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空心处是别人触不到的地域,只有你能够直达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正剧
 
主角 视角
秋画
井川

其它:纯友情

一句话简介:短介绍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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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童话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03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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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

作者: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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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心



      【秋画】
      金色丝线聚集在一起合力穿过秋天稀疏的枝叶,窗户的轮廓淡淡打在课桌上。
      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井川的话有在耳畔响起。我不自觉地笑了笑,把视线重新移回老师身上,不厌其烦地开始记录笔记。
      很喜欢坐在窗边,听课烦躁时可以把注意力转向教室外面苍劲的法国梧桐上。法国梧桐,那种曾经种在法租界的树木,多少沾了法国的一点光,被冠上了这么个浪漫的名字。
      井川曾说,其实它的品种是从伦敦引来的。
      那是个初三的下午,学校早放,很难得的,我和井川从自行车棚中取出单车时,天还是微亮的。
      井川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似乎是语文考了前十。是语文还是英语?初三的记忆因过多的作业与考试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肯定是文科。井川是典型的理科女,理科优秀到超出男生,但相反的,文科薄弱。也因此,她为这次的超长发挥而开心。一直以来,井川在我面前都是喜形于色的。
      我很井川所住的小区只隔一条马路。每天上学,她都会在小区门口等我;放学一起回家。在我们上下学一同骑过的道路上,有一条长约两三百米的小马路。沿路两旁是殖民地时期遗留下的一栋栋私人洋房别墅。而这里又是单行道,车辆多从隔壁的大马路通过,这里显得格外幽静,与上海这座繁华亮丽的都市有些格格不入。每每路经此地,都会有时光交错的感觉。
      这条马路像一台时光机。我说。殖民地时期这里是租借,许多公子名媛都住在这里。
      是吗。井川的单车并行在我身边。
      嗯,就像XXX,XX等等的。
      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一个多世纪前。原本紧闭的铁门打开,黑色的老爷车从门中驶出。一位黄包夫拉着车,车上载着两位身着华衣的名媛,她们的腿上穿着美国的玻璃丝袜。
      “撕拉”。井川的单车的车轮驶过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子。泛黄的枯叶从中间开裂。我的臆想也中断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乐此不疲地踩过叶子?我些许无奈地看着井川歪歪扭扭的行车轨迹,她这么做,只为了经过那些树叶。
      我喜欢啊,你不觉得枯叶撕扯开来的声音很清脆吗?井川的头微微向我偏来,说道。她半张脸在夕阳中,另半张在阴影中,虚虚实实,竟同幻觉。她从来不是漂亮的女孩,但有着猫一般的慵懒和优雅,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妩媚。是啊,年仅十五岁的她,已经有着那么点风尘般的气质,想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但我并不觉得有不妥之处,她的举止、容貌以及气质丝丝入扣。只见她撅撅嘴,吐出一句,知道吗?其实它的品种是从伦敦引来的。
      那一刻,我是有微的吃惊。我从来不知道她深入过老上海。每次我俩出入图书馆,我的手中都拿了一本类似于《上海往事》、《上海的品牌生活》的书,而她手中往往是摄影方面的书籍图册。她是那么热衷于摄影。如今,从她口中说出的不是如何拍摄那些叶子的技巧,而是关于老上海如此边缘化的知识。
      没想到啊,竟不是法国引进的。我说道。
      不是蛮好的,要有意外才精彩嘛。井川再次用车轮踏过一片枯叶。真爽啊!她大叫着感叹一声。
      当心一点,别双脱手。我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啦,你怎么跟大妈似的。
      你才是!
      我经常被井川不经大脑的话激怒,却找不到好的词汇予以反驳,因此而词穷。
      一个人久了之后,语言能力会下降,总是会思考,却不轻易开口。

      井川,今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井川】
      今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秋画。
      没有来由的想起了两年前的今天,我和你初识的日子。
      ——你叫秋画?真好听。
      ——是吗。
      ——这是课程表,你抄一下吧。
      ——谢了。
      ——对了,我叫井川。
      ——嗯。

