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蜜橘香气

　　林傲斯打来电话，是为了确定蒋乔舒晚上的行程，“我只跟主办方说，按照之前的计划做安排就好。会有车接你去会场，晚上七点，我在静慧客栈等你？”

　　蒋乔舒问：“采访在几点？”

　　林傲斯：“八点半。”

　　“那就八点在客栈见吧。”

　　林傲斯：“采访提纲出来了，我一会儿发给你。”

　　“好。”蒋乔舒说完，脸离开手机，陈竹就挂掉电话，将手机放在桌上，问道：“小竹子，八点前我们的茶叶能做好么？”

　　“姐姐今天是带不走你自己做的桂花红茶的，但是，”陈竹嘴角一歪，“等我们一起做的桂花红茶好了之后，我快递给你。”

　　“那我等会儿把地址发给你。”蒋乔舒眼前一亮，从前只是喝茶人，头一遭参与到制茶的过程中，那拿到自己的茶、喝自己做的茶叶泡的茶，定是全然不同的感觉。她举着两个带着手套的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竹说：“堆积发酵要五到六个小时，现在……休息吧。最后一道干燥工艺，需要掌握火候，等姑奶奶午休醒了之后，她会去帮咱们弄的。”

　　蒋乔舒一脸无奈看她，“我以为还有别的要忙，才没摘手套，让你帮忙我拿电话的。”

　　陈竹拉住她手套上的边缘，轻轻往下褪，“现在可以摘了。”

　　“女孩子，太体贴别人了，会吃亏的。”蒋乔舒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站在一个年长姐姐的角度，在半开玩笑地同小妹妹说话。说完，她扫了一眼微信里林傲斯发来的采访提纲。

　　“体贴别人，这事也是你情我愿的。”陈竹的回答，却将自己与她站在同一高度，没有年龄之分，只说感情之事。

　　“小竹真的很，与众不同。”蒋乔舒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采访提纲上，“见解独到，跟我见过的其他女孩子，都不一样。”

　　“那你喜欢我么？”陈竹抬眸，问道。

　　“嗯？”蒋乔舒正翻看着采访提纲，指尖输入着字，她在嘱咐林傲斯一些问题。

　　陈竹：“我问……”

　　手机里晃入【Oscar】的电话，蒋乔舒指着手机，对陈竹说：“我先接个电话。”

　　陈竹点点头，看着蒋乔舒起身接电话，自言自语：“那我晚点再问，也行。反正我还要给姐姐快递红茶呢。”

　　蒋乔舒这通电话明显带了情绪，她走得离陈竹远一点。

　　“……Oscar，你确定你看过采访提纲了？”
　　“里面居然有大段的英文？一个中国记者，采访一个中国人，用英文？你没带脑子，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脑子？”

　　原本低头玩手指的陈竹，听完这句话后，腾一下仰头凝视蒋乔舒。哇，女总裁骂人都这么飒！尤其是骂林傲斯，她怎么听怎么舒服。

　　小院子在山脚下，信号不太好，林傲斯的声音断断续续。蒋乔舒由起先的站起来接电话，变成走远了些，再后来，她迈步走了几个台阶，站到了一个小平台上。

　　那处平台，本来是用来晾晒笋干的平台，比地面高出半米来高。陈竹见蒋乔舒接电话时，走到上面，她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蒋乔舒站在高处接电话，陈竹就站在地面仰头看着她，好像恐怕她掉下来一样。

　　直至蒋乔舒接完电话，才见陈竹站在地面上久已，正一脸认真又紧张地看着自己。她不禁笑了，这小姑娘真的待人太贴心了些，便问：“小竹子，你要干嘛？以为我会摔倒？”

　　“嗯。”陈竹极认真地点头，还伸开双手，抻着脖子说：“下来，我接着你。”

　　蒋乔舒明明可以绕道过去，走几个台阶下去，全然没必要自己跳，让陈竹接着她。以少女这个动作看来，从前陈竹下这个平台，都是用跳的。
　　她从头到脚打量着陈竹，在评估着这个动作的风险。最终，蒋乔舒做出判断：“目测我比你重，你接不住……”

　　那个“你接不住我”还没说完，她的腿就被少女搂在怀里，整个人被她举着，毫不费力又毫不迟疑地，将她于空中，放到了地上。

　　“接得住，抱得动。”陈竹用行动说明了一切，又极简单地阐述着自己的结论。

　　蒋乔舒万没想到陈竹会有这个动作……真的就——将她抱了下来。她一脸讶异，觉得又好笑又奇怪，“我……以为你抱不动。”

