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首大人只想养树妖

　　从老夫妻窃窃私语的那一刻，暮北就觉出不对劲了。

　　他没有像荣邵一样急于观察周边环境，感应气息，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老夫妻的一言一行上。

　　疑点有三。

　　老夫妻是村里的幸存者，按理说非常了解白瞳鬼，一开始他们将房顶的众人捅下来，一副信手拈来的样子，让暮北得出如此判断。可细想就很不对劲了。白瞳鬼不会爬墙，上不了房顶，而老夫妻却会熟练默契地捅人，若非这村还有别的嗜好上房顶的人，那么老夫妻这么做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专程迎接他们，并将他们带到庙里来。

　　再者，若是老夫妻有眼细看，不难发现暮北胡谄的身份处处是破绽。暮北自己不说，荣邵肩上挂着两只鬼勾爪，唐峻的剑在阿碌身上背着，这怎么看也不是来瞎转悠的。可老夫妻不但不怀疑，反而放下戒备邀请他们去地下室。这个地下室可以说是村民们的避难所，然而外面的农田荒废已久，农具闲置，耕牛、家畜嘴里怪叫着，看着也像是给摄了魂，村民无法从事生产，粮食肯定紧缺。他们几个大活人进去，就是瓜分村民的粮食。暮北思忖，正常反应应该是，先将他们身上的粮食搜刮走，再将他们赶出去。

　　最后一处异样，彻底落实了暮北的猜疑。那便是，打开功德箱门的齿轮转动时，他听到了两个不一样的声音。这就说明，有两个机关，一个打开了功德箱门，那么另一个呢？就是那隐藏在功德箱门后，准备将众人困死在地下室里的石门了。

　　因此，地下室是不是真有村民不好说，眼前这对老夫妻定然有古怪。

　　灵针“咻”地一声，精准无误地从男人和女人的眉心间穿过。两具身体浑然定住，发出阵阵颤抖，随后，他们的皮肤，或者说外壳，开始皲裂，浓烈的黑雾从裂缝中溢出，爆开，将两具身体化为齑粉。

　　两股黑雾盘旋至半空，汇聚成一团，又一闪而掠。刹那间，庙里墙角，案台上，所有的香烛燃起莹莹星火，突如其来的昏黄光线让空荡的寺庙落入诡谲的阴影里。

　　暮北来到神像后头，照着先前那男人的动作有样学样摸索一番，找出机关的齿轮，捡一根树枝卡住。

　　阿碌将唐峻背上来，荣邵则深入地下室探查。暮北掐了道符拍唐峻脸上，后者混沌片刻，模模糊糊地醒了。

　　“这是……哪？”唐峻眼里满是重影，嘴里含混不清。

　　阿碌将他的眼皮撑开瞧了瞧，对暮北说：“瞳孔正常，没什么事了。”

　　暮北松了口气：“那就好，唐峻，听得见我说话吗？”

　　唐峻软绵绵地应了一声，没精打采，似乎还没缓过劲来。

　　暮北玩味道：“你还记得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你刺了我一剑。”

　　“！！！”
　　唐峻眼睛完全睁开了。

　　暮北继续逗他：“老疼了，想起来没？”

　　摄魂期间的记忆就跟断了弦，洪水似的涌入脑海，循环播放。唐峻霎时欲哭无泪：“对、对不起，仙首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他差点，又要害死一位仙官了！

　　暮北语气松了下来，安抚道：“好啦好啦，伤得不重，死不了。你方才是被万枯灯摄了魂，不过不严重，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摄魂的吗？”

　　唐峻诧异：“摄魂？万枯灯？是那个邪器吗？仙首师兄，我们不是来找裴青离的吗？”

　　听见唐峻这么说，阿碌睨了暮北一眼，似是在责怪他没提前交代清楚情况就将人拉来。暮北也知此事是自己的不对，他万万没料到万枯灯竟凶险至此，还想着节省时间，路上再给唐峻解释，结果差点阴沟里翻船。

　　从踏入魔界以来，他走错的路实在太多，以后更得一步比一步谨慎。暮北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暮北给唐峻解释了裴青离来寻万枯灯的事，至于心里那些不确定的猜测，则半点没提。他看向远处一簇幽幽燃烧的烛火，心里隐隐有根线头冒出，若有似无地穿起了那些他无处细想的端倪。

　　那老夫妻不是人，只是批了张逼真的纸皮，里面塞了两团黑雾。黑雾里面有万枯灯的气息，黑雾点燃了烛火。

　　烛火，灯芯，鬼火……

　　暮北猛然回头看向阿碌。阿碌碍于听心蛊，没法交流万枯灯的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单方面求证。暮北咽了口唾沫，问道：“魅迟的那些万枯灯仿品，已经不需要灯罩了，只需要一簇火苗，是不是？”