      你是初三开学才转来的转校生。凭借着你优异的成绩,你直接进入了年级最好的班级。
      我叫秋画。这是你的自我介绍。我还记得当初的你留着短发,下巴尖削,体型纤长。你说罢,走向教室唯一的空位——我的身旁。你成了我此后一年的同桌和之后不可分割的至交。只是你还是如我们刚见面的对话一般,冷淡寡言。就像那一汪湖水,仍再多的石块,也能够坦然接受,并且继续平静下去。
      最深的水总是寂静无波的。安妮宝贝说。

      即使你如同秋天落叶飘忽、形影单只的画一般美丽但索然无味,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你吸引了。
      这是所谓的缘分吧——
      与你初相识的阶段我几乎不和你说话。你上课就记下笔记,下课就完成作业,把“我是好学生”这几个大字贴在脸上。我说过,你是索然无味的。我对那样的你是淡漠的,不是讨厌,是有你没你都无所谓的清淡。我照样上课画画,下课跑到其他班级疯闹。
      我唯一的爱好便是摄影。那是一个烧钱的爱好。从刚进初中时四千元的装备,到现在快毕业时过万。我是真的热爱摄影,热爱这门艺术,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越贵越好。就是要用他们的钱。着实很幼稚,但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得到关注。
      初三开学的第二个月,我新买了一个长焦镜头。带着炫耀的心情,我把相机带到了学校,到处显摆,顺便拍一些照片。
      回家后,我抽空翻看了一下照片,有一张那么的显眼。我拍的是你。当时是体育活动课,解散后,零星的几个同学回到了教室。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回教室拿相机。而你趴在窗台前,单手托着一本书。一条腿直立着,单脚点着地。头微低,几缕碎发遮住侧脸。脱下了校服衬衫,单薄的T恤勾勒出背后的蝴蝶骨。
      形影单只。很落寞。我看着定格的画面,想。
      在此后我们相交的岁月中,你一直被我抢当模特。但每一张的都是陈文淡定的。偏棕色的眼睛犹如镜子,反射别人的样子,从来不见真身。没有丝毫落寞的影子。

      偶尔提起这件事时,我说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还会看闲书。
      那段时间吗?我在看树棻的书。大概是《豪门旧梦》吧。
      好看吗?
      还好。
      鬼使神差般的,因为这我竟然读起了关于老上海的书。当然,那是,后话了。

      秋画,当初是我发现我们两家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

      【秋画】
      当初是井川发现我们两家如此之近。

      在我初三时,母亲的工作驻地从广州调回了上海。终于,在三年之后,我再一次来到这片熟悉的土地。
      母亲在市中心处买下一套公寓,在这个区为我找了一所好学校。说实话,我并不特别喜欢那套公寓,即使它地段好,小区环境也不错。我深深怀念当初住的那幢老洋房。洋房有自带的花园,对植物颇有研究的父亲经常在空闲时伺弄花草。他喜欢兰花,家里有很多名贵的品种,他会指着那些花告诉我它们的饲养方法和出产地,他会帮我用树藤来做秋千,他一直陪伴着我和母亲。夏天,碧绿的爬山虎攀在墙上,偶尔有几枝爬进窗中,生机盎然。
      我对过去的美好有种近乎执念的缅怀。

      为了不让已经为工作操劳奔波的母亲为我而劳心,一直以来,我都极力去做一个乖乖女,好好学习,静大于动,两点一线。
      只是这种生活毕竟枯燥。
      偶尔我会在放学后骑着单车绕远路去曾经的洋房。我们当时的洋房被改造成一个咖啡厅。幸好,它在外表上未做太大改变,依旧优雅着。我没有进去,停下单车看着。
      一天,我再次选择了那条路。已入深秋,风吹着未戴手套的手上,刀削一般地疼。在咖啡厅旁停下后,我看见了井川。她的单车随手停在人行道一角,她自己蹲在地上,单反相机遮住了她的小脸——此时她正在用仰角拍咖啡厅。
      能让我看一下照片吗?鬼使神差般的,我吐出一句。
      井川有些讶异地回身站起,看见我后,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弯新月。她说,直接看效果不好,明天我放在U盘中给你吧。
      好。
      她小心地把相机装好,放进书包内侧,又利落地打开了车子的锁。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曾经住在这里。
      好羡慕啊,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很安静。你现在住在XX小区吧,我和你的家相隔一条马路。早上出门时看见过你。
      真巧啊。
      一起走。
      嗯。

