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旧作,昔日读武侠版时被小椴,沧月,江南,沈璎璎等侠士熏陶下的产物。写了几个漂泊而孤独的影子,寂寞而彷徨。构思略见凌乱,但感情真实,自觉还有可读之处。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心诺 ┃ 配角:夜无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旧作,昔日读武侠版时被小椴,沧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768   总书评数:9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267,36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武侠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十年灯·中篇随笔集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22723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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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川风雨听潮声

作者: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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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一)飞天一舞尽往生
      前路的夜似乎更黑,去无心勒住疾驰的马,似是怕它迷失在这夜色中。

      “杀气。”她呢喃了一句,妙目中滑过一丝寒意。她紧张地盯着面前的那一片竹林,林中晃过几道翩如鸿影的白影。
      “留无意的‘如影随形步’果然名不虚传。”去无心在马上朗声道。

      “好眼力!”那人落在一株竹上,开口道,却是个清冷的女声。“留下马车中的祸国妖姬,否则莫怪我无意刀刀意无情。”
      去无心双眉一扬,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叛离宫。你不怕宫主的千里格杀令吗?”
      留无意哈哈一笑,拂发道:“谁敢动靖国太后?”
      去无心手一松,半晌才道:“太后?看来你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使命。”

      “靖国皇帝徐稹驾崩,太子徐羿继位,我自然是太后了。”她笑得很灿烂,如天上那一轮渐瘦的月。
      去无心惊怒交加,一挥马鞭道:“闪开!”
      “无心姐姐好急的性子,留下徐心诺,我自不为难你。”留无意言笑晏晏。

      “你自信拦得住我?”去无心冷道,嘴角微微上扬,给她一个极为不屑的笑意。

      “一个留无意不成,十个还拦不住你?”留无意被激怒,摆开驾式,月色下竟如凉风中欲舞的花。

      “你……你竟然偷练‘流年魅影’。”去无心一怔,这是一套极阴柔的功夫,练者会自伤心脉,最终心脉衰竭而亡,“你又何苦?”

      “我不服,为何无意刀永远不如无心剑?”说话间,她的身影已经散成十个虚实难辩的幻像。
      “就算十把无意刀也绝不是无心剑的对手。”去无心傲然拔剑,跃入阵中。

      其实也没有必要去说那是一种怎样惊心的美,因为在那斑驳的树影、人影中,刀剑早已交错得不真实了。
      终于止住了,二人都静得如空谷中的松。

      “怎么会?不会的”是留无意的声音,很落寞,“你怎么能找出我的真身?”她左袖管中的血如水般下滑。
      “因为你是女人。”
      “什么意思?”

      “你不该在用‘流年魅影’时用香粉的,更不该在我面前。天下谁人不知我的辨味能力极强?我只要稍微细心辨别就不难找出你的真身。留无意,你又败了。”去无心傲然背对着她说。
      “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不屑!在我转过身来之前,你最好已经不在了。”

