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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弓情
一、山谷呜咽的风
“挽弓。”连宋幽幽轻唤。
寂静的山谷,空荡荡的,无人应答,只有晚风在不停呜咽。一轮明月当空,圆满柔谧。三度月圆缺,月圆人不圆,烈挽弓,你忘了我吗?连宋轻轻喟叹。他失神的注视着山谷的入口,今日,是烈挽弓约定来接他的最后日子。
良久,连宋眼中酸涩。他低下头,抱紧了双臂,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清瘦身影,孤单,黯然。
“挽弓,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连宋低诉。
二、相遇那年
连宋没有离开过五彩谷。他爹在世的时候,不让他出谷;他爹死的时候,要他发誓不会出谷,于是十五岁的他立了誓。
遇见烈挽弓的时候,十七岁,暴雨刚住。连宋自山中采药,躲雨归谷的时候,看见泥泞的崖底,一个满脸污迹的女人,身上有泥,有血。连宋试了试鼻息,有气。于是他把昏迷的烈挽弓带回了谷。擦拭,医治。
烈挽弓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一个素衣少年,清秀,只是清秀。不过,他有一双清澈的双眼,一眼见底,纯净无暇。后来,她知道他叫连宋。
三、约定
烈挽弓恢复的很快,但痊愈,已是三个月后。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在这幽静的五彩谷,孤男寡女,烈挽弓知道她和连宋之间,有种莫名在升腾。
只是身为庆元城商贾烈家的嫡女,未来烈家之主,烈挽弓知道她急需赶回庆元城。三月前商号货物途中被劫,她被行刺落崖。一切,也许没那么简单。
烈挽弓说要离开的时候,连宋眩晕了一下。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他不知道。他浑浑噩噩的准备晚膳,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锅里,碗里,水缸里,都是那个叫烈挽弓的年轻女人好看的脸,还有那双总是胶着在自己身上黝黑深邃的眼。
烈挽弓默默的吃完连宋做的焦黑的菜,焦黑的饭。男人坐在一旁,未进一口。
“连宋”,烈挽弓凝视着他。连宋抬起头,与她对视。
“我会回来,回来接你。”烈挽弓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娶你做夫郎,所以,等我。”
连宋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烈挽弓,“挽弓,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来接我?”
“三年,最迟三年。”烈挽弓承诺。
“好,我等你,连宋等烈挽弓。”连宋轻轻一笑。烈挽弓看着身边满足的男人,唇覆上他嘴角的笑意,将他压在身下……
那晚,中秋,鸳鸯交颈。
四、成亲
连宋寻到烈府的时候,烈府正在办喜事。今日,烈家之主烈挽弓迎娶庆元城巨贾岑家独子溪燃,珠联璧合,女才男貌。贺者众。
连宋缩在大门外,浑身冰冷。久久,他鼓起勇气对着守门人说,“我叫连宋,来找烈挽弓”。烈府的下人都很随和,很快通传。一盏茶的功夫,烈府的管家出来,告诉连宋,他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或者回去,只是主人不会见他。连宋想了想,选择留下,管家将连宋带到了一方偏僻的小院落,并且拨了个乖巧伶俐的侍儿侍候他,衣食无缺。
一个月,连宋住进烈家一个月,烈挽弓没有来看过他。这样无缘无故的漠视,连宋这样淡然的人,也有些挺不住。终于,他病了。烧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连宋仿佛看到一对如花美眷来到了他的床前。女人,是烈挽弓,她平静的对着他说,“连宋,回去吧。”男人,好像生的极美,温润如玉,拉着他的手说,“怎么病的这么厉害,是什么病?”连宋想说,他没有生病,他只是心有点痛,可惜,他无力张口。
五、出墙
连宋后来烧退了,侍儿告诉他,烈家家主和夫郎来看过他。连宋心中懊恼,烈挽弓好容易来一回,他还病着,没能好好看她一眼。想来,他已经有三年零一个月又十九天没见过她,好在,她的样子,刻在心里,不会忘记。
自那以后,烈挽弓的夫郎岑溪燃常来看连宋。岑溪燃果然很美,性子也是极好,他常让连宋出去走走。连宋,自然没有,只守在那方院落里。岑溪燃的嘴角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他总是不经意的提起烈挽弓,提起烈挽弓对他的好,对他的宠,连宋静静的听着,微笑。
岑溪燃的确很幸福,成亲三年,他已经为烈挽弓诞下了两个孩子。连宋以为,岑溪燃的一生,都会这样幸福下去。可惜,不是。
那日,连宋如常在房中看医书。侍儿气喘吁吁的冲进来,说主夫居然出墙,被人捉奸在床,家主一怒之下已将他休离,遣回了岑家。连宋一怔,手里的书,落到了地上。
出墙那事发生后又半月,岑家倒了。
六、六年
岑家倾家荡产的那晚,烈挽弓到了连宋的院子。她托起连宋的脸,细细摩挲。她吻上连宋的唇,狂烈炙热。她将他压在身下,相思尽诉。她说,“连宋,连宋,答应你的,我从未忘记。可是,真的抱歉,我让你等了六年。”
连宋一脸绯色,意乱情迷。“挽弓,挽弓,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你吗?”