      只是这样,我们并我过多言语。骑得很慢,各自看着沿途的风景。在离家最近的路口,互道了一声“再见”。

      本来以为我们的交集或者在这里结束了,这是你所言的“缘分”吧。我并不十分相信命运,不过我相信我们之间是有缘的。

      翌日,我如往常准时骑车出门。骑出小区门口时,我看见一脸明媚的井川正向我招手。她在小区门口等我。我在她身边停下了车。她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把一个银灰色的U盘地给了我。你的记忆。她说。
      我笑着接过。
      秋画,原来你会笑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像画一样。
      你……
      好了,我们上学去吧。井川不再多话,调头就走。我用力踩了几下,她很瘦,骑车时手臂前伸使校服外套勾勒出纤细的腰线。我可以想象她的正脸,嘴角勾起的妩媚,眼眸如丝,像曾经养在家中的美国短毛猫。

      那些她给我的照片的形象我早已淡忘,但我记得那天之后,每天早晨的小区门口,都会有她纤细的身影和乖张的行径。风雨无阻。
      那天是12月14日。我的生日。而她是我最大的惊喜。
      在那之后,我们逐渐熟识。上学时亦不多话,但不再淡漠。
      周末,我们一起出入图书馆。

      井川,初三的那个暑假,一连几个小时的沉静,你还记得吗。

      【井川】
      初三的暑假,我们一直泡在图书馆中。
      只是我们在书籍的选择方面不尽相同。我爱摄影,你流离上海。不过这不算什么。许多共鸣的想法使我们更加亲密。比如,我们都爱的那阙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铃霖终不怨。
      何时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我们的朗诵声在彼此耳边缠绕。
      人生若只如初见。你说,难道真的很美好?
      我说,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那样就没有我了。我父母是一见钟情的。你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发呆了。
      那样也没有我了。你说,所以无所谓吧。反正都不在。
      我们有些地方真的很相像。
      这句话我在心里说。

      暑假来图书馆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独守空房。独守空房,这个词语比较适合怨妇。我的母亲去日本旅游了——她的理由是观察不同地域的咖啡厅,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个她自己骗自己的借口罢了。父母离婚后,母亲便逐渐放下对自己经营的咖啡厅的管理,隔三差五地去国外旅游。对,反正她不差经营一两个月咖啡厅的钱。而父亲那一边,他在两年前就消失地无影无踪,除了每个月我的卡上多出的一大笔抚养费。母亲把它当做零用钱给我自己使用。也由此,我的生活平静了下来,没有了争吵声,打架声,砸物声。有时我在家吃着外卖的匹萨,觉得这种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但当时的我并不了解你。我不了解你的身世、你除了对上海迷恋之外的还有别的什么爱好,甚至你为什么会和我成为朋友。我也没有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我们之间一直都有着这样的默契。不到时候不去触碰对方禁忌的东西。我不愿提起是因为我选择忘却。对于伤害过我的往事我会像垃圾一样丢弃它,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我任性的生活。而你你对于往事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你平时缄默不语,在必要时微笑着回答。这便是你我的不同。我拒绝成长,你已如成人。

      到图书馆去看书时往往会带上暑假作业。静静地完成一些后,大概已在图书馆中泡了将近两个小时。脚麻了,身体僵硬,眼睛也有些发酸。
      走吧。在这个时候我会果断地合上作业本,对你说一句。而你不会应答,继续在作业本上写上几句才关上作业本,对上我有些不耐的目光。
      然后一起去附近吃顿便饭。有时会乘车去新乐路一带逛逛。长乐路、巨鹿路、新乐路、陕西南路和茂名路一代有很多特色小店。独特的气息使我常常感叹没有带相机出门,向你发一大段牢骚。你不懂得如何应答,只会单调的重复“哦”。
      在那些小店中,有一家店我们特别中意。夏天,里面的白色棉布T恤格外清朗。你还记得吧,我们各自买了一件。你买的是下摆张开、有些娃娃衫味道的,我的是衬衫式样的。我逼你一同换上新买的衣服,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眼光。
      你虽然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但对于我仍是无奈。我就在这时有了想要了解你的愿望。走进你、深入你、然后彼此互存。生物书上写有一种生物和生物之间的关系叫做共生。我爱这个词语。
      似乎有什么出现了一条裂缝,流通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空间中仅有的空气。