      “好,我不会放过你的。”留无意搁了一句话,飞身潜入夜中。那最后一句话凄厉得如无间道中的鬼魅。

      帘外是江南的春景,永远是那一番绿水流蓝,水气氤氲的低迷,美倒是极美,只是过于病态。
      “姑娘,寒夜未褪,披件衣衫吧。”一丫头抱着件罗衣走到去无心身后。不,此时应叫她玉芙蓉,是这江南的秦楼楚馆中最有名的角儿。因为她每日只须往微雨楼上小坐半个时辰,就会引来无数的人来看她,就只是看这么单纯。
      她似乎在想七年前的那一战,月夜下的一战。那时心诺才七岁,而她则是殷国护国教的风云人物去无心。然而七年后的今天,她竟成了个清倌人。
      因为她已经是个废人了,那一战,她的心脉已然震伤,武功尽失,她要躲过太后的追杀,只有去留无意想不到的地方------青楼。
      天色在江南的阴雨中越发的暗了,楼下已是一片歌舞升平。
      “姑娘,今天可是小姐的好日子。妈妈花了数千两银子为小姐修了个舞池供小姐为客人献舞。那池中还真个植了些荷花,想来小姐从楼上落入池中的台上时,肯定赛过了嫦娥仙子。”丫头在她身后说。见她不动又不说,“你可好福气,小姐不但人美,而且身子骨奇,竟飞得起来呐。”
      去无心一哂:“可不是。”话音刚落,却听得楼下那些乐声皆止住了,唯一人抚琴尔,奏的却是《出水莲》。丫头面上一喜,再也不理她。乐滋滋的扭头跑了下去。
      怪的是,楼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去无心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惊艳,以至可以洗涤那些买笑人早已在战乱中放任的心,她似乎已看到身著素色舞裙的心诺隐约于莲影水光中的场景。
      约是一柱香的时间,一阵掌声猛地爆发了,震得她房内的古琴都嗡嗡地响个不停。
      丫头踏着凌乱而急促的步子上来了:“姑娘,小姐居然飞到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连那些花都飞了起来。客人呆了一阵才回过神来,连江大爷都夸她飞燕在世增其清呢。还有人说直如当年长生殿中霓裳艳影呢!真是美死了。”
      “亏难你竟说出那些个文词,”去无心漫不经心的说,“你且下去看着,有事报我。”  
      楼下些许有点人声了,但都极弱,恐惊了那不知从哪重天上落下的仙子,不过总也有声音的。
      “八千两。”
      “一万两。”
      ……
      “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怕是要兑空钱庄了。是哪个豪客肯出钱接心诺出阁?去无心想。但不久就知晓了,说是商国巨贾,带着数十个侍卫,年纪倒是不大。
      “小姐真是个怪人,客人都加价呢,她却在一旁考自己的钗,不理睬他们。”丫头自语道。
      “烤钗子做甚?坏了。”去无心大惊,迭步跑下楼去。刚至大厅,她就叫了起来,“不。”那一声简直是歇斯底里。
      心诺已然将自己的钗按在了自己的左眉角上,然后她就一声不哼地倒了下去,她竟然自毁容颜!

      “心诺,你这是何苦?”去无心在床边看着刚醒的心诺说。
      “哼,那些东西也配近我身来?我可是……,我是什么身份?”心诺冷冷道。
      “原来你一直没忘!”去无心说。

      “如何能忘,我绝不能忘!总有一天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全夺回来,把说我是祸国妖姬的人统统杀死。”心诺一字一句地说。

      去无心心中一寒道:“你忘了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是殷国的复国希望,你可背负着惊天的秘密。”

      “不,您错了,殷国早已被靖国所灭,复之何为?就算离宫势力犹在,但面对靖国数十万大军又能兴什么风浪?况且,我是靖国名正言顺的……”

      “住口!”去无心喝道,面色疾变,半日才缓过神来,起身倒了一盏茶递过去说:“心诺,喝口茶。”
      心诺不接。
      “你这孩子真倔,像极了你爹,哎,何苦自毁面容呢?”去无心手一抖。

      “不是每次都有人帮的,总得要靠自己,容貌不过是皮囊污骨罢了,成大事要靠这儿!”她指了指头说。
      并接过那茶,正欲喝,又放了下来,“娘,我怎么到你房里来的?”

      “哦,你晕倒后,那些人都散了,那个商国的公子却流连了一阵子才走。”去无心莫名惊了一下。
      “他?他可不是常人,肯定是商国的皇室。”心诺道。
      “你如何知道?”

      “他身后侍卫列队握刀以及行礼的动作都是商国禁卫所特用的,休想瞒我。”心诺顿了顿,看了看碗中异香阵阵的茶道,“好茶!”随后啜了一小口。
      “心诺,茶怎么样?”去无心问。眼中尽是探寻之色。
      只见心诺眉一皱,哇地吐了一口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诺儿,别怪娘给你和忘忧草煮的孟婆汤,不忘了靖国的事,你岂肯听我?只是……”她抚着熟睡的心诺,开始念起忘忧咒。 
      这一夜,好长。 

