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商场日记

　　终于登上了去郑州的火车，两人相偎在一起，难得得显得轻松而愉悦。此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改变，由恋人朋友变成了合法夫妻。
　　在小齐的贴身衣袋里，揣着二嫂给他们的两千块钱，更让他们踏实的是，三哥答应从三嫂二姐那里给他们借一万块钱，因为这笔钱存在银行还未到期，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且这笔钱是要利息的，期限只有一年，即便如此，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钱的问题一解决，柜台的事儿瞬间就成了眼前最需要的。小齐催促小霞马上给好朋友曹银华和小敏打电话，托她们给先行留意一下。
　　小霞又托两人给找住的地方，曹银华马上就兴奋地说“恁就去燕庄住吧，那儿的房子都成了。。。”小霞笑着问：“是不是恁现在住的地方？”
　　曹银华说：“就是，不过俺那一栋是新房子，都住满了，要不然咱可以住到一块儿---没事，恁来吧，我带恁去找房子！”
　　电话一挂，眼巴巴等在一旁的小齐马上就问：“柜台有没有？”小霞说：“先找人问问吧，看有没有合适的，其它厅咱不愿意去，又不能离咱姨太近---去看看再说吧！”
　　小齐又问：“住的地方呢？”小霞笑着说：“曹银华让咱去住到燕庄，和她和丁志强在一块儿，不过，她住的地方房子都满了，她帮咱再找一个，应该也都挨着---去了也有个照应。”
　　小齐高兴而坚定地说：“好，咱明天就走！”
　　在火车上，小齐问：“咱去了卖啥啊？”小霞说：“先从发光管开始呗。”
　　小齐有些不甘地说：“就这一种？恁姨现在主要经营啥啊？”小霞说：“发光管，数码管，点阵，主要是这三种。”
　　小齐问：“厂家哩？”小霞说：“数码管点阵的厂家是中山郎玛，这个没法联系。”
　　小齐问：“为啥？”小霞说：“她谈了河南总代理，河南地区厂家不会再给别人发货，数码管点阵占钱太多，咱现在也上不起。“
　　小齐问：“那就剩发光管了？”小霞嗯了一声。
　　小齐问：“那厂家哩？”小霞说：“最早的是洛阳一个厂家的经理，姓李，跟李阿姨做了好多年，还有栾晶，关系都挺好 ，也光给栾晶和李兰货，商场其他人都不给，和她好好说说吧，估计李兰不会让她给咱发。”
　　小齐问：“另外还有一个厂家哩？”小霞说：“包头的，一个业务员，叫杨国红，年轻小伙子。他的货在商场谁都给，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出站，他们就去火车站广场下的明珠商场找曹银华，两人一见面，拉着手，高兴地又笑又跳。中午，就在地下商城的餐饮区请曹银华吃饭。曹银华瞟着小齐笑着问小霞：“你说他在咱商场干过，我咋不知道呢？”
　　小霞笑着说：“你眼里有谁啊？天天走路头昂的跟个鹅头一样！要不就在柜台上趴着睡觉，一睡一天！”
　　曹银华笑着打了小霞一下，对小霞说：“恁姨又找了一个看柜台的呀---是不是知道恁俩的事儿了？”小霞说：“我听小敏说了，没给她说啊，我妈过两天才来呢！”
　　曹银华问：“那你咋弄呢？给她干不干了？还是等到找到柜台以后？”小霞说：“我妈的意思，让给她再干一段时间，等她来了，要过我的工资和定好户口之后，再给她说不干的事儿，提前说了怕---”
　　曹银华说：“怕不给你工资和不给你买户口吧？”小霞嗯了一声，点点头。
　　曹银华恨恨地说：“也是，现在的人说翻脸就翻脸，管你亲戚啥的？”小霞笑着说：“是你不给杨同生干了啊，不是杨同生不用你了。”
　　曹银华又打了一下小霞，笑着说：“有啥区别！”小霞问：“你和丁志强在燕庄的房子怎么样？”
　　曹银华说：“不错啊，盖的新楼，房东可不错，我就说了，要是她还有房子，咱住一块儿多好！”
　　曹银华又对小齐爆豆似地说：“吃完饭，我给你说咋去，房子已经给恁找好了。”
　　吃完饭，三人分手，小齐去燕庄，曹银华去上班，小霞去商场，临走时，小霞依依不舍地对小齐说：“你的传呼也不能用，也找不着你了，你有事儿了给我打电话吧。”
　　燕庄原是郑州东郊一个偏僻的小村，1960年的一张照片显示，这里还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麦田。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变样儿。突然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郑州的快速发展，楼房和马路从市中心如涟漪般向外快速扩散，燕庄也像周边其它村落一样，农田一块块快速消失，各种水泥建筑拔地而起，村外的羊肠小路也被宽阔的马路所取代。
