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种一棵大树

　　十五、八卦
　　殷璜这个角色并没有名字，只以“先王”称呼。总共只有六场戏，三场情绪背景各不相同的走动进场，说一两句平淡的至理名言，这是女主对母亲的怀念与回忆，会不断用在各种女主想起母亲的时候。两场作战，这是动作戏，不过大家都看过《周六有大咖》，对殷璜的打戏没有异议，只有期待。最后一场是被灭族战死的命运，也是最难的一场。关于最后这一场戏，花齐给的建议是：怨恨。原因是被灭族，她只偷偷护着女儿离开，所以对来灭她的神的感情是怨恨，这样才能激发后面的故事线。
　　“我觉得这里其实没有怨恨。”殷璜道：“怨恨这种感情，太深太浓烈了，如果是怨恨的话，我觉得女儿没必要存在，先王完全可以凭借这份怨恨重生，这样似乎整个剧才显得更加合理。”
　　但是显然，花齐不会让女主来演这个她特意为殷璜而新增的角色，乔华不可能把已经拍好的推翻，换人重拍，殷璜暂时没有那样的时间和挑大梁的能力。
　　“……”乔华看了看殷璜，看来她这些日子不仅看了花齐的剧本，也很认真的研读了原文，她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原文中没有的角色，以及这个角色存在整个剧中的合理性。这样的心思在这快餐时代，很难得。他拉着让她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坐下，循序善诱道：“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感情呢？”
　　“这就是要请教的地方了。”殷璜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明白，对于灭自己族的人，除了怨恨还应该有什么感情，可怨恨在这里，并不合适。”她无法体会这样的感情，她只去过一次战场，赢没赢都不知道，人就已经在这儿了。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最终灭了对方的国，那位王会怎么看她，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别人打上门灭了玄国，她的王姐、母王，又会以什么样的情绪怎么看对方。
　　“那你觉得，神为什么会去灭她呢？”乔华想了想，又提一问。有些事情有些道理对于年长的人而言，或许轻而易举，但是对于涉世未深的孩子而言，需要时间去体会。
　　“……”这还真是个问题，殷璜转着眼珠子，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神为什么要去灭妖族，灭妖王呢？
　　半晌，她才道：“因为他坏。”
　　“噗！”乔华笑了，真是孩子话！神是正义的代言人，会坏吗？能坏吗？他捧腹大笑！还真没有人说神坏过。
　　他忍不住抬手，原本想揉她的头，最终只在肩头爱怜的拍了一下，道：“回家再想想，这一场明天再拍。”

　　殷璜的镜头完成度很高，沟通走位试演，她会一项项跟所有工作人员先确定一遍，全部都弄清楚，再正是开始，从灯光道具到导演，大家很久没见这么用心的年轻人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步调来。有了提前准备和花齐的加持，殷璜并没有给乔华喊“CUT”和骂她的机会。许久没有拍到过长镜头，乔华也觉得太爽，整个剧组都沉溺在这种高效的工作效率上，闻见香味才反应过来他们居然拍了大半天，谁都没有想起来还有吃饭这件事。
　　“剧组有钱，不用省盒饭的！”乔华开怀大笑，竟然开起玩笑！
　　殷璜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演完三场戏，她累得够呛，看别人都没喊饿，她才一直忍着的！
　　“吃饭吃饭！”张愈招呼着后勤组分饭，看殷璜拍了半场戏，他就落荒而逃跑去工作了，他需要静静心。回来发现还在拍，而殷璜还没吃饭，他就开车出去了，现在拎着的保温桶，就是刚拿回来的，他到殷璜身边，对她说：“先喝点汤。”
　　饭前一口汤，活到八十八。
　　嗯，这是好东西。
　　“好！”殷璜一声应下，接了保温桶，不过她没有坐下来喝汤，而是转身对乔华等剧组工作人员道：“先喝汤！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张愈：“……”
　　保温桶不大，分配下来，一人也就一口汤，根本不顶事儿。可这是殷璜分的，谁舍得拒绝啊？！
　　“好久没见这么厉害的演员了！”一位摄影喝着汤，道：“一镜到底，我爽到了！你们呢？”
　　“这还用问？”灯光呷着嘴道：“看咱们二爷乐的！”
　　“哈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
　　殷璜倒是觉得无辜了，左看看右看看，委屈道：“怎么，难道别人不是一镜到底的拍？那你们怎么不说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得更欢了。
　　张愈，张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跟着笑呗！
　　“吃饭吃饭。”花齐也拎了个保温桶。盒饭是每个人都有的，殷璜的饭，本来也是盒饭，她已经领到了，正打算和大家一起吃。工作人员们却都比初出茅庐的她更懂这世道，先前分一口汤也就算了，真让她跟他们蹲在一起，凑一桌吃饭，大概率是会丢工作的。众人摆摆手，端着盒饭各自凑堆儿去了。余下这部剧的制片、导演、编剧还有殷璜和她的两个助理一桌。
　　“看你开心的！”张愈道。
　　“能不开心吗？”乔华端着盒饭，眼睛不时看花齐面前的保温桶，“好久没有拍得这么顺利这么和谐这么爽了！”
　　“欸你小子，眼光真是不错，”乔华远远的冲张峰铁道：“可算对了一回。”
　　“……”张峰铁无语，拍了拍额头，道：“二爷就忘了那茬，饶过我吧！”
　　“你俩到底咋回事？”乔华八卦道：“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
　　张峰铁还没开口，花齐和张愈异口同声道：“没有的事！”
　　花齐蹙着眉头看张愈一眼，道：“真有啥殷璜还能留他做助理？”
　　“也是，我也这么觉得！”乔华哈哈道：“那你呢？你俩又是怎么回事？”
　　别人认不出花齐，乔华这个自己人怎么可能认不出侄女！
　　“我——”花齐还没解释，乔华显然不是为了答案而问，他只是太开心了，没话找而已，转而又对张愈道：“你别老来监工，知道的晓得你是来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她黑料里的金主呢！别毁我这新宝贝！”
　　“噗！”张愈一口饭还未下咽，就这么险些喷出口，慌乱了看看殷璜，见她没反应，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郁闷的对乔华道：“你不要胡说八道！那些八卦小料多半都是从剧组里传出去的，你可管好你的人吧！”
　　“我带的人，我放心，绝对——”
　　“叔，打脸。”花齐打断乔华的话，把手机推过去给他看，道：“已经有工作人员路透，这事儿不压可就闹起来了。”
　　“什么？！”乔华放下饭盒，这可不行，殷璜这个角色的任何消息可都不能过早暴露。
　　现在绝对不是时候。
　　他转身要走，想想顿住了。
　　“？”
　　“……”乔华看了看一桌人，趁着花齐低头的瞬间，抱着她面前的保温桶，撒腿就跑。
　　“……”花齐要气死了！
　　“我……”她给殷璜炖的鸡汤！