      <二>相逢一笑听落梅
      “娘,我们这是去哪儿?”略有知觉的心诺起初只是感觉到颠簸的厉害,寒意淡淡地随风而来.她看了看四周,早已经不是江南的烟花曲巷了。她很想问为什么会在一辆马车上,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离开,但是她忽然觉得累了,不想管这些可恶而又可怕的阴谋。
      “灵山,找灵山怪客屠纵教你剑法。”去无心答道。
      “您不是说屠纵不收弟子的吗?”心诺的声音怯怯的。
      去无心道:“你是个习武奇葩,慧根独具,他老人家兴许会给点情面。”
      心诺应了声也就不发话了。
      “诺儿,还记得靖国的事吗?”去无心问。
      “靖国?靖国。。。。。。我只记得微雨楼,对了,我晕倒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去微雨楼之前我们在哪里?娘,你说啊。我,我的头。。。。好疼。”心诺苦思一阵,抱头说。
      去无心将心诺搂在怀中,缓缓道:“你叫心诺,是殷国人,你爹也是殷国人,他七年前就过世了。七年前,我们住在殷国已废的都城-----晦月。后来辗转到了靖国。怎么,诺儿你都忘记了吗?”
      “我不记得了,殷国已经灭亡了么?”
      “傻丫头,十六年前殷国已在著名的晦月一战中亡国了。皇上,皇后全部殉国,刚满四岁的小王子失踪于战乱中。这些你也忘记了?”
      心诺睁着茫然的眼睛,空洞得让人觉得害怕,两个人便不在说话了,静,还是死一样的静。
      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这沉寂。
      “离宫是是什么?”心诺问。
      “离宫啊,娘对你说,当年殷国皇上暗蓄着一股势力,养着两万多各国游侠,离宫就是他们的总坛,离宫的宫主后来成了殷国的皇后,那离宫也就是护国教派了。晦月之役后,殷亡于靖国百万铁骑之下,然而离宫势力犹存,他们誓死要复殷以报皇恩。于是,宫中派出了武功最高的”四无“去行刺徐稹,也就是靖国先皇.行刺了五次皆以失败而告终,最后他们派出了我与留无意以秀女的身份混入了靖国皇宫,寻机刺杀。”去无心抚着她的头说。
      “原来娘竟是四无中人。”
      。” 去无心,留无意,风无痕,玉无双,离宫四无真不简单啊”她用手摸着心诺的头说。
      “后来留无意以其出众的姿容讨得徐稹欢心,封为贵妃于次年诞下太子羿。如今徐稹崩,羿为少帝,太后垂帘。是故留无意会背叛离宫,想来她亦是个贪恋权贵的人”去无心一叹。
      心诺笑了笑问:“那您怎么没被皇帝看中啊?”
      “这。。。。。。。。。后宫佳丽如云,哪个不比娘好看?皇帝哪会看中我呢?你这鬼丫头。”去无心道。
      “是吗?”心诺这两个字重重地扣在去无心心上,她沉闷地说了一个“是”字。
      忘了你的身份和耻辱吧,这样你会好些.去无心暗想,眼不由地看看似乎已经入睡的心诺。
      几日后,车终于停在了灵山脚下,心诺跳下马车,抬头望了望那山外的天,天外的山,一种恐惧油然而生,她当时无法想象自己的未来是怎样,去或留,去是如来时一般去,留下呢?直到许多年以后,她还经常在梦中被一注喷薄于夕阳余辉中的血惊醒,她还记得那时的天色是金黄色的,周围都是一派残酷的金黄,那一注血从她母亲颈中射出后,周围全又暗下去了,凝成了一片绝望的深红。