      初三的那个暑假,连树叶都在发光。

      后来,你把你的小说寄给了我。是在写你自己,我一看便知。

      【秋画】
      我寄了一篇小说的手稿给了井川,写我自己。
      初中毕业后,我们并未考进同一所高中。井川进了一所寄宿制高中,她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她想要的自由。我所进的高中虽然是半寄宿制的,但我还是选择走读。虽然路远,我却知道我家中还有一个母亲。
      高中的生活远比初三忙碌。井川也只是偶尔写信给我。没有任何生活痕迹的信。她的目光就像她的镜头一般,微距镜头,只停留于细小的事物上。她会写周末回家途中路过的一家餐厅,她新买的吉他,她喜欢的岩井俊二的短篇。她关注周围的万物,除了她自己。她从未有只字半语提到过她的生活和她的心情。这就是她向来的态度。就像她在某一天和我出去淘旧书时手机掉了。她立刻跑去最近的商场,重新买了一部一摸一样的手机。
      对于她所在意的东西的离去,她只选择一种态度,那就是逃避,然后用嘴角噙着的微笑来粉饰太平。
      现在,也是如此。
      我知道她高中的生活顺利但不快乐。那些人永远只看到她表象的落拓开朗,从未探索过她内心的孤独。更无法了解她的空虚与无助简直如同黑洞一般,渐渐地,正把自己吞噬。
      他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井川曾说。对于感情,她不似表面的热情,只剩淡薄。
      “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友好,但没有人对你来说真正重要。你长了一颗流浪的心。”这是长久以来,你博客的介绍。
      但这种人,一旦认定了谁,一定是长久而可靠的。

      高一的生日,我再次得到了她的惊喜。
      那是一个周末。母亲出差,我独自在家。八点准时起床,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整理了所有的房间,包括那个凌乱的储藏室。这也相当于运动,或者说是锻炼。一上午的时间,消耗了不少体能,临近中午时,肚子饿得有些低血糖了。这时门铃响了,要我签收一份快递。
      我立刻想到了井川。
      没有任何因果,我确定是她。
      果不出其然,来自她的祝福。一张五寸的照片。呈角度靠在墙上的吉他。吉他末尾处静静绽放了一束香水百合——我最爱的花。照片的反面短短写了句“生日快乐”。自己不同于平常的凌乱,是漂亮的字体。
      还有一个密封的盒子。盒子中是一块蛋糕。一眼就能看出的涂抹不均匀的奶油透露出了那个蛋糕是她自制的。蛋糕上缺了一角。显然是她忍不住偷吃的。我可以想象她郑重其事地吧盒子包装好之后再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回来,打开精美的包装,徒手掰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的样子。
      井川还是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在早晨突然出现在我家面前的女孩。不过这个女孩,现在不快乐。
      想到自己还未回过一封信,我便寄了一篇自己的小说给她。
      写的是我自己。从小生活在离异家庭的女孩。我恨这个抛弃我和母亲的父亲,但又不得不爱他。他虽然不算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好父亲。他平时工作繁忙,偶有休假,并不选择和他自己的家庭外出,而是带着我出去旅行,西藏。泰国。北海道。爱琴海。普罗旺斯。巴黎圣母院。随着他低沉的嗓音、温存的笑意、高大的剪影,我一路看见了他从小向我娓娓道来的美景。即使在一路上我绝少和他交流,他也不会表露出一分失望。
      只是那有如何。他现在给予我的爱和关切也抵不了十年前在一起住在老房子中度过的岁月。残破的碎片又如何能够复原。
      因此,我恨他,但我爱他。
      我想,同是离异家庭的她,定能够知道我们相似际遇中的不同。
      我们就像刺猬,找到了最好的距离,汲取温暖,聊以□□。

