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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
鉴于暮北不仅没能在半个时辰内将轿子还回来,还让它在与萧白寝打斗的过程中毁得彻彻底底,阮风参不得不大出血,为暮北收拾起烂摊子。
他砸了半个如薇楼的天才地宝,又去镇上雇了一座能让萧白寝醒来后觉得配得上自己身份的轿子,将人事不醒的萧白寝以及成连等一干下属连同天才地宝一通塞进去,送回了鬼界。
至于暮北,则在看完唐峻后乖乖地挪到阮风参跟前站着,人走哪他跟哪,垂着头,那乖巧样,估计多一条尾巴就能摇起来了。
阮风参悠哉地窝在一把巨大的藤椅里,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捏起盖子缓缓拨着掩藏在氤氲雾气下的白沫。他悄悄侧头睨了好几眼,发现暮北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响,他察觉到一丝不对的气氛,伸手拍拍身侧的椅子,冲暮北努努嘴:“坐下说话。”
暮北坐下了:“老祖宗,我错了。”
阮风参挑挑眉:“哦?你说说,错哪了?”
暮北还真就伸出手指列举:“第一,擅自招惹萧白寝,差点暴露身份,破坏老祖宗和萧白寝的关系;第二,毁了人家的轿子,害得老祖宗赔钱;第三,打草惊蛇,偷鸡不成蚀把米,加强了萧白寝对姚何玉的注意。……好像没了吧?”
“不错,说得还挺全”,阮风参抿了口茶:“事情都好解决,既然是我替你赔的钱,到时候还回来就是,渭濛山好东西多啊,我觊觎好久了。”
暮北:“……”
他抹了把脸,见阮风参云淡风轻,对于自己已然与萧白寝翻脸的事实丝毫不在意,便忍不住问道:“老祖宗,我冒昧问一句,假如,我是说假如哈,你真要对上萧白寝,有几分胜算?”
这是第一次,暮北正式询问阮风参的真实实力。跟着阮风参修习了这么久,每当他稍有进步,阮风参便会将自己体内的煞气灌过来,如此来来回回不下几十次,暮北已降伏并能熟练操纵的煞气已然达到了可怕的地步。
可他吸收完新一轮的煞气再与阮风参交手时,还是一如既往地被完全压制,没有半分翻身的余地。以至于,暮北一直无法判断究竟是自己太菜了还是阮风参太厉害了。
“方才你与萧白寝的几分灵识交手,感觉如何?”阮风参不答反问。
暮北抓抓脑袋:“容叔没出现的话,我自己拿下他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我感觉萧白寝身上的那条护体黑龙有些难缠,其他的倒还好。”
阮风参:“这就是重点了。萧白寝很大一部分力量来源于护体黑龙,若你能将那条龙打散,他便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老祖宗可有什么法子?”暮北问。
阮风参把茶杯盖好放回桌上,看着暮北:“方法有二,强攻,或者毁了他的帝王根。”
暮北蹙眉:“帝王根?”
“有帝王根的人终成帝王,但并不是每一位登基的皇帝都具有帝王根。一个人能否生出帝王根有很多因素,有些人这辈子是帝王,下辈子就成乞丐了,可谓万里挑一。萧白寝这样强大的实力与生俱来,除非自毁,我目前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去除帝王根。”
“所以……”
“所以,想要毁掉那条护体黑龙,唯有强攻了。我曾与容邵一起与萧白寝交过一次手,勉强将他那条黑龙削了下来。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至于现在如何,不好判断。”阮风参道。
暮北忧愁:“没想到萧白寝竟然强悍至此,那他对上魅迟呢?他们两个谁更强一些?”说完暮北就噤声了,萧白寝能掌握魅迟与姚何玉的秘密,这得潜伏多久?
能在魅迟跟前长期潜伏,实力只怕比其差不到哪去。如此一来,与其在萧白寝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从魅迟入手,占得先机兴许还有几分胜算。
暮北想起了屡屡告诫他的阿碌,此时不免有些心虚。他掏出袖中的蝴蝶纸符,道:“老祖宗,其实方才还有第四点。被萧白寝绑在轿子里的那个人让我救回如薇楼了,他给我带来了这个。”
暮北将唐峻与他讲的经过与自己的猜想如数告诉了阮风参,说着说着,眸光再次沉了下来。
听完后,阮风参终于明白方才那丝不对的气氛是什么了,暮北一声不吭,并不完全是因给他惹麻烦而心虚,而是真遇到伤心事了。
但他没有过多安慰,只拍了拍暮北的肩膀,而后道:“你是想不通,为何萧白寝会突然出现在阴鬼塔,还要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绑回来?”
暮北摇摇头,分析道:“阴鬼塔坐落在青麟阁附近,萧白寝出现在那里并不奇怪,因为姚何玉就在那里。我觉得,萧白寝嘴上不说,心里一定非常想把魅迟跟姚何玉这层一死则死的关系断了,所以才会过来青麟阁,从姚何玉这里找出路。而阴鬼塔里都是恶鬼,万一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他一个鬼王也方便找帮手。”
“至于唐峻,萧白寝应当只是把他当成青麟阁的弟子了。严刑拷打青麟阁弟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更多关于姚何玉的消息。”
阮风参:“分析得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阴鬼塔平时鲜有人至,别说青麟阁弟子,就连个拾荒的都没见过,他许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老祖宗,你怎知阴鬼塔是何情形?”暮北诧异。
阮风参挑挑眉:“简单,因为我自己就在那关了百年,就连周围的一草一木,我都能准确给你指出来,信不信?”