　　与此同时，外地人蜂拥而至，带来了大量的居住需求，已经变身城中村的这些村庄的农民自建房因其低廉的价格大受欢迎。日起而作，日落而息静悄悄了多少辈子的小村庄，顿时喧嚣热闹起来，并像气球般飞速膨胀，当地人盖房的速度甚至赶不上外地人进入的速度，似乎一夜之间，这里就如蜂巢般拥挤和热闹。即便是村中坑坑洼洼的小土路，两边的店铺也是一家挨着一家，鞋店，服装店，理发店，杂货店，各种各样的小吃店。。。
　　从26路车下来，顺着燕庄的唯一的一条大路往里走，远远地，小齐终于看到了曹银华所说的那栋六层新楼。果然，在整条街上，如鹤立鸡群般地存在着。然而，他租的房子并不在这里，需要从这栋楼前面狭窄的胡同一直穿过去。胡同窄得只能并排走三个人，个别人家的门口还堆着大量的建筑材料，人只能从脚手架下低头穿过。
　　一栋二层楼，大铁门关着，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有房出租”几个字。一扇小铁门开着，院子里几乎被杂物和旧自行车堆满。听到叫声，一个肥胖油腻的半谢顶的中年男子从一楼阴暗的楼道里拱了出来，粗声憨气地问：“干啥哩？”
　　小齐客气地问：“恁这儿租房了吧？”对方啊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
　　小齐问：“那边有个女的帮我在这儿订了一个房子，是不是这儿？”男人哦了一声，问：“赵小顺那家那个吧？”
　　小齐愣了一下，并不知道曹银华房东的名字。对方已转身拐回去拿了一串钥匙出来，上了二楼。由于两边都是房间，又没有灯，乍上来，二楼过道里感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由于不通风，真个楼道里弥漫着厕所的臭气。房东摸黑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木门。
　　这是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单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虽然有一扇窗户，对面几米处就是另外一家的墙面，所以，即便大白天，屋里依旧很暗。房东拉了一下灯绳，垂在屋当间的一个灯泡亮了，但瓦数太低，并没有增加多少光亮。
　　小齐问：“卫生间呢？”房东说：“在外面。”
　　卫生间正对着上来的楼梯，又潮又暗又臭，同样是一盏瓦数很低的灯泡照明。
　　小齐问：“这房子一个月多少钱啊？”房东说：“一百。”
　　小齐笑着问：“能不能便宜点儿？”对方不为所动地摇摇头，说：“都这个价儿！”
　　小齐又问：“水电呢？”房东说：“水不要钱，电一块钱一度，一个房间一个电表。”
　　小齐笑着说：“好吧。”掏出一百块钱递了过去。对方给了他一把钥匙。
　　小齐问：“哪里有卖床的？”房东用手指着远方说：“大马路对面，都成了。”
　　小齐又回到马路边，果然，对面的人行道上，一长溜的新床摆的整整齐齐。老板就在床上坐着，见有人过来打量床，就问：“要啥床哩？”小齐问：“这床是咋卖的？”
　　老板站起来说：“有一米二的，有一米五的，还有一米八的，你看你要哪一种？”小齐想了想，说：“一米五的吧。”
　　老板说：“双人的三百，”然后动手向小齐介绍：“床板儿可以折叠，床头和下面的两个箱体是分开的，搬家好搬动的很。”
　　小齐盯着一个厚厚的床垫看了半天，问：“这个多少钱？”老板说：“这是席梦思弹簧的，也是三百。你坐上试试，软和得很，比硬板床舒服太多了！”
　　小齐慢慢坐上去，翘起双脚，轻轻弹了弹，问：“能不能便宜点儿？”老板说：“你要床和床垫吧，一共五百。”
　　小齐说：“你得给我送过去啊，我自己可搬不动。“老板笑着说：“那肯定的！”又指着马路对面说：“这个村的吧？”
　　卖床的一走，小齐关上房门，在光溜溜软绵绵平展展的席梦思上仰面躺下，把四肢尽力伸展到最大，舒舒服服地长长地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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