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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二十八或者二十九,会令人产生一定程度的恍惚。这是一种过年就在眼前,却一点也不真实的感触。
左贤小时候可以很早就进入过年的状态,但现在哪怕到了年三十、年初一,也会恍惚地觉得是不是还没有过年。
他和严樊旬相约的时间,正是年二十八的下午。
前几日气温回升了一些,但昨天降下一场雪之后,又回到了冬天的感觉。天空灰蒙蒙的,不由得让人担心年三十那天能不能看到太阳。
屋顶上铺着薄薄的白色的雪,行车道的积雪则被汽车碾成了黑灰色的潮湿。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山上也染了白的色彩。
山安静地立在灰暗的天空下面,城市虽是沿江而建,但那座市中心的那座山,宛如整个城市最显著的特征一般伫立着。
左贤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他站在路口等严樊旬。他把手放进口袋,活动了一下冻僵了的脚。即使围着围巾,耳朵也冻得生痛。左贤每到冬天都会想,如果留上像艺术家那样的长头发,应该会觉得温暖一些。
等了一会儿,他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赶紧迎了上去。
严樊旬穿了一件深色的外套,没有戴围巾,脖子那里看起来空空的。他把手塞在口袋里,看到左贤之后很快放出来。
“我们去哪儿?”左贤问,他看了一眼严樊旬的手,移开了目光。
严樊旬的手指上生了冻疮,冻伤严重的地方显出令人不安的红色,中指的关节处还破了皮。
“你决定吧。”严樊旬回答。他说话的时候,嘴边的白雾证明着冬天的存在。
“不知道今天还有多少店是开着的。”左贤说。
“那跟我走吧。”
左贤应了一声,跟在严樊旬的身边。
远处的天空压在山上,路边的行人都面色匆匆,只有孩子们还快乐地玩着灌木上干净的积雪。
严樊旬一言不发地走着,走到一半想找话题说话,但支吾了几个词,又自知没趣地低下头去。左贤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严樊旬才稍微轻松一点地开始说话。
“后天就过年了。”严樊旬说。
“我现在一点过年的感觉也没有。”左贤回答。
严樊旬笑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不知道。”左贤打马虎眼般地岔开了话题。不知道是因为灰暗的天空还是什么别的缘故,竟然觉得这一幕在什么地方发生过,突然将自己从拘谨中解放出来。
“你手上的冻疮,上点药,让它破皮就麻烦了。”左贤说。
“前几天划到箱子了,才破了点皮,平时都没事。”严樊旬回答。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饭馆。左贤看着招牌上的字,怎么都觉得在哪里看过,他问严樊旬,说:“是不是以前学校门口那家?”
“对。”严樊旬回答。
“比以前窝在小巷子里看起来气派多了。”左贤有些惊讶地说。
当初这个饭店在他和严樊旬吃中饭的小吃店的前面,两人常常一边吃炒面,一边讨论什么时候也进去试试。当然,看起来严肃的讨论仅是中饭时候的玩笑话而已。
而现在,在曾经天天讨论的店子里吃饭,和那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起,左贤觉得这就像过年一般的不真实。
两人踏进店子里,坐下来。左贤点了严樊旬应该会喜欢的菜,严樊旬接过菜单加了一些左贤没有听过的菜式。等到饭菜端上来,左贤拿起筷子,说:“这东西初中的时候真吃不起。”
严樊旬笑了一下,也举起筷子。
左贤把每个菜都试了一遍,味道都不错,等他抬起头,发现严樊旬正在看他。严樊旬一对上左贤的眼睛,立刻把脑袋埋了下去。
“你……你口味变得不少……”他像是为自己找理由一般解释。
左贤看着桌上的菜,发现自己的确点了一些自己以前“讨厌”的东西,还吃得很开心。
“出门在外就什么都吃了。”他回答。
“你不用勉强自己,吃喜欢的吧。”严樊旬说。
“我又不挑食。”左贤回答。
“你小时候特别挑食。”严樊旬说。
“我根本不挑食。”左贤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等到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他和严樊旬都一下子笑了出来。
左贤看了一眼严樊旬,突然不好意思得不知所措,他立刻低下头,赶紧吃东西。而就在他吃东西的过程中,严樊旬一直在看他。
不管是拿起筷子,还是把东西塞进嘴里,不管是仰起头喝水,还是放下杯子,严樊旬都在一刻不停地看着他。
等到左贤抬起眼,遇上严樊旬的目光,严樊旬才急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他说话的声音很紧张,“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左贤伸出手中的筷子,指指严樊旬的筷子,说:“我们不是一样的嘛,拿筷子的方式。”
以前两人拿筷子的方法都不标准,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就一同练就了别人难以随意模仿的拿筷子方式。
左贤活了27年,也没发现有和自己一样拿筷子习惯的人,除了严樊旬之外。
吃完饭,严樊旬过去付钱,左贤没阻止,他坐在木质的椅子上等严樊旬。在等待的期间,他拿起筷子,随意动一动,看着自己拿筷子的手。
“别人都不是这么拿筷子的。”严樊旬正好回来,对左贤说。
“我和你一样。”左贤不依不饶。
“我也可以正常地拿筷子。”严樊旬说。
“我就会这一种。”左贤放下筷子,说。
出门才知道又下了雪,寒冷的风吹了过来,两人缩着脑袋在路上走。
严樊旬的脖子露在外面,雪从后面悄悄地钻进去。
左贤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他,说:“你带上吧,我穿的毛衣是高领的。”
在严樊旬还没有来得及说不的时候,左贤已经把围巾绕到了他的脖子上。
严樊旬像是女孩子一般脸红了,他站在那里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走吧。”左贤说。
严樊旬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手指注意,不要让冻伤变严重。”左贤说。
严樊旬“嗯”了一声。
左贤放慢脚步,和严樊旬并肩在路上走,不大的雪花从黑暗的空中柔软而缓慢地落下。
左贤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下雪,他们也是这么在路上走,还时不时做个雪球丢对方。
“下雨要是下得这么慢,在雨中跑会淋到的雨比慢慢走要多。”严樊旬说着奇怪的话。
“如果行进速度够快,雨就好比停在半空中。”他仿佛很认真地在思考着。
左贤帮他拭去肩头的积雪,还沉浸在古怪想法中的严樊旬回过头,看到左贤,一下子脸红了。
“谢谢……”严樊旬道谢。
“没事。”左贤笑着回答。
面对这样的严樊旬,左贤还是说不出“想见你”之类的话。
现在这个在自己面前很是拘谨的男人,就算听到了“好可爱”,也会紧张得满脸通红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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