　　吃饱后殷璜去补妆，而后回到绿幕前，她得补拍一些细节近景。剧组那头也将路透的事情压下去了。不过，眼下有关殷璜的消息都像长了翅膀会飞一样，即便紧急召回，依旧惹来不少言语猜测，网上又……吵起来了。
　　没办法，殷璜是把双刃剑，她有多少粉丝，就有多少黑，有多少蝗虫跟随她，就有多少杀虫剂到处乱喷。
　　乔华有些生气，狠狠瞪了那个接连道歉说实在忍不住就显摆了一下的员工，又好言安慰自己，不真不假，流量自来。
　　但对殷璜，他就有些抱歉了。她本来就绯闻缠身，加上这个，好像真不用想什么澄清之类的了。
　　“她就是讨喜，又努力上进，所以我愿意给她机会。”这样的回答绝对是事实，他乔华就能这么为她说这一句，不必任何人按头背书。
　　可别人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
　　殷璜还年轻，没有背景，没有专业知识，更没有经验。她现有的一切都在说，她的资源不该好，因为她本就一无所有。所以任何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一句的人，都有可能，或者说，都是保养她的金主。
　　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作品和成绩才行。
　　这么一想，加上那点抱歉的心思，乔华拍殷璜那就更上心了，本本就美丽的人在他的指导下被拍得美出了境界，导致电视剧上映后，无数次投票选择最难忘的人或场景活动中，殷璜的票数都断层式最高。说到底还是花了心思，明明只是补几个特写近景，愣是来来回回磨了五个小时。整的卜琳都忍不住要提意见了，殷璜到底第一次拍戏，哪儿有一上来就把人这样磋磨折腾的！不行，她一定要跟导演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不能再这样了！
　　然而，第二天，夜里累到还没回到酒店就睁不开眼的殷璜，又神采奕奕了，一想到今天拍打戏，她就眉飞色舞。
　　卜琳……只好扯平夜里就撸起的袖子，放弃了。
　　她是真爱演戏呀！
　　卜琳开始考虑要不要重新规划一下殷璜的星途发展了。
　　年轻真好。卜琳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看殷璜上妆，皮肤那叫一个好，嫩得能掐出水来，前一天再疲惫不堪，只睡一夜她整个人就复活了。
　　自己是不行了。卜琳摸摸自己的脸，不由得叹气。
　　今天要打仗，妆容肯定不是昨天那样清丽脱俗，更多了几分邪魅，眼尾轻扬的眼线，一下子拉长了那双本就魅惑的眼睛，更蛊了。
　　张峰铁对着镜子张大嘴，半天合不拢。保命要紧，他忍着心痛转身离开后台。现场的冲击力太强悍，他受不住，他得躲起来，避一避。
　　“殷璜——”花齐捧着红玫瑰闯进来，看到惊艳的人，她也张着嘴，半晌才吞了下口水，低声喊了句脏话。
　　“又是道具？”殷璜蹙着眉，这么糟蹋钱好吗？见花齐没回答，她好奇的看她，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不，我……我需要缓一下。”
　　“你……”殷璜看着失措的人，让卜琳把花束接了，指着她的脸，忍俊不禁道：“你流鼻血了。”
　　“呀！”丢死人了！花齐一声嚎，捂着口鼻又跑出去。
　　“奇奇怪怪的。”
　　“……”卜琳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因为我太好看了吗？”殷璜忽然小声问。
　　“你知道啊！”卜琳好笑又好气的推了她一把，调皮小孩儿！
　　“嘿嘿，我猜的。”
　　两人说话没避化妆师，惹得化妆师也啼笑皆非，道：“特别惊艳，我都没想到给你加条眼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气质气势都一流，根本挡不住。”本来殷璜的气质就高冷，属于绝对不平易近人的那种，她就是冷艳。加上这眼线就像按下了奇怪的开关，她整个人都……化妆师想不出那个词，暗自揉了揉胸口，只庆幸她这会儿在笑着。
　　“只是一会儿演的时候，可不能这么笑。”
　　“那是！”殷璜说着收起笑意，虽然不是科班，她还是知道怎么称职的演别人的。
　　准备完毕，殷璜站起来，随手一撩战袍，带着还捧着红玫瑰的卜琳气势恢宏的走向摄影棚。
　　化妆师的心没来由的提了一下。
　　气势恢宏的控场感。她忽然明白了，那两条眼线解封的，是殷璜骨子里的高高在上、不容亵玩，是掌控一切也目空一切的气势，她一个女人看着都腿发软，险些跪下。
　　可她哪儿来的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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