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江湖

　　“这对铃铛怎么卖？”

　　一抬帽檐，微笑道：“用命来买。”

　　几年之后，两人回忆起第一次见面均唏嘘不已。

　　男人无奈道：“任谁听了那句话都觉得是仇家找上门来了好吗。”

　　女人柳眉一竖，嗔道：“是你个大老爷们不懂风情，人家说的多么委婉深情，扯了脸皮倒贴与你，好家伙上来给人家一掌！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男人汗颜：“你当时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是不是人都看不出来，怜香惜玉个屁啊。”

　　女人娇俏一笑，抚着手腕上的银铃，眼神温柔：“不枉我锻造两年，又摆摊一年啊。”男人干咳两声，耳根微微泛红：“亏你还有脸说，粗制滥造的地摊货，换来个宫主夫人真是……踩狗屎的好运呐。”

　　“踩的就是你！”女人爽朗大笑，风情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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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三妻四妾，妻妾倾轧，此女死来彼女活，狗血的屡见不鲜。

　　女人冷笑道：“我自认堂堂一国长公主，配你个江湖草莽绰绰有余。你可真行，给老娘搞左妻右妾的把戏来。”

　　男人拧眉：“我自也是身不由己，父母之命……”

　　女人甩袖：“我连国都不要了随你，倒是我瞎了眼了。”

　　男人叹气：“你知我心中只你一人，莫再无理取闹了。”

　　女人大怒：“若不是那狐媚子下毒害我察察，我管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死！曲烈，一纸休书，老娘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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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爹呢？”男孩疑惑道，女人却不答，脸色看不出喜怒。男孩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女人说道：“宫里头有危险，你爹把我们送出来避难。”

　　男孩这才抬头，缓缓道：“……爹不会有事吧？”

　　女人嗤的一笑，摸摸男孩的头道：“离了他，咱俩还能死了不成？”男孩点点头，一会儿又问道：“阿娘……你把爹的金铃铛带走，就是为了摆摊卖了啊……”

　　女人温柔道：“地摊货，金的银的带着没用，卖了给我家小察察买新衣服！”

　　男孩乖巧道：“不用，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我们，阿娘一个人做活很苦。钱，阿娘用就好。”

　　女人眼泪滑落，呜咽了声：“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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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请随末将回国领罪。”

　　女人昂首道：“昔日我便说了，我长孙如歌，惟愿怒马鲜衣，仗剑江湖！你若逼我枯死牡丹花丛，倒不如现就化为灰烬，随风走天下！”

　　“公主且慢！……陛下有命，若公主以死相逼，便命末将带话一句便可。”

　　“你说。”

　　“‘舍命相随，落得如今下场。朕叹苍天有眼，皇儿可叹苍天无情？’”

　　女人冷笑：“好个幸灾乐祸的一国之君。你就回他：儿臣留着性命，等父王悲呼苍天无情，我自笑叹苍天有眼！”

　　闲杂人等走个干净，女人才懒懒道：“察察，那便是你的好外公。”

　　男孩抱着女人，软糯的嗓音轻柔道：“我只有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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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女！滚出来受死！”

　　女人柳眉倒竖：“嘿！打不过曲烈那混蛋，跑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来了！”取了墙上佩剑，出屋大喝道，“那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

　　屋外围了不少人，似乎各门各派都到齐了一般。女人握紧佩剑，心里暗暗叫遭。

　　为首一中年道：“妖女，你夫君修炼魔功，害我白道三位英雄惨死。我等今日，就是来向曲烈讨回公道的！”

　　女人环胸冷笑：“老娘早把他休了，诸位不去宫里找他喝茶，来这乡下腌臜之地作甚？”

　　中年人道：“哼，谁不知魔头曲烈为了长孙夫人，杀妾屠子，何等凶残！长孙夫人若能深明大义，助我等铲除魔头，可是大功一件。”

　　女人眉头紧锁，略抬下巴道：“曲烈不曾修习魔功，他已功臻化境，更不可能因为修习武功走火入魔。诸位定是搞错了凶手，不如再调查看看吧。”