　　寺庙各个角落的烛火在阿碌眼里跳动，晦暗不明。阿碌微微点头，道：“还需要一点灯油，就差不多了。”

　　暮北眸光轻晃，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
　　一簇火苗就是一盏万枯灯，这要怎么对付，怎么防？
　　他倏然全身细细地颤起来，猛然攥起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墙体一震，墙皮连带着陈年灰尘落到那满溢煞气的拳头上，一触即化为齑粉。

　　唐峻看看那拳头，又扫了眼暮北冷厉的神情，登时心跳加速，额上冷汗渗出，说不出话来。

　　见暮北转头看他，唐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里还做着虚扶的动作。

　　那一刻，暮北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自嘲地笑笑，将手上砸出来的血抹干净，问道：“怎么，看到我这副样子，怕了？”

　　唐峻吞咽了口唾沫，眼珠随着暮北的移动而转，没有回答。

　　“传送阵还在，怕了就回去。”暮北淡淡地撂下一句，走开来观察起寺庙，转了一圈回来时，发现唐峻居然没走。

　　暮北没走得太近，离了两步远，挑眉看着他。

　　唐峻低着头：“仙首师兄，我没怕，你还把剑送我，肯定是好人。”

　　暮北嗤笑一声：“小命最重要，可别被一把剑收买了。”

　　唐峻嘴巴开了又合，暮北嘴皮子太厉害，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行了，看出你不想走了”，暮北放过了他，“既然决定留下，那就别再把我当仙首，以后直接叫师兄吧。”

　　唐峻欣喜：“是！师兄！”

　　暮北走回阿碌身边，问道：“那些烛火，是不是也不能盯着看？”

　　阿碌：“这里没有施法的人，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暮北微微点头，倏然想到先前那力道极大的大娘，阿碌也反映了过来，两人齐声道：“所以附近有人在催动摄魂！”

　　“唐峻”，暮北赶紧问：“你回忆一下来到这里的感受，能判断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摄魂的吗？”

　　唐峻想了想说：“有点记忆，我从传送阵里出来后四处望了望，那时好像有个村民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接着我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那就对了！”暮北两掌一拍，说道：“附近一定会驱动万枯灯的人，他早发现我们了。”

　　一行人刚到荒村时，除了唐峻，谁都没有与村民对视，也就没有被摄魂。而后来，街上走着的大多数村民都没有上前搭理他们，只是举止怪状，这才导致众人落入了这事先埋下的圈套。

　　“不好，裴青离的人只怕早就来了。该死，刚刚就该想到的，那对老夫妻一定是他们留下的埋伏！”，暮北着急，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反应过来，他道：“容叔呢，容叔怎么还没上来？”

　　容邵探查得有些时候了，此时地下室入口壁灯熄灭，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空气流动，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巨兽。

　　“阿碌，你跟唐峻在上面待着，我去底下找容叔。”暮北说着，弯腰进了功德箱。

　　功德箱里的地下室非常深，甬道长得一眼望不到头。暮北展开步子飞速跑起来，奔跑的过程中，他又回顾了一遍方才疏通过的所有细节。回顾着回顾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却愣是没琢磨过来。

　　甬道终于到底，一阵打斗声传来。

　　底下是一大片空地，一个村民也无，只堆着几个破败的箱子，应该是寺庙用来堆杂物的，暗处还有一道小门，像是逃生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空气中弥漫着尘封的霉味，强大的魔气和鬼气，和微弱的万枯灯气息。万枯灯的气息是所有气息中最弱的，这里绝对不是存放邪器的地方，他们又让魅迟和裴青离耍了！

　　那么，真正的万枯灯到底去哪了？刹那间，暮北所有精力汇聚一点，未想通的细节倏然掠过脑海，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未等他细想，面前打斗成了两道残影的人停了下来。容邵和裴青离分落两边，前者牙关紧咬，后者嘴角渗血。

　　“裴青离！”

　　裴青离看样子已被容邵伤得不轻，然暮北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密密麻麻的灵根飞射出，针针煞气沸腾，瞄准要害。裴青离往后翻跃一步，右手凝出一根冰棱，冰棱在掌心高速旋转，将暮北的灵针挡了个七七八八。就算如此，还是有不少灵针刺进他身体各个部分，裴青离后退靠上墙，嘴角鲜血颜色暗了几分。

　　他抹掉嘴角的血，眼神阴鸷地笑着：“没想到来的还是仙首大人，怎么，还要找我报仇？”