      就在一天前,井川从楼梯上失足落地,小腿骨折。

      【井川】
      天知道,那一天老天会给你开一个玩笑,你的生活逆转,要么直线上升,要么跌破发行价。自从四五年前,我的生活就成为了后者。那没些年来,也没什么要上升的征兆。这下子倒好,竟然骨折了。

      骨折的那天是周六。在前一日就是我从寄宿制学校回来的周五。但是,我并没有回家。没有任何理由来支撑的空虚与因空虚而起的绝望笼罩着我。拥有这种小资情调是源于我太闲了吧。
      实在是有些无所事事。
      本身就是个理科女,又因你的影响和帮助后文科也渐长。高中学习相对来说游刃有余。每天和不同的人插科打诨,或男或女,或年轻或年长。就像初中一样,不出几个月就把人脉打通了。
      爱笑。人缘好。成绩优异。外联部部长。
      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来支撑绝望。心中有一个豁口,在频繁的大笑后被撕扯着,血滴滴答答流下。

      整夜未归的我不自觉地走到了初中。那个斑驳的自行车棚零散地停放着几辆单车。初三的时候,我们总是停在一起。我买了一辆男士车,而你是中规中矩的淑女车。我经常勾着你的脖子向所有人介绍说,这是我老婆。每当这时,你都会面无表情地把我勾着你肩膀的手甩开,走到几步之外,等着我和那些人插科打诨结束。
      记得一次我半开玩笑地在中午食堂朝你的背影大喊一声,老婆!所有人的目光被我轻易地吸引过来,包括你的。空气一下子静滞下来。你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从容地迈着步伐向我走来,淡淡地问一句有什么事。

      回到家时,天已微亮。母亲一脸铁青地端坐在客厅沙发上。
      终于舍得回来啦。这是专属于她的讽刺。
      我习惯性的无视她的存在,径直走上楼。身后是凝滞的寂静,带着几分紧张。接着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母亲用双手把住我的肩膀。她手指间的的冰冷顷刻间刺入我的骨髓。尖利地疼痛感让我差点掉下眼泪。她想要扳过我的身体,我用力维持着背对她的动作。蓦然间,我似乎听见一声微不可微的叹气。母亲松开了手,一下子靠在了墙壁上。我因惯性摔下了楼梯。

      在医院里折腾了一天,我沉沉地入睡了。翌日当我清醒时,已经是正午。有多久没睡那么安稳了?记得父母吵架时,我常因他们巨大的动静而无法入眠,久而久之,养成了睡前吃一粒安眠药的习惯。
      井川,你醒啦。不可思议地,从病房门口传来的声音是你。一瞬间,我几乎以为那是幻听。你推开门,我怔怔地看着你,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年未见了。虽处在一个城市,我们却默契地认为没有见面的必要。
      你微微笑了。这很难得,你很少露出笑容。阿姨一夜没睡,我把她劝回去了。
      这样。我点点头,并不觉得多少感动。她就是这样的人,喜怒无常。开心时会给我做布丁吃,不开心时随手就把一个杯子扔向我。
      你肯定带作业来了吧,好学生。我调侃道。
      你递给我一碗粥,白了我一眼说,我早做完了。
      老婆,还是你对我好。
      那是,好好记着,以后报答我。
      我看着你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开心地笑了。

      你留到了很晚。我们并没有什么对话,我看着你带来的书,你耳朵里塞着耳麦,做英语听力。
      原来就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来表达什么。语言也好、文字也好,在默契中显得苍白无力。
      在离开前,你说道,井川,高中毕业后,我们去海边旅游吧。散散心。
      嗯,真期待呀。