　　陈竹一听，故意掸了掸手，得意地说：“很轻松呢！”她心里窃喜，姐姐果然又香又软，面上却要扮作一副极自然模样，“我帮姐姐解围裙呀，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下山了。”

　　等着蒋乔舒去洗手间的空隙，陈竹打开微信，就见【勇闯魔都的小魔女们】群里的留言：

　　【贺引桐】：人呢？快解释！到底什么情况？
　　【吴霜】：情况不重要！什么进度啦？

　　屏幕前的陈竹会心一笑，在群里，接着吴霜的留言，打字回复：“抱到了。”

　　临走的时候，蒋乔舒看见姑奶奶家门房外挂着的二维码，询问茶叶价格，陈竹晓得姐姐这样的人，定是要付费的，就让她给了一斤茶叶的价格。

　　蒋乔舒觉得价格过低，怕姑奶奶亏了，才要同陈竹说一下，手机就被陈竹拿走，扫了二维码输入了金额，如她所料，姐姐肯定开通了小额支付，付好款就将手机锁屏，递给她，“总裁姐姐，这真的是茶叶的出厂价格，欢迎您喝好了，再来找小竹子。金牌销售小竹子随时为您提供私人服务！”

　　“嗯。”蒋乔舒极认真地答应着，“年底我可以弄一些送人，真的，味道不错。”

　　“啊，逗你的，真当我是卖茶叶的了？”陈竹打趣道。

　　“小竹子，不愿意帮我么？”蒋乔舒面上平静如水，可眉眼里带着一丝乞求。她从前不会如此幼稚，不知道是被眼前这姑娘所感染，还是人在旅途中，会将身心都放开来。

　　陈竹没想到姐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她笑了笑，愿意，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姐姐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这问题和自己的问题跨度太大，蒋乔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哦，”陈竹没想到自己将内心深处的话无端说了出来，“就随便问问啊。”说完，她去储物间去找东西。

　　蒋乔舒只当是小女孩跳脱的思路，也没多想。才要问她去做什么，就见少女抱着个玻璃罐子出来。

　　陈竹走到后院，将晾晒好的桂花，一捧一捧地装进罐子里，她双手捧着桂花，举着给蒋乔舒，“姐姐闻闻看，我最喜欢这个品种的香气。没那么浓，但是芬芳持久。”

　　蒋乔舒凑过去，闻了闻，“与桂花红茶里的香气不一样，这个做什么的？”

　　“桂花糕、桂花蜜。”陈竹将最后一捧放到罐子里，合上盖子，密封好，“留着看，留着闻。”

　　两人别了陈桂香，开车回到静慧客栈时，天已黑了。

　　装满桂花的玻璃罐子，瞧着金晃晃的，被少女抱在怀里。陈竹送蒋乔舒到了温泉小院门口，“姐姐要去参加晚宴么？”

　　“是啊，”蒋乔舒冲她一笑，“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今天，谢谢小竹子。”

　　这是作别的结束语，可陈竹不想这一天就此结束。她将玻璃罐子塞到蒋乔舒手上，“我把今天封存在罐子里，你带好，以后就可以每天拥有这样的开心了。”

　　蒋乔舒眼睛微眨，看了一眼陈竹，笑了。

　　回到房间，换好礼服、化好妆的蒋乔舒，直到一个小时后，仍在回味陈竹的那句“把今天封存在罐子里”，她坐在沙发上，手指落在玻璃罐子上，眼睛贴在上面，细细地看着里面每一颗桂花。

　　成千上万颗桂花，明明生得一摸一样，可每一颗好像又各有独特的地方在。此前活着的若干年，她好似每天都在庸庸碌碌，为些旁人赋予她的目标而努力，头一遭，她静下来，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好似那也不算什么东西，是一种状态，如她今日和陈竹在一起，一壶茶，两个人，看桂花落地，瞧云雾穿过竹林的状态。

　　这样的生活，看似极易得，可于蒋乔舒近三十年的人生里，真切感受到，却是头一遭。

　　直到林傲斯的电话打进来，蒋乔舒才如梦初醒般，拍了拍桂花玻璃罐，自嘲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看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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