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如她

　　两人的眸光隔空相接，窦施然正想迎上去，忽然想起窦太后说的话。

　　迟疑片刻，终是克制住了心情，随之顿住脚步，远远地朝他福了一福。

　　怡和殿内除了王青和雅歌，其余的人都是皇帝的眼线。

　　越王或许不知，但窦施然很清楚，这回御驾来温泉宫，皇帝身边除了常平和秦院首，旁的都是生面孔。

　　想来为了部署他的谋划，从前见过窦施然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皇宫。

　　“王爷。”

　　越王看到她的神情并不熟络，他不知是去练功还是去打猎了，看起来风尘仆仆，满头是汗，轻轻“嗯”了一声便径直往汤池去了。

　　窦施然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缓步走到院子里，仰头看向天上。

　　温泉宫的夜空，并不像皇宫那样黑漆漆的、阴沉沉的，看上去是深蓝色的，又透着点光。

　　雅歌拿着披风跟出来，替她披在肩膀上。

　　“夫人，要去园子里走走吗？”越王回来一句话都没跟夫人说，雅歌看得出，夫人很失落。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夫人。

　　夫人是喜欢上越王了吗？雅歌心中有些忧虑。

　　眼前的局面已经够复杂的了，若夫人对越王动了真心，那不是成了一团乱麻吗？

　　越王回来时，夫人脸上雀跃的神情她看得分明。

　　但她不忍心劝阻夫人，无论如何，她希望夫人过得开心些。

　　窦施然静静地看了会儿夜空，有漫天星光作伴，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转过头看见雅歌心事重重的模样，反倒冲她笑了笑。

　　“怎么了？我没事。”

　　“我知道夫人没事，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雅歌赶紧收敛了愁绪，笑着去扶窦施然。

　　一进殿内，越王正好从汤池中出来，他的发髻打散了，墨色头发垂到腰间，身上只着寝衣，领口大大敞着，露出胸肌的轮廓。

　　“王爷。”

　　见他出来，宫女们都垂眸低眼。

　　窦施然仗着如今的侍妾身份，认真地看了几眼。

　　可惜越王走得太快，还没看得清楚他便已经从她身边走过了。

　　回到寝宫，窦施然闷闷不乐地拆了发髻，换了寝衣，直到躺下都不曾再说一句话。

　　雅歌想劝，也没寻到合适的时机。

　　她睁着眼睛，盯着帐子顶上的鸳鸯戏水彩绣发呆，想着窦安然、想着窦太后、想着皇帝，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他。

　　或许侧身睡着能有困意。

　　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想侧身躺着，刚一翻身便见屋子里有个黑漆漆的高大人影。

　　她本就不多的睡意顿时消散，猛然从榻上坐起来，正想大呼“来人”，一只宽大的手掌夹带着掌风捂住了她的嘴。

　　也是在此刻，她看清了黑暗中的来人。

　　“别说话。”越王低沉地声音说道。

　　窦施然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只得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越王松开了她，起身将帐子放下。

　　窦施然支着胳膊往里头退了些，不自觉地抿唇。

　　越王是要上榻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越王掀开帐子跃了进来，坐到了她的身旁。

　　“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怎么还没安寝？”

　　“你不也没睡吗？”越王哑着嗓子道。

　　窦施然的薄唇动了动，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越王忽而探身上前。

　　她本能地往后缩，却被越王捏住了下巴。

　　男人的眸子深邃如寒潭，近在咫尺地盯着她。

　　“躲什么，今天在马上不是你先凑过来的吗？”

　　“明明是你先。”窦施然瓮声瓮气的说。

　　两人离得太近，她的睫羽纤长，几乎可以戳到他的脸上。

　　越王头回见到她时，便知道她生得美。

　　此刻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她，又觉出些不同的滋味了。

　　她的肌肤雪白如瓷，即便在黑漆漆里的帐子里依然动人，如含苞待放的娇花欲绽待绽。

　　越王忍耐了足足一天，到此时再也无法忍耐，低哼一声便咬住了她的唇。

　　窦施然有点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来势汹汹，她娇弱无力，就势倚到了枕头上。

　　他自然步步紧逼，又追了上去，直到她秀眉紧蹙、头发披散、呼吸急促时方松开了她。

　　看着她的薄唇变得红艳艳，水嫩嫩，越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翻身躺在她的身旁。

　　窦施然眨了眨眼睛。

　　就这样？

　　她生平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吻成这样，也是生平头一次感受到男人的火热和野蛮。

　　跟他吻了这么久，心自然是怦怦直跳。

　　可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敬事房嬷嬷什么都教给她了。

　　这种时候，越王不是该更近一步吗？

　　难道他……像雅歌猜的那样……也不行？

　　想到雅歌，窦施然忽然想起什么。

　　这些日子一直是雅歌在她门前值夜，越王这么大喇喇的进来，雅歌怎么也没通传一句。

　　“王爷，你进来时，没见到门口的宫女吗？”

