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今日有命案

　　“太爷，沿着这条临水巷子往前走，拐个弯就是苏仵作的家了。”
　　县丞管忠走在前面引路，“这条小溪自西北流向东南，最终汇入城东的东浮河。”

　　“住在药香街和北巷的百姓，平日都用这条溪里的水。”管忠边往前走，边向身旁的新太爷介绍元宁县。
　　温昭顺着他的手势，看向西侧的溪流，溪水干净清澈，临近午时，正有不少妇人蹲在溪边的大石上，或清洗各色食材，或浆洗衣裳被褥。

　　元宁县的百姓富庶，安居乐业，无忧无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岸边的柳树也随风舞动。
　　温昭轻摇折扇，果然是江南好风景，都城的七月末，只能瞧见光秃秃的树干。

　　“揍他！揍他！”
　　“你没爹！你没爹！你就是没爹！”
　　“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哈哈哈。”
　　“快！扒他裤子！”

　　嘈杂吵闹声，似是孩童们凑在一块打架。
　　温昭看向管忠，正想问上一问，就见管忠愣了一瞬，当即板着张脸，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温昭蹙眉，看了眼毫锥，“我们也过去瞧瞧。”
　　二人走进小道，管忠一手抓一个，将两个半大小子牢牢地定在原地，其余孩童，顿时作鸟兽散，逃之夭夭。

　　阴暗的墙角处，有个趴坐在地上的孩子，双手死死地攥紧裤腰带，嘴角、颧骨以及露出来的手臂上，都有明显的伤痕。
　　管忠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哇！你们又欺负苏祈！”

　　“平日学的兄友弟恭，善待友邻，爱护幼小，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管忠严厉地骂了两句，“无论你们两个，还是那些逃了的，都去寻你们阿爹，让你们阿爹带你们去百草铺赔礼道歉。”

　　“老夫可都瞧见有哪些人了，要是过了午时，老夫没看见你们登门。”
　　管忠冷笑两声，带着迫人的寒意，正言厉色，“那老夫可就亲自出马了，到时候你们阿爹要怎么料理你们，老夫可就不清楚了。”

　　两个半大小子被吓得面色发白，直愣愣地点头。
　　温昭疾步走到暗处墙角，蹲在苏祈的面前，将苏祈扶了起来，顺手帮他扎好裤腰带，理好乱了的衣襟。

　　“可有哪处疼？”温昭蹙眉，五六个小子打一个，况且小孩子动手不知轻重，万一伤筋动骨就糟了。
　　谁知，面前的小孩抹了把嘴角，“区区小伤，过几天就连淤青都看不见了。”

　　温昭失笑，拍了拍苏祈的肩，“不错。”
　　苏祈微抬下巴，“哼！他们这次偷袭！等小爷我养好伤，定一个个揍趴下！”

　　温昭这回笑出了声，挑了下眉，帮忙出招，“有志气，但他们人多，你可得小心，不如各个击破。”
　　苏祈听到这话，惊喜地眨了眨眼，“你说得有道理，他们玩阴的，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姑姑可是衙门里的苏仵作？”温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苏祈，“你们两人的性子倒是天差地别。”
　　听到小姑的名字，苏祈的笑容立即散去，眼含戒备地打量温昭，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你是何人？”

　　管忠已经训斥完两个半大小子，松手放他们离去，抬脚走到苏祈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
　　“不是说你转了性子，老老实实在家看书了，怎的又被他们困在外头？”

　　苏祈避而不答，反而看了眼温昭，低声问管忠。
　　“管爷爷，他是谁啊？我怎的从没见过，是衙门里新来的人？”

　　管忠捋了捋胡子，笑道：“这位是新来的县太爷，还不给太爷请安。”
　　苏祈闻言，恭敬行礼，“小子是百草铺的苏祈，见过太爷。”

　　“他是苏仵作的侄儿？”温昭收起折扇，嘴角含笑，“苏仵作冷静镇定，侄儿却是火爆的性子。”
　　管忠牵起苏祈的手，轻叹一声，“祈儿自幼没爹，他如果性子绵软，可不是要被人欺负了。”

　　一行人走出小道，日光落了下来，亮亮堂堂。
　　“管爷爷，我还有条鱼在下面，我去拿。”苏祈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挣开管忠的手，沿着青石阶，走到溪流边。

　　管忠看着苏祈的背影，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捋胡。
　　“他娘开了百草铺，是药香街上唯二的女东家，虽然只卖药草，但生意比其他药材铺子都要好。”

　　“他娘性子泼辣，但凡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她定然打上门去。”
　　管忠莞尔，面露赞赏，“祈儿是个懂事的，知道他爹走得早，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所以处处护着他娘和姑姑。”

　　说话间，苏祈提着两条鱼走上台阶，两条鱼都有半个他那么长，他喜滋滋地跑到管忠面前。
　　“管爷爷，你瞧，这鱼大不大？我让阿娘炖了，请管爷爷喝鱼汤。”

　　苏祈微微仰头，笑得眉眼弯弯，日光洒在他的脸上，五官样貌一览无余。
　　温昭摇扇的手顿住，嘴角紧绷，他定定地看着苏祈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觉得很熟悉。
　　他以前肯定看过这双眼睛，同样的角度，他或许是站在高处，微微低头，对上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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