      “灵山怪客终究不肯收你,可娘和殷国的希望全在你了,答应我,帮离宫复国。”这是娘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她就自刎于屠纵的竹舍前。
      屠纵说他一生从不收弟子,被她缠得烦了就给了她一把剑,说,如果你敢用生命表现诚意的话,我就接受你的女儿。
      是啊,屠纵是怪客,但毕竟是个真正的剑客,他不能不理那一腔血和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这是去无心一贯的亡命逻辑,她自负得紧,也很胆大,于是她便死了,为理想而死,一个高贵的女人!
      屠纵无言地看着那滩血,很刺眼。那个不知名但注定以后跟随着他的女孩用一种极其怨怼的眼神盯着他,然后倒了下去。
      这已经过去三年了,但它却成为了师徒二人永远的梦魇。
      三年能改变什么?屠纵依然将一柄游灵剑使得电一般快。而心诺似乎使得更好,颇有胜于蓝的势头。屠纵不由地赞她是个奇才,不得不赞,这三年来,他似乎没有看她练过几个时辰的剑,可她使起剑来行云流水得如深谙剑道的老手。他只知山下有个深潭,心诺每日都去嬉水.没三四个时辰绝不会回来。但他不知道心诺根本不是在嬉水。
      她是在水底练剑,将水作为自己的陪练,直到她在水底舞出的剑招能如屠纵在陆地上使得那么快。
      终于,屠纵肯带她去剑庐了。心诺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只记得他曾经在自己面前舞了一套极快的剑法。问她记住了几成,她说六成。后来他又使了一次,更快了,问时,她笑着说:“全记注了”以后他们便没有讲过话了。她知道他是屠纵,逼死了自己的娘,而屠纵只知道自己害死了她娘,其余的,连她的名字都不重要。
      她在剑庐中挑了许久,挑中了一把很瘦长的剑,剑身黑得很纯粹,而且剑身上还有一道血色的伤痕。
      “它叫什么?”
      “堪伤。”
      好一个堪伤,人也堪伤,剑也堪伤。
      见到他是在冬季,潭中的水已经冷得彻骨。她照例从那株大梅树上跳入了潭中,这年的冬比往年的冬都要冷,坠入潭底的她先感到心刺痛了一下,然后便动不了了,死亡,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直面.她是那样地不甘,最后,他从水面潜了下来,在粼粼的波光中如一个梦境。
      其实在以后的日子中,她一直后悔没看清楚他是什么样子就晕倒。她只隐约听到:“豆蔻年华怎么也这般想不开?”声音是极好听的。
      她知道他一定是以为自己在寻短见。
      当屠纵把他带至身边引见时,他已经罩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心诺就想,总得看看他是什么样子才好。想着想着也就没听到屠纵说什么了,大约是说他是他的至交。直到屠纵让她叫他“叶伯伯”时,她才回过神来。
      “叶伯伯?”为什么要叫伯伯,心诺想.再看他的手,那双手上戴了双黑色的手套,许是怕冷吧。
      这年冬,他常来。多是陪屠纵下棋论剑,也或煮酒品茗。
      “叶伯伯,你为什么不去掉那面纱?怪碍眼的。”心诺总缠着他说.似她这样冷漠的女子竟也会在他面前露出些女儿态。
      可他总是笑而不答。
      “你多大了?三十,四十。。。。。。。恩,不会五十吧?”心诺常这样问。
      他便说:“总是要比你大的。”