　　“见到了。”越王轻飘飘道。

　　“那她……那她怎么没通传？”

　　“被本王敲晕了。”

　　“什么？”窦施然又惊又怒，说着就要起身去查看雅歌，“王爷怎么能敲晕她？她受伤了吗？”

　　越王将她按回枕头上，“放心，本王只是让她昏睡会儿，明儿一早可能比你先醒。”

　　窦施然稍稍安定些。

　　“王爷为何偷偷摸摸的？”

　　越王眸光幽深了些，淡淡道：“本王夜里来的事，不要说出去。”

　　“哦。”窦施然似懂非懂。

　　两人静静躺了会儿，窦施然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他的裤子，心中愈发疑惑。

　　他明明……还没有发泄出来。

　　他是可以的，但他为什么不趁夜要了他呢？

　　莫非他不会？

　　有可能吗？

　　他常年在军中，身边亲近的也就是秦子陵和梁成两个人，成日就是行军打仗，的确有可能不知道。

　　难道还要她教他吗？

　　窦施然患得患失起来，余光瞥着他的眉目轮廓，心中忽然发了狠。

　　“王爷。”

　　她悄悄凑上前去，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他顺势抬起手臂，好叫她枕得舒坦些。

　　待她躺好，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窦施然轻轻弯了弯唇角，将手搭在他的温热的胸膛。

　　越王眯了眯眼睛，瞥见她纤细的手指在一点一点地推着他的寝衣。

　　“那你在做什么？”

　　窦施然的小动作被他抓个正着，只能睁眼说瞎话。

　　“我……我看王爷有些热，想……”

　　“想帮本王脱衣裳？”

　　他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令她些许窘迫，佯装生气地收回了手。

　　越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

　　窦施然再也忍不住了：“王爷，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越王板着脸，不动声色问。

　　“我是问王爷，王爷做什么反问我。”

　　窦施然有些恼了，作势就要从他的怀中起来。

　　谁知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着力往回一拉，硬生生把她又拉回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窦施然彻底恼了。

　　越王勾起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咬牙切齿道：“怎么会有你这样心急的女人？”

　　窦施然本就有恼意，听到这话，挥拳便查他砸去。

　　可惜她的拳头对她而言，软绵绵的跟面粉团子似的，哪里打得疼？

　　他非但不怒，反而笑意更浓。

　　“你不要，你就撒手。”

　　越王幽幽叹了口气，“你都在本王怀里了，本王如何能撒手。”

　　这话还算动听，窦施然忍不住弯了唇角。

　　越王自然将她得意的笑容收在眼里，忍不住抱着她一番亲昵。

　　只是两人身上的寝衣始终完好。

　　“王爷。”窦施然不好再开门见山的问，省得他说她心急。

　　“嗯？”

　　她的手抱着他的脖子，声音软绵绵的。

　　“你说，我是在做梦吗？”

　　“为何？”

　　“现在是晚上，论理你该住在书房，可你偏偏跟我一起在榻上。”

　　“所以像做梦？”

　　窦施然忽然从他怀中抬起头，直直望着他，终归是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时冷时热，一会儿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一会儿又偷偷来我屋子抱我亲我！”

　　倒是说得开门见山。

　　“想你了，便来了。”

　　“那你……那你白天就不想吗？”

　　“也想。”

　　窦施然总算满意了些，正在窃喜，忽而听到他问：“你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越王眼眸中的情意似乎淡了些，他的喉结动了动，终归没有说出口。

　　窦施然摇了摇他的胳膊：“王爷，到底为什么啊？”

　　“睡觉吧，本王累了。”

　　说着，越王阖目，似乎睡着了。

　　窦施然盯了他一会儿，心中微微一叹，亦拉上了被子。

　　越王一直听着她的呼吸声，察觉到她睡着，方侧过身，静静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即使睡着了，她依旧娇柔艳丽，楚楚动人。

　　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久久不曾挪开。

　　她连连追问，他自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他亦知道他自己的心思。

　　她若再扒拉几回他的衣裳，恐怕他已经疯了。

　　饶是他自诩最会运筹帷幄，他亦不知道在这女人眼前会做什么。

　　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是皇兄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女人，皇兄城府极深，用意绝不简单。他曾在皇兄手中吃了大亏，连皇位都丢了，绝不能再大意。

　　但他的的确确为她动了心。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着他的心。

　　他曾想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试过了，失败了。

　　他抑制不住想她的心，更加抑制不住自己偷摸来见她、亲她。

　　便只是亲亲、只是抱抱吧。

　　往后……往后他会怎么做？

　　越王说不清楚，完全不知道该拿怎么办？眼下，他只能这么办。

　　他仰头躺在枕头上，长长的舒口气。

　　要想真正的拥有她，必须弄清楚皇兄要她做什么，也必须弄清楚皇兄手中有她什么把柄。

　　便……从她口中的外婆查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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