娇笑答,半晌又道:“你问的好奇怪,你问这些干什么?”
沈黜低笑:“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黄娇又哦了一声,突然道:“我看着你进门吧,免得你突然又把我叫住问些怪怪的问题。”现在这条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既然沈黜在自己面前卸下了面具,那么,他就会在自己面前做那个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自己就不会掩饰一丝一毫。她默默的想着,想看沈黜走几步路,她抱着一丝希望的想知道,沈黜的腿,究竟是是真瘸,还是装瘸。
沈黜“嗯”了一声,道:“那明天见。”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吃力的走到大门前,刚欲用力的敲门,却听身后的的黄娇低低的道:“沈黜,你的腿……”
沈黜没有回头,只是说道:“嗯……只有这个不是装的。”
黄娇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堵的有些难受,两人沉默半晌,黄娇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弄的?”
沈黜道:“是摔的,小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就成这幅德性了。”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重重的敲了几下大门。
黄娇突然觉得,他今日敲门的声音比昨天重得多。
红漆的大门缓缓的开了,沈黜一瘸一拐的走进门,大门又缓缓的关上,越来越小的两扇门间的缝隙里,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渐渐走远,然后又渐渐被关闭的门挡住,直到最后只剩下一道透光的缝隙,复而又从缝隙变为一道细细的黑色线条。
黄娇盯着那道黑色的线条看了许久,才垂着头,默默的驾着马往前走。
她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她忽然觉得自己伤了一个人的心。
·
春末的天气总是多雨,第二日开始,洛阳城便开始下雨,虽不大,可是却断断续续的下着,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今日,沈黜没来上学,早上只是遣雨朱来匆匆的说了句他病了,今日就不去上课了。
沈凉当然乐得高兴和黄娇一起去上课,可是黄娇却是满怀心事,她不知道沈黜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昨天临别时的问话,不知是不是伤到他了。
雨一下就是三天,沈黜一直没来上学,沈凉倒是十分的享受单独与黄娇上下学的路程,可是黄娇心里却越来越焦急,她偷偷的问沈凉沈黜的情况,谁知沈凉也不清楚,复而又只好忿忿的骂沈凉呆子,心里既是惴惴不安,又是悔意难平。
到了第四日,沈黜终于来上学了。
当黄娇看到一个虬髯汉子缓缓打开齐王府大门,而沈黜苍白着脸无力的趴在他背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蹦得十分厉害,仿佛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此刻的雨朱跟在那汉子后面,一手打伞一手拎着书袋,面色有些憔悴。
看着沈黜苍白的脸与不时低咳的声音,黄娇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勒了一下。他每咳一声,自己的心就多紧一分,待他咳完了一串,黄娇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这种心痛到死的感觉让她窒息。
“你来了……”沈黜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泛出一点光彩,“没想到你日日都在等我,而我却日日都没有让你等到,当真是对不起……”
黄娇大滴大滴的眼泪水在雨中滚落,她哽咽:“你上马,我驮你上学去。”
沈黜笑了笑,“庄叔,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公子……”雨朱低低的唤住了他,“你今儿本就是勉强起身,还是让庄叔背你去吧!”虽然她知道沈黜一到阴雨天就犯病,可是这次反应得格外厉害,不但腿疼得彻夜难眠,更是咳嗽到咳血。雨朱还记得青姨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沈黜本就容易在阴雨天犯病,更何况前阵日子刘太医给他施了一个月的毒针,虽是次次都被偷偷的换掉了,但是针头上的毒药多少还是在他的体内聚集了些。他本就体弱,这些许的剧毒与身上的旧疾在阴雨天一相遇,便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他都病成这样了,一旦听自己说起黄娇日日在门口冒雨等他后,便坚持今日一定要去上学;听到黄娇说要和他一起骑马上学,他便不顾一切的同意,他对她……想着,雨朱忽而觉得心里有些无端的压抑,仿佛一块巨大的重石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息,让她心烦,更让她不愿意去多想。
“公子,不要上马,求你了……”怔怔的望着沈黜,雨朱突然觉得,如果此时的沈黜没有上马,如果此时的沈黜选择了回去或是让庄叔背他去上课,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是多少听自己的话,多少还是将自己放在心上?
“公子,别上马……”雨朱又说了一遍,她觉得自己不止声音在发抖,还有心。
沈黜看了她一眼,又缓缓的垂下眼帘。雨朱屏住了呼吸,她知道沈黜要说话了,这句话,证明了他的决断,是跟着黄娇走,还是随着自己走。
她闭上眼睛,其实她不想听,但是又急切的想知道。
“雨朱……你呆会帮我把书袋拿去学堂吧,庄叔,你不用送我了,一切都有黄娇与雨朱在。”半晌,沈黜终于开口了。
他……他叫她黄娇,而不是黄小公子……他说一切都有‘黄娇和雨朱’在,他把‘黄娇’两字排在自己的前面……雨朱愣在雨中,伞歪了歪,雨水哗啦啦的撒在身上,将她新穿的衣衫瞬间染湿。
望着两人一马在雨中远去的背影,雨朱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刺痛。他终是和她走了……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他凭什么对她那么好……?而自己呢,自己又被他排在什么位置?他究竟将自己视为什么人?
雨朱恍恍惚惚的想着,恍恍惚惚的在路上走着,恍恍惚惚的双手抱着他的书袋,伞打歪了,衣衫被淋湿了,可是那又怎样?没来由的空落感让她的心空荡荡的难受。
眼泪终于滴了下来,夹杂着雨水,突然间,雨朱又笑了笑,自己是他的什么人?他对自己做过什么承诺吗?他有说过任何对自己暧昧的话语吗?没有,都没有,只有装疯卖傻的时候,偶尔说过几句,却也是应付场合的玩笑话罢了,算不得真的。
如此的心痛,如此的失落,如此的伤感,居然是因为他……
“我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居然爱上你这个小瘸子了……”望天,雨朱哭着笑了,又笑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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