　　“是啊，你今天，必死无疑了。”暮北道。

　　裴青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登时大笑不止，他捂着胸口，手指拟成兰花状点向暮北，阴阳怪气道：“那我就再提醒仙首大人一句，你的仇人可不是我，是你自己啊。”

　　“噢，你说得对。”暮北淡淡应了他一句。
　　裴青离脸色一沉。
　　“可是，死在你手上的人还有很多，你说，这些人怎么办呢？”

　　暮北一步步逼近，可裴青离却退无可退了。

　　“魅迟派你来平南山脉取邪器的消息，恐怕是故意放出的吧。你们想引序仙座派精锐弟子出来，好一网打尽，然后魅迟借此趁虚而入，攻打渭濛山，是不是！”暮北大声怒道。

　　裴青离冷笑：“猜得不错，可惜只来了这么点人，没意思。”

　　暮北见这人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怒火登时又添了几分：“你就没有想过，魅迟此次将你派出来，根本不是为了除掉序仙座，而是为了除掉你呢，总护法大人？”

　　裴青离一怔，手中兰花指拆了又聚，似笑非笑地看着暮北，露出一个妖媚而玩味的表情：“那么这消息是怎么被‘故意’放出来的呢？仙首大人想过吗？”

　　暮北霎时瞳孔皱缩：“你把尚缘怎么了？”

　　裴青离嘴角弯着没有温度的弧度，戏谑道：“原来他叫尚缘啊。”

　　尚缘出事了。暮北心里登时一阵慌乱，他沉默着低了头，再抬头看裴青离时，眼里已灌满了仇恨。

　　“裴青离，你这是找死。”

　　裴青离嗤笑一声：“死？我裴青离最不怕的，就是死。”

　　话音刚落，裴青离仰头服下一粒血蝎丸，褐色的血管窸窸窣窣爬满苍白的脖颈，鼓鼓囊囊，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他压下眼皮，使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摆出惑人姿态。而后，他聚气于掌，左手一团火球升起，照亮了半边黑暗，右手长出刺目的冰，冰渣掉在地上，染了白霜。

　　暮北见识过血蝎丸的威力，这玩意能在短时间内将人的修为提高一倍，服用者要以透支生命为代价，还会遭受极大的反噬。当初林信参加十二仙官增选会时便服了这血蝎丸，差点通过考核。

　　裴青离半边脸被火球光照得通亮，另半边敛在黑暗中，嘴角微微勾起。

　　暮北还未出手，容邵先一步冲上来接招，他甩出肩上的鬼爪，一只击穿了火球，另一只挡住冰棱。两人再次跃到空中过招，暮北则抬头死死盯着，等待将裴青离一击毙命的时机。

　　裴青离自然不敌容邵，纵然服用了血蝎丸，他仍是打得十分吃力。片刻后，“砰”地一声，裴青离被容邵一脚踹飞到墙上，砸出一个不浅的人形坑。

　　一阵“咔咔”的掰骨声后，暮北看见，他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血蝎丸。

　　“这家伙，对自己倒是够狠。”容邵落到暮北身边，看着裴青离说。

　　不等暮北回话，人形坑里又传来裴青离阴戾而疯魔的声音：“荣大人，这次阮大人怎么没跟你一起啊？你把他一个人留在鬼界，多危险啊。”

　　暮北倒吸一口凉气：“老祖宗……是萧白寝！”

　　容邵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死死盯着裴青离，强行按捺住语气里的不安。他扣住暮北的手腕安慰道：“没事，你老祖宗没那么差劲。我们先杀了他，再回去找你老祖宗。”

　　暮北能明显感受到扣着他的那只手正在颤抖，阮风参要出事，容邵怎么可能不急，强装镇定罢了！他朝容邵吼：“容叔，你已经错过了一次，还要再错过一次吗？”

　　容邵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你让他在阴鬼塔里等了那么多年，这次还要让他等多久？”
　　“上次是身体变差，这次呢？这次老祖宗要是没命了呢？”
　　“容叔……你快走啊。”

　　容邵猛地抬头对上暮北坚定的视线，眸光颤抖得无以复加。他顿了两秒，颤颤巍巍地说：“你、你自己小心”。

　　“你们魔界人，手段真是下贱。”目送容邵离开后，暮北重新望向裴青离。

　　裴青离从人形坑里跳下来，活动活动手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还有更下贱的，仙首大人想看看吗？”

　　一记清亮的响指打出，隐藏在黑暗中的那道门打开，两个魔兵架着一个人走出来。那人头发凌乱，满脸血污，全身骨头尽断，只剩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透过层层污浊与罪恶，牢牢地钉在裴青离身上。