      你知道吗,这句话是支撑我度过烦冗的两年的唯一信仰。

      【秋画】
      去海边吧。
      我说出这句话后,井川睁大了双眼,瞳孔微缩,犹如猫一般。然后嘴角翘起,形成一个完满的笑容。我说过,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但此刻表情甜腻地想孩子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进入高二后,学习更为紧张。知识点和作业简直就要把握沉溺。紧接而来的文理分班,我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文科。母亲为此来到了学校,向不满意我分科的班主任声明支持我的决定。我知道,她也不满意我这次的选择,但她不会说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独立,从来没有让她操过什么心。而母亲也因此早早把我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待。她会把遇到的难题找我来商量,我们两个的关系与其说是母女,不如说是朋友。
      她说,我不会阻拦你,这是你的人生。
      然后便是向来耸人听闻的高三。机械化地做题和听课。
      高考。填志愿。录取。
      所有的路等着我去走。
      高考结束后的一天,我还在家中等录取通知书。井川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去海边。
      我说,你定吧。
      这个周末,我们去大连。我已经买好飞机票了,周五下午三点飞机场见。拜拜。
      我有些无奈地挂上电话。她就是这么自作主张。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她还是像一个孩子一般要风就是雨。三年前,她举起相机,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不停更换相机和镜头吗。我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相用这种方式,得到父母的关注。
      她的世界,爱憎太过分明。非黑即白,简直就像一台电脑,二进制,不进则退。因此,当别人已经开始考虑利益关系时,她还在那里傻傻地站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时隔三年,我还是清楚记得她始终保持的笑容,那种满不在乎的微笑。她试图靠忘却来生存下去。
      我们都是拥有着快乐的童年和支离破碎的少年。我们相同,却又完全不同。但我们是朋友,这就够了。

      周五,我在飞机场看见了井川。她更瘦了,眼眸显得清亮无比。她向我奔来,一把抱住我。老婆,我想死你了!
      我也是。你好像又瘦了。
      你嫉妒吧,理科可比你们文科吃力多了。不过,终于解脱了!
      你填了什么大学。
      复旦金融。你呢。
      复旦新闻。
      看样子我们高考发挥地都不错嘛。这样,我们又成为校友了。或许,我们一个寝室……
      抱歉打扰你的幻象,我们不是一个系的。而且我可不想为你做后勤工作。
      这是你的荣幸,老婆。
      你!
      口舌之争我从来不是赢家。更多时候,我以沉默应对。积累了太多的情感,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当别人问起时,我轻描淡写,不掩饰,但很简略。

      大连的行程很简单。市内两天,市外两天。
      第一天晚上打了出租车从中山路开始观赏广场。港湾广场、中山广场、友好广场……一直到星海湾广场。
      到金石滩完了一天。
      发现王国。贝壳博物馆。
      井川背着她的摄影器材,到处拍摄。她对美景向来没有任何抵抗力。以至于8G的储存卡两天用满,只得买胶卷拍摄。
      我把好照片冲印出来,将来挂在我们的寝室里。回上海的飞机上,井川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说。
      你又在幻想了。
      那这样好了。老婆,我们搬出去住吧,租一间公寓,在学校旁边。
      这个……
      我只是想一想罢了。井川的脸上是一脸向往的神情。

      呐,井川,其实我想说,这个提议听上去不错。
      【井川】
      我和你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复旦。
      和学校说好后,我们用了一周的时间,在学校附近找到了房间。两室一厅。不是很大,70平米。我兴致勃勃地布置着我们的公寓。白色的沙发,乳黄色的落地窗帘,黑色的大书橱占据了客厅的一面墙。
      收拾行李时,父亲来了。他递给我一张信用卡。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说。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啊。我本来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淡淡地我知道了这四个字。
      上大学了,代表你真正成年了,以后要好好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堵住快要脱口而出的讽刺。知道了,爸爸。
      父亲想要摸摸我的头,但手到了我的头顶,又尴尬地停住了。那我走了,井川。
      再见。

      我想我还是没有原谅他们——我知道这很幼稚,他们本来就不需要我的原谅,但我决心连这个也遗忘。该是放下一切包袱的时候了。我不能够再让家庭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的生活。
      但是,我还是会继续任性下去。
      我瞥了一眼信用卡,先去买上次看中的衣服再收拾行李吧。老婆,你不会怪我的吧。

      ——空心处是别人触不到的地域,只有你能够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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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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