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虹

　　酒店里的自助餐有日本寿司，韩国烤肉和一些法式甜品。

　　但她没有吃到这些美味却不健康食物，可能是因为魏清打好了招呼，她每顿饭都有排骨汤和海鲜，营养极其丰富，补得她流了两天鼻血。

　　除此之外，魏清在复健中心请了一个女医师过来，白天带着她做复健训练。等到了晚上，魏清和她一起吃晚饭，然后没收她的手机，督促她学习。

　　日复一日，她彻底离开了拐杖。

　　今年气温变化很快，昨天她还穿着棉袄打哆嗦，今天就热得换上了长袖和牛仔裤。

　　这天晚上，魏清没有监督她学习。

　　他坐在床边，身旁放着用来听课的平板电脑，眼睛直勾勾盯她的腿，忽然说了一句:“周黎，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腿不对劲。”

　　周黎正在手机上找兼职，听到他的话，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你站起来走两步给我看看。”

　　周黎坐着不动。

　　魏清伸手抱起路过床边的小白狗，伸手掐住它的脖子。它发出凄惨可怜的叫声，短短的腿在空中乱蹬着。

　　“明天给你加菜，就用你捡回来的这条狗。”看着手中奄奄一息的小可怜，魏清露出残忍的笑容。

　　周黎最终坐不住，站起来朝魏清走过去。

　　为了不露出异样，她走得很慢，但魏清看得非常认真。

　　他看到她左脚迈到前面，右脚跟上去。需要将重心压到右脚发出左脚的时候，她的右腿会支撑不住弯曲一下，整齐看起来有点细微的跛脚。

　　“周黎，你落下后遗症了。”

　　周黎冷淡地“嗯”了一声，抱着狗往回走，这次走路恢复了平时的速度，跛脚看起来比刚才更明显了，魏清脸色突然阴鸷下来。

　　身后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周黎脚步顿了一下，转身抱着狗坐下来，看着魏清发疯。

　　魏清摔完东西，大步走到她跟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忽然笑了，自我安慰般喃喃道:“没关系，我一个瞎子，你一个瘸子，多好啊，现在我们更般配了。”

　　周黎抬眸看向他，黯淡的眼里有点茫然，又有点坚定。

　　“死人和活人怎么会般配？”

　　“你说什么？”

　　魏清皱眉看着她，可是她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听不懂了。

　　“我好像还活着，但是我已经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以至于她看到魏清圆睁的眼睛忽然垂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其中有一丝恐惧。

　　今晚过后，他来的很不规律。

　　有时一连好几天不来，有时又连着好几天过来，让她不停地走路给他看，她不可以有腿瘸的样子，必须像正常人那样走路。

　　有时候她走累了，腿会非常痛，但是她仍旧继续走，会不可避免地露出异样，然后魏清就会破口大骂，在房间里神经质地四处乱走。

　　一般这种时候她就会笑着坐下来，藏好他的药，然后冷眼看着他发病，怎么也找不到药，被情绪压制的他跪着地上用胳膊抱住脑袋，身体如触电般颤抖着。

　　在他没来的日子里，她有小狗陪伴，倒也不觉得孤独。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只小狗是她和温舒维一起从环卫工人手里救下来的。

　　每次看到这只小狗，她就会想起温舒维，然后无意识地开始质问它，比如:温舒维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聊天啊，温舒维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的牙齿恢复的怎么样了，温舒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温舒维，温舒维……

　　捡到它的时候，它虚弱地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她希望它以后生龙活虎的，就给它取了“闹闹”这个名字，结果……

　　“闹闹！”

　　小狗屁股坐在地上，爪子乖巧地放在前面，湿漉漉的圆眼睛看着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温舒维！”

　　小狗立马站起来，摇着小尾巴，“汪！”

　　操！

　　周黎羞耻地用双手捂住脸，心想这可怎么办啊！

　　住在酒店里的这段日子里，她在手机上找好了房子和兼职。魏清很久没有来过了，她挑了个好天气，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日用品和小狗离开了酒店。

　　她跟着导航找到了租的房子，在门口等待的房东把钥匙交给她，又给她介绍了一下这个房子，跟之前说的几乎没差别。没有电视机，没有WiFi，厨房里也没有燃气灶，但一个月只要一千块钱，房东还允许养宠物，卫生也挺干净的。

　　找到的兼职是餐饮类的，需要去医院做体检办健康证，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过，用一个小杯子端着自己的尿，和一群同样端着尿的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洒出来，更怕碰到别人的尿。

　　现在她手里的钱，就只有温舒维给的赔偿，交上一个月的房租还剩下一万多，足够她撑一段日子。

　　回学校的那天，她和闹闹各吃了三个肉包子。

　　出门时闹闹也要跟出来，她用脚把它挡回去，蹲下身抚摸着毛茸茸的脑袋。

　　“乖乖在家等我哦。”

　　闹闹抬着脑袋看她，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用脸蹭了蹭它，然后看着它，也不管它能不能听得懂，认真地说:“你没有家，我也没有家，但是我们在一起就都有家了呀，好不好呀，小闹闹？”

　　听到自己上扬的尾音，她突然愣住，惊讶于自己说出如此积极而又肉麻的话。她面无表情地把狗放在地上，自嘲道:“跟他妈傻逼一样！”

　　上一秒还温柔的脸，下一秒就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她张牙舞爪地朝闹闹扑过去。

　　“你要是出去乱跑，就会被坏人抓去做成狗肉汤！那些人会把你的皮扒掉！再把你五马分尸！”

　　她追着闹闹跑，途中从厨房的玻璃移门中看到自己的笑脸，她站住了，上扬的嘴角和眉毛慢慢落下来，眼里恢复了平静。

　　“操！更像傻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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