暮北方才忘了,现在倏地想起来,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那容叔当年单枪匹马救你出来,实属钻了武林盟管理疏忽的空子。”
“这么说也没错,”阮风参笑了,“武林盟毕竟只是个江湖组织,能力有限,能防止里面的鬼逃跑就很不错了,如果再有人来救,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暮北眼珠转了转,倏然凑近阮风参耳旁,小声嘀咕:“那容叔怎么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在阴鬼塔?”
阮风参勾了勾唇角,眼尾笑意不减,眸光却黯淡了几分:“我让他看好家里,不要管我。”
阴鬼塔的记忆纷至沓来,混着潮湿的阴冷仿佛正顺着脊髓一节一节地重新漫上来,让阮风参顿感一阵刺骨的寒凉。
阴鬼塔内昏暗无比,空气中飘扬着肉眼可见的灰尘,灰尘裹挟着微光涌向为数不多的巴掌大的窗口,又随着灌进塔内的阴风喷涌回来,由高空而坠,就像新年时放的礼花。
关在阴鬼塔里的鬼都被阴鬼塔压抑的氛围整得烦躁无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阴鬼塔里没有一天不在鬼哭狼嚎。
阮风参喜欢安静,他把居住在塔顶的那只鬼给扔下了楼,自己霸占了塔尖那一小块地方,独自待着,不哭也不嚎,仿佛只是一个来赏景的座客。
顶楼的窗户比别处要大上一些,他时常眺望窗外,望着望着,一年又一年,周围的景物全然记下了。
其实他何尝不想逃出去?只是这阴鬼塔为上古神明为镇邪祟而建,除非有人从外面强攻,否则无法脱逃。
在阴鬼塔的这百年里,不少鬼忍受不住,哀鸣一声消散了,因此纵然陆陆续续有鬼被关进来,阴鬼塔也不显拥挤。他的天煞噬心发作了几次,每次煞气四溢将他埋没,每次经脉灼烧将他吞噬,他都会反复回想一件事。
家族诅咒还没消除,他还不能灰飞烟灭。于是他干脆将阴鬼塔当成修炼场,煞气一来他就加紧修炼。可惜阴鬼塔的气场并不允许关在里面的鬼修为有所提高。他一遍遍降伏那些肆虐的煞气,然后一遍遍地遭受反噬。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觉得这是一件痛苦的事。
可能这就是恨吧,偏偏他的修为就有了长进,只是身体越来越差了。
终于有一天,阴鬼塔外来了个人。麻色下人服饰,冷着张脸,但眸中不掩期待。容邵比他更强了,这是阮风参被救出来后首先注意到的。这是件好事,说明他们更加强大了。
可阮风参看着容邵,心里却是一阵闷着疼。容邵之所以跳河成鬼,全都是为了他。容邵没有帝王根和护体罡气,也没有诅咒赋予的强大煞气,他只是靠着自己成鬼时的执念一点一点地修炼,硬是把自己生生逼成了与他齐名的鬼王。
所以爱比恨强,恨意带来的力量再多,总是敌不过爱意带来的执念。
这些心思他从来没有与容邵说过,他看得见容邵的付出,明白容邵对自己的心意,甚至放任手下人杜撰八卦,就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应。容邵兴许也看出来了,所以这么些年来丝毫不曾越界,始终以下人身份自居。
等到一切结束,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阮风参忽觉自己的思绪飘得有些远,连忙端起茶托,抿下一口热茶。
“噢——怪不得容叔那时那么自责,还要让你拿刀刺他。”暮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阮风参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没什么。”暮北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个激灵,立马闭嘴。
“好小子,”阮风参冷笑,“说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暮北讪笑着往桌子另一边悄悄挪了几步,却在阮风参面无表情的一个响指下原地僵住,动弹不得。
“……我招,我全都招。”暮北挣扎了几下,动不了,终于泄了气,将自己当年化成纸片人偷看的事和盘托出,完了又垂下头,一脸乖巧。
阮风参听完,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两声,倒也没多和他计较。
祖孙二人闹着,谁都没有发现门外的容邵端着菜,来了又走。
“好了,看看那符纸吧,你同伴拼死留下的消息,定然跟魅迟有关。”阮风参道。
暮北点点头,摊开符纸,闭上眼默念出一串咒。下一秒,蝴蝶状的符咒扇起翅膀飞到半空,倏尔爆开,落下的纸渣拼凑出几行小字:
魅迟真身自万枯灯焰而出,鬼火傍身,不见实体。所居万枯灯为仿品,真邪器不知所踪。
内容虽不多,却将魅迟另一个秘密抖了出来,暮北思忖着,在秋泠镇时,阿碌也曾试图传递有关真正的万枯灯的讯息,却被突然发作的听音蛊打断了。对于阑梦传来的消息,阿碌那里或许会有更准确的说法。
暮北二话不说,起身就去找阿碌。
还没走到门口,阿碌神奇般地自己来了,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面色不佳。
“尚缘来信了,裴青离亲自带兵离开魔界,去取真正的万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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