　　中年人立刻变了脸色：“妖女！冥顽不灵，莫怪我等不客气了！”

　　女人冷笑：“原来如此，诸位不过是找个借口铲除花酌宫。既如此我说甚也是白搭，我的男人自不可能由我背叛，更不可能因我使其受胁。”冷冷环视四周，淡淡道，“诸位之中，有点良心的，且传话与那混蛋：我长孙如歌，从不后悔选择他。可惜可叹，我始终是等不到他来接我了。”

　　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垂下眼睑喃喃道：“察察，莫恨。你爹终是爱着我们母子的……是阿娘太坏，故意躲着不见他。一切不过咎由自取罢了……罢了……”语毕，横剑于颈，自刎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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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酌宫宫主曲烈，修习魔功，走火入魔，狂性大发。杀妾屠子，手刃满门。连挑灭烛楼、红莲山庄、十四堡等门派，屠白道侠士近二十名。

　　男人死前，曾见过男孩。

　　“你是察察？……像她多些。”男人浑身浴血却面目温和，丝毫不见走火入魔之象。

　　男孩此时已是蓬头垢面，瘦骨嶙峋。“阿娘死前说，一切是她咎由自取，让我不要恨你。”不等男人开口，男孩低头道，“我像乞丐一样，不，比乞丐还不如，乞丐不用逃避大侠的追捕。”

　　男人眼神黯淡，伸手抚摸着男孩乱糟糟的头发，淡淡道：“我从未做过让我后悔之事。当初你娘离我而去，我确有苦衷。我爹年迈，不得不从宫主位置上退下，却满心不甘，于是我便成了傀儡。”

　　“等我功臻化境，掌控了自己，便废了当年下毒害你的那对母子。顾念亲情留我爹性命，没想到他竟设计，害死你娘。”

　　“罢了……说着许多着实没什么意思。”

　　“察察，你名由来，乃是‘众人察察，我独闷闷’，察察是明朗清晰之意。”男人笑得温和，“是你娘想的，她是一国公主，文采自是比我这江湖草莽好得多。”

　　男人梳理着男孩的头发，慢悠悠道：“我不知自己哪点吸引了你娘，她竟为我亲手锻造了一对铃铛。当年，我见铃铛着实别致，便随口问了价钱。没想到……呵，你娘竟然说要我的命来买……我当时一掌就把她拍飞了。”

　　男孩咯咯的笑出声来。

　　男人也笑，解下自己的发带给男孩系好，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你娘是早就打算赖我一辈子了……”男人抱了抱男孩，吻了吻他的眉头，压抑着声音，“察察……你要好好的……等你长大了，拿百雄墓里的镇魂铃祭拜你娘……代我向她……配个不是，让她下辈子……还来找我索命。”

　　男孩乖巧的点头。

　　后来，男人便自戕在百雄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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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杀了那么多人，才有这么有一个机会进百雄墓里，找到了镇魂铃，摸也没摸，就那么拿剑捅死自己了。”

　　长大成人的男孩拨弄着金铃，递到怀中人的面前，慵懒一笑：“你说说看，他是不是疯了？”

　　怀里那人的视线从手腕上的银铃转移到金铃上，眉头一皱：“不行，怎么看也是你那个值钱点，咱俩换换。”

　　男人捏着金铃大笑：“小屁孩，一辈子你都别想翻身。”

　　怀中人耸耸鼻子，哼了一声。

　　男人叹了声，将怀中人搂紧了些：“明明这么不会安慰人，我怎么就心里跟灌了蜜似的。”

　　怀中人嘴角一抽，小脸有点泛红，咕哝道：“那是你欠虐，人家安慰你的你还嫌弃，小爷不把你当回事儿你还高兴上了。”

　　男人淡笑：“大老爷们的谁喜欢以弱者姿态去博取别人同情的，还是夫人体贴，知道怎么安慰为夫。”

　　怀中人五官扭曲，好一会儿才道：“咱俩铃儿还是换换吧。”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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