　　“尚缘！”暮北喊。

　　尚缘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对暮北说：“师兄，别管我，杀了他。”

　　暮北鼻子一酸，有泪涌上眼框：“不，不，怎么能不管你，你等着，我马上救你回家。”

　　裴青离大声拍了拍掌，笑道：“怎么样，仙首大人，现在，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么？”

　　“你想说什么？”

　　裴青离朝他摊开手掌：“不知可否借仙首大人的仙牌印来用用？不不，不要白色那块，要仙首印。”

　　“可以，”暮北掏出怀中的黄玉抛过去，冷冷道：“你还要什么？放了尚缘，我都答应你。”

　　“不！师兄，别管我，我中了噬心……呜呜”，两个魔兵死死按住尚缘嘴，阻止他出声。

　　“把他的嘴封起来，吵死了！”裴青离看了尚缘一眼，嫌弃道。

　　两个魔兵得令，拿过麻绳，将尚缘的嘴捆了一圈又一圈。

　　“你不要太过分了！”暮北怒道。

　　裴青离漫不经心：“下个噬心蛊怎么了，他身上第一个噬心蛊，不是仙首大人你下的吗？有了第一个还怕第二个？”

　　暮北没有反驳这句话，他此时对实施那个在尚缘体内植入噬心蛊，让他去魔界卧底的拙劣计划后悔不已，甚至想在杀死裴青离之前，先杀了自己赎罪。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宁愿去魔界的是自己。

　　恨意、怒意、悔意悉数涌上心头，诅咒标记猖狂地膨胀起来，肆无忌惮地将煞气放出来，张牙五爪，要将一切都吞噬。

　　暮北疯了，他隐没进煞气中，所有灵针在黑暗中浮至半空，对准裴青离。

　　裴青离倒也不惧，他又打了个响指，趴在地上的尚缘突然一僵，扭着身子爬起来，站到裴青离面前。裴青离接过魔兵递来的一把剑，塞到尚缘手里，在他耳畔轻声道：“去吧，杀了他。”

　　在噬心蛊的驱动下，尚缘完全成了一具傀儡。他拖着剑，一步一顿地朝暮北走去。

　　暮北施法的手停了下来，眼中煞气散去一半，浮聚的灵针落下，铺了满地。他看着尚缘一点点逼近，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高高举起剑。

　　死在这里，也挺好。暮北缓缓闭上眼。

　　剑切入血肉的窸窣声划破了寂静，剑落下了，但没有刺进暮北的身体里。

　　暮北微微睁开眼，几颗泪落下，打在近在咫尺的，尚缘拿着剑的手上。
　　他在最后一刻夺回了意识，终结了自己。

　　尚缘用力地扯出一个笑，倒下了。

　　暮北沉默着站了许久，缓缓蹲下身，寻了尚缘的眼睛，将它闭上。

　　尚缘当初，是他亲自从魔界人手里救下，带回渭濛山的。
　　现在又是他，把尚缘的命推向了尽头。

　　暮北握着尚缘的手，把插进他心口的那把剑拔出来。剑名灭宵，意为歼灭宵小，不算什么好剑，是尚缘第一次击杀魔界人时，从对方手里夺过来的。当时这个名字，还是尚缘兴冲冲地找来，让他帮忙起的。

　　见暮北站起身，裴青离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暮北提起灭宵剑，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将裴青离疯狂砸来的招式悉数挡下。

　　他先甩出两道灵针放倒那两个魔兵，然后用灌满煞气的手掌将裴青离的脸按在墙上，将灭宵剑一寸寸刺入他的心脏。

　　裴青离死时恢复了他那张禁锢了自己一生的女人面庞，模样生得不差，精致又不乏灵气。

　　只是她死不瞑目，而且，永远没有人会为她合上眼睛。

　　暮北抱起尚缘的尸体，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走。
　　灭宵剑淌着血，正如暮北的心，泣着血。

　　他倏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泪就打在了尚缘的尸体上。

　　钻出功德箱门时，他不笑了。外面尸横遍野，倒下的全是魔兵的尸体。

　　暮北将目光瞥向一边，发现阿碌带着唐峻躲进了一个角落，看样子没受伤。

　　他扫视完了每一个角落，却迟迟不肯将视线落到中央。因为在那里，在魔兵尸体的中央，站着一个他熟悉无比的人。

　　长灯。

　　长灯见到暮北，深锁的眉心就展开了。他走上前来，看见暮北怀中的尸体时又稍稍蹙了蹙眉，正要帮他接过，却见暮北面无表情地侧过身，撞开了他的肩膀，走向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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