      心诺便撇嘴不语。后来,他们终于谈到了她脸上的伤,还有她的母亲去无心,他静了半晌,将她拉到山后的那片梅林,拿出一个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在她脸上极细致地做了起来.她竟极温顺地伏在他身边睡了。当她再次看到镜中自己的时候,不由一惊:那是自己吗?眉角那个丑陋的烙印呢?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浅紫色的小蝶。她疾奔出去谢他,但哪里有人在。

      “叶伯伯,叶伯伯。”她跑遍了整座灵山也不见他.她极颓废地走了回去,依稀记得当时落梅漫天,恰似那年冬的一场雪。

      三。、众里寻他千百度
      晦月城仿佛有了楼兰的样子,土是黄的,连城池也蒙上了尘土的色彩,一片疲惫的黄色,碍得人眼生生地痛。
      她抱着堪伤剑,孤零零地走.那片和梦魇中相同的色彩下,是否也有那一注鲜血呢?自然有,这是个古战场,殷国二十万兵士的血都渗到地底去了,所以没了梦中的暗红。她本来是打算杀了屠纵的,她自信可以在五十招内结束这个怪人可怜而无聊的一生。但是剑已经刺在他胸口了,可她的手却在发抖。仇恨的颜色怕是早已渐渐褪去.她最后用堪伤轻轻地在屠纵胸口划了一剑,从此他们两清了。心诺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最终还是想到了晦月.心诺想这就是宿命.如今她看到这片焦黄,她才明白宿命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风轻轻地撩了撩她青色的面纱,她停住了。
      “靖国的`词楼`果然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呀。”
      她冷笑道,“从你的步伐来看.你应该是词楼的四当家苏慕遮吧。”心诺很熟悉”词楼”,这个自命风雅的杀手组织造成了她多年来的颠沛流离。
      “正是老夫。”一个声音从地下传来,随后钻出一个人来。
      “你们做我这单生意手了多少银子?”她漫不经心地问。
      他呵呵一笑:“太后十年前就把这单生意给了我们,钱不多,赤金十万。”
      “赤金十万?我就只值这么多吗?”她问。
      他也不再笑了,哼了声:“多了,其实你一钱不值”
      她猛地一回头,眼神逐渐下滑,然后再向上一挑,如一道弧。
      剑出,剑回,苏慕遮只是惊讶也那剑的快。但正因为这惊讶,他便再也看不到那一
      剑的光辉了。
      “找死。”她吐出了两个字,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这一路来,她总是重复这一个简
      单的动作,拔剑,收剑。喜的是,有些人在找到她之前已经死了,被一个不知是敌是友
      的人杀了。这为她提供了更多的时间找离宫。
      “姑娘,喝盏茶再走吧。”
      她的思维被人打断,她看了他一眼,一个白发老人,笑意极浓。他背后有一个很破落的小茶馆。
      :你的铺子?“她随他走了进去。
      ”是呀,一个谋生的小店。家人早死了,那一战哟,真是凶险。“他是说晦月之战。人老了,不免罗嗦。
      店中只有两个伙计,本本份份地做事,还有个女孩,约是店家的女儿,模样极标致。。
      心诺看了她一眼,无语。径直找了张桌子坐下。
      茶上了,还冒着热气,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你们看我做什么?:心诺问。
      “看你倒下。”店家说。
      她眉头一皱,道了声:“卑鄙。”便伏下了。
      那店家笑着拍出藏在腰间的剑,缓缓的靠了过去。
      那剑就在他的笑意中划了道弧线,优美地落了下去,但剑还未落下就在“叮”的一声
      中给硬生生地阻截住了,那剑就带着一声未散去的嘤嗡在他手中颤抖。
      他看清楚了,是个罩着黑色面纱的白衣男子,截住他的剑的是一把暗绿色的弯刀。
      “你是谁?”店家的女儿问道。
      那男子并不理睬她,只是不沾风尘的站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不由得发怒,天下哪个人不会多她这样冷漠.她挥手一扬,数十道闪着蓝光的细针射了出去。
      那个白衣男子竟不躲闪,未握刀的手对那些针一吸,再往前一推,那些针边掉过头射向了他们的主人.她躲无可躲,那针飞的太快了,宛如天上一流而逝的流星之光。
      “芳儿!”那店家虎啸了一声。
      “靖国楼词楼主满江红为追杀一个弱女子竟不惜屈尊为旁人煮茶。除了刚才那位满庭芳满姑娘以外,余下这两位应该是渔家傲,采桑子了。呵,楼主,一当家,二当家,七当家的一齐出动,那靖国太后给了你们多少好处?”白衣男子开口了,而且还回了很多。
      满江红冷哼道:“谁人不想将这祸国妖姬诛之而后快?小子。就算你武艺再高也对付不料我们三个,我劝你不要插手其中。”
      白衣男子呵呵一笑:“靖国素来就产你这等莽撞匹夫。”
      “你!”满江红等三人齐齐喝道。
      “要想动这位姑娘,最好先问问我手中的无极刀。”他音调一边,压低了声音,左手拇指已然将刀推出刀鞘一截。那刀身是墨蓝色的,刀背与刀锋却是一道亮的惊人的白。
      “你是夜。。。无。。。极 ̄”满江红一颤,缓缓道。
      “想不到离宫宫主夜无极竟然也来了。”采桑子说。
      对夜无极来说,无极刀一出鞘,对方已然是个注定的死人,没人愿同死人讲话的。
      刀意流闪的很快,以致造成了视觉停留,满江红眼里先是出现可一抹夜的色彩,那墨蓝的色彩令人无端的惊恐,然后就更浓了。夜是多么的平静啊,但长了就会让的难以承受那种死水般的静。更何况是夜是无极的,无极的长夜,多么绝望啊。依稀中,满江红听到采桑子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是渔家傲.与其说他们死在无极刀下,还不如说他们死在无极刀所造成的绝望中。
      满江红定