七、毕竟
烈挽弓迎娶连宋的排场,很大。连宋嫁给了烈挽弓,很幸福。只是看着岑溪燃留下的两个孩子,连宋不忍心。那闭院自居的三年,岑溪燃毕竟是唯一探访他的人,陪伴他的人。虽然,岑溪燃的娘亲为了生意暗中派人行刺了烈挽弓,又设计谋害了烈挽弓的母父,可是如今岑家家破人亡,岑溪燃身败名裂,这仇怨,该了结了。
连宋去和烈挽弓说他的想法,烈挽弓吃惊的看着他,“连宋,你确定你要为了岑溪燃求我?”
连宋点了点头,“挽弓,失去你,岑溪燃会活不下去的。失去你的日子,没人能熬的下去。”烈挽弓拥住连宋,皱了皱眉头,压下心中的叹息。
八、鹤顶红
岑溪燃回来的时候,瘦骨嶙峋。连宋给他安排了一个景色怡人的院落,岑溪燃以前喜欢的一切,连宋都让人搬了进去。连宋每天去看岑溪燃,陪他说话,只是不提烈挽弓。连宋让烈挽弓去看岑溪燃,烈挽弓摇了摇头,只让连宋把孩子带过去。
岑溪燃抱着两个亲生的小男孩,看着连宋渐渐大起的肚子,道:“连宋,你真是好福气,第一胎,就是个女儿。”连宋摸摸两个小男孩的头,“溪燃,男孩不好吗?我很喜欢男孩。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谁知道是男是女呢?”
“是女孩。”岑溪燃笃定的说,“我家祖传的辨别方法,不会错的。”说完,岑溪燃黯然的低下头,岑家,没有了。破产的那天,下人鸟兽散。娘亲吐血身亡,爹爹悬梁。而他,还活着。因为,他要雪耻。他没有偷人,他只是爱错了人,信错了人。烈挽弓利用他,打探了岑家的商业秘密,设计毁灭了岑家。烈挽弓陷害污蔑他出墙,休离了他。她怎么能这样狠,虽然娘亲错在先,可他,由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他爱她,那么一心一意的爱她,那么柔情蜜意的三年,那样两个活生生可爱的孩子,她都不在乎吗?
烈挽弓一脸平静的进了岑溪燃的院子,“你找我有事?”,她淡淡的问。岑溪燃心中凄苦,他央求了连宋好多次,烈挽弓才肯进他的院子。
“挽弓?你爱过我吗?”岑溪燃问。
烈挽弓冷淡的看着他,“没有过。”
“挽弓?你爱连宋吗?”岑溪燃又问,眼中湿润。
“很爱。对他的喜欢,一直都在。”烈挽弓回答的时候,嘴角上扬了一丝弧度。
“挽弓,”岑溪燃一把抱住了她,他将袖中藏着的簪子,狠狠插进烈挽弓的身体,“烈挽弓,我恨你。”
簪子进入身体的时候,烈挽弓推开了岑溪燃。她闭了闭眼,“岑溪燃,去叫连宋过来,快点。”
黑色的血从烈挽弓的身体里流了出来,岑溪燃一脸苍白。他看着烈挽弓明亮的眼,那里面没有他,她的嘴角,也溢出了血。
连宋托着大肚子跑了过来,“挽弓,挽弓,你怎么了?”连宋呜咽,他紧紧抱住坐靠在古木边的烈挽弓。烈挽弓对着他笑了笑,“连宋,你知道吗?答应你的,我从未忘记。我其实,一点也不愿意你伤心,一点也不愿意你失望。为了给亲人报仇,我负了你六年。那六年,想到你的苦,我的心一直很痛。我发过誓,只要我报了仇,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连宋大恸,“挽弓,都怪我……”烈挽弓抓紧连宋的手,摸着他的肚子,“连宋,以后,你不要再那么单纯,照顾好孩子。我烈挽弓此生能遇见你,真好。”
簪子上有毒,烈挽弓中的是鹤顶红。烈挽弓咽气的时候,岑溪燃将同样的簪子扎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紧紧的抱住烈挽弓,对着连宋说,“连宋,求你,把我和挽弓葬在一起。我不能没有她,我每天看见你,都像碰到一根刺,血淋淋的。”
九、葬
连宋将烈挽弓和岑溪燃葬在了一起,合衾的棺里,他预留了自己的位置。
二十年后,连宋的遗腹女烈晚夕少年老成,烈家声名显赫。岑溪燃的两个儿子烈欢,烈悦温和,孝顺,彬彬有礼。
连宋死的时候,烈晚夕将他的遗体紧紧的安置在娘亲烈挽弓的枯骨边。遗体放进去的时候,原本平躺的烈挽弓头颅,倾斜了一下,面朝连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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