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商场日记

　　听到外面锣鼓家伙叮叮咚咚地响，路治香大声问二女儿：“猪喂了没呐？”小霞生气地大声回答：“早就喂了！”
　　路治香笑着对女儿说：“喂了去带小齐去看说书吧。”小霞笑着问小齐：“就是，你去看不去？外面说书呢。”小齐问：“啥是说书的？”
　　小霞笑着招呼他说：“走吧，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路治香笑着说：“去吧，去看吧。”
　　村里的小路边，站着两个穿着旗袍化着浓妆的中年女子，因为天气太冷，里面套了太厚的棉衣，显得整个人臃肿不堪。一人打着鼓和响器，一人右手杨着两块长条木板打得啪啪地响，正声情并茂地唱着。唱一会儿，说几句，然后继续唱。
　　只有几个村民稀稀拉拉地围着看。小霞和小齐的出现，让他们把注意力更多地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小霞似乎是故意，更为亲热地搂住小齐的胳膊，小齐则被看得很不自然。
　　看了一会儿，小霞笑着问小齐：“听懂听不懂？”小齐无奈地摇着头，笑着说：“听不懂。”
　　小霞笑着说：“那咱去转转吧。”小齐问：“去哪儿转啊？”
　　小霞笑着说：“随便上山转转。”两人拉着手慢慢往后山上走。小齐问：“你能听懂她们唱的啥吧？”
　　小霞笑着说：“我还能听不懂？”小齐问：“唱的啥呀？”
　　小霞笑着说：“戏名儿我不知道，说一个书生赶考哩，住到一个员外家里，让小姐看中了。。。”小齐说：“还都是老套子。”
　　小霞笑着说：“农村的戏可不都是这吗。”小齐说：“不过唱的怪投入的，看的没几个人，还都很认真。”
　　小霞笑着说：“指望这挣钱呢。”小齐问：“没见人给钱啊？”
　　小霞笑着说：“大队给了，一到过年过节，村村都请唱戏的。特别现在十五十六这。”
　　到了一个高处，小霞指着对面的山上，说：“咱那边有一块儿地。“又指着后山说：”咱那边还有一块儿地。”
　　小齐问：“恁家有多少地？”小霞说：“几亩吧。”
　　小齐问：“种的啥？”小霞说：“玉米，山西除了玉米。”
　　小齐问：“不种麦子？”小霞说：“麦子还得浇，这都在山上，这儿一块儿，那一块儿，谁浇得了啊？离那么远，以前吃得水还得挑哩。山西都是靠天吃饭，一年一季。”
　　往上又走了一会儿，来到半山腰。此时，天空晴朗，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小霞手搭凉棚，指着远处说：“咱的祖坟在那儿呢，冬天没有叶子，能看见，夏天都让草和树挡住了，这儿根本看不见。”
　　顺着小霞指的方向，小齐果然见了个坟头，在两棵大树下。小齐问：“祖坟就一个？不都是一片吗？”小霞说：“这是新祖坟，那边还有个老祖坟，每年上坟，两个都要上。”
　　小齐抬头看看蓝蓝的天，说：“这天真是不错！空气新鲜得很，就是太冷了。”小霞笑着说：“夏天避暑好啊。”
　　小齐说：“我可不知道哩？我暑假回老家，晚上在院儿里坐，还得穿棉袄哩！”
　　顺着小土路又走了一会儿，小霞停住脚步，说：“前面有个水库，不走了吧？”
　　小齐说：“走呗，去看看。山西能见个水库也稀罕。”小霞磨磨蹭蹭来到水库边。水库被一座坝拦在半山腰，不大，却深不见底。
　　小霞说：“这里面咱村里死过好几个人，都是女的想不开，跟男的生气，跳进去。”一面拉拉小齐，说：“走吧，不在这儿了。”
　　离开了水库，小霞撅着嘴，赌气对小齐说：“你回来要是对我不好，我也往这里跳。”
　　登上一个小山头，四面眺望，感觉整个村子周围的地势看的更清楚了。只见三面环山，没有山的那一面，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蜿蜒伸向山外。小霞指着对面笑着说：“那个山你看见没？你猜叫啥？”小齐问：“叫啥？”
　　小霞笑弯了腰，说：“猪屁股山！像不像？”小齐看了一会儿，吧咂了一下嘴，皱着眉头，问：“咱准备咋弄了呀？这十五十六马上过完了，一直在恁家住不是个事儿啊！”
　　小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小齐问：“你没和恁家人商量过？”
　　小霞说：“他们让我问你哩。”小齐抱怨说：“咱从去年六月份就开始说自己干哩，说到现在半年多了。我一直给你说，做这个生意主要是以你为主，我啥都不懂，问你在哪儿做，你说不知道，说在郑州做吧，怕兰姨不愿意，我说不中在新乡吧，你同意，我去订了个柜台，你又说新乡谁都不认，没客户，市场小，让我借老五的一千块钱也打水漂了。这个年马上就过完了，你还说不知道。”
　　小霞问：“那你是啥打算”小齐说：“这还用一遍一遍地说？这年也过完了，咱先回新乡，把证领了，再去郑州做生意。”
　　小霞说：“那你下山了去给我妈说吧。”
　　晚饭后，小霞悄悄对小齐说：“你去陪我爸坐坐吧。”
　　小齐正在看电视，回头看到未来的老丈人穿着又脏又皱的灰色西装，一个人坐在小桌边，面前摆着一杯酒一双筷子和半盘菜。
　　小齐来到小桌边坐下，笑着给未来的老丈人续满酒，一边说：“我陪你喝两钟？”路顺吉笑着对刚洗完碗还未摘下围裙的路治香说：“给小齐拿个酒杯。”
　　酒杯拿过来，路治香顺便在老公身边坐下，笑着问小齐：“霞的前晌给我说了，怎，说恁准备怎弄哩？”
　　小齐说：“我给小霞说了，先回新乡把证领了，去郑州做生意。”
　　路治香不知可否地笑了一会儿，然后问：“这就把证领了，酒席哩？酒席怎个办哩？”小齐笑着说：“现在做生意还没钱哩，我还不知道去哪儿借哩！”
　　路治香笑着，慢慢吞吞地说：“农村，结婚可不是看领证不领证，证领不领没人管，酒席不办就不算结婚呐。”小齐鄙夷地说：“啥时候了，谁还这样子弄？俺都在城市生活哩，这正常的很哪。”
　　路治香笑着说：“你在城市可以呀，家里这怎弄哩？这现在亲戚邻居都知道了，都说霞的要办事儿了，弄得没办，就，就，就。。。”小齐说：“现在还管他们哩？自己做的没错就行呗。”
　　路治香笑了笑，看了看丈夫，半天了，又笑着对小齐说：“你是新乡城市里的，小霞是山西农村的，她自己一个人在郑州，这往后要是受了气怎办？这么远。。。”小齐疑惑地问：“受谁的气？”
　　路治香不好意思地笑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比如说：你的呗。”
　　小齐马上说：“不会，不会，我会给她气受？俺俩到一块儿不容易，小霞也给恁讲了吧，中间多少波折，俺俩最后能到一块儿也算是个奇迹吧。我也给小霞写信说过，我这一辈子不一定让她多有钱，但我一定会真心对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路治香又看了丈夫几眼，过了一会儿，笑着问：“那恁俩结婚了，彩礼也不说一说？”小齐笑着说：“不是给恁说了？进货租柜台的钱还没着落哩，这回去了我马上就得找人借钱，去哪儿借还不知道哩，那些同学肯定都没钱，俺爸也没钱，那点儿工资能顾住他自己就不错了，只能问问俺俩哥了，从他们那儿真借不着真不是到咋弄哩，就是借上也得先紧着租柜台进货。”
　　路治香笑着问：“那你家人不管你？这结婚了，不办酒席不给彩礼，这事儿农村可没听说过呢！”小齐说：“俺爸没钱呐，俺妈去年去世，丧葬费上个月才给，还是一堆白布，让自己卖，我卖给谁啊？还得俺哥俺嫂去卖，哪有钱呐？再说，我结婚也不打算要俺家人的钱，他们要是有钱，我也是先拿过来做生意---等生意挣了钱了吧，彩礼肯定一分不少给恁补上。”
　　路治香笑着说：“那你说哩，挣着钱了婚事儿才办，彩礼才给，那要挣不住钱哩？就不办不给了？”小齐说：“那就看小霞呗，生意做起来做不起来。”
　　路治香笑了笑，过了会儿，又笑着问：“那她姨那儿怎办哩？还许诺着霞的的户口哩，霞的的工资，这都不说了？”小齐说：“该说说呗。”
　　路治香笑着问：“除了我，谁去说哩？”小齐笑着说：“那你去呗。”
　　路治香笑着说：“这农村这当下能走得了？农村不跟城市啊，十五十六一过年就算过了---这还有好多亲戚没走完哩。”小齐问：“到啥时候走完？”
　　路治香说：“还得半个多月吧。”小霞虽然在那边装着看电视的样子，耳朵却始终钉在这边，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声说：“能不走的不要走了，人都没了还走那干甚？”
　　路治香吵女儿说：“都是老亲戚了，说不走就不走了？老的不在了吧，小的能不在？恁回头走不走是恁的事儿，这当那家也不能不走。”小齐说：“那你走走呗，俺先回新乡□□借钱，等你忙完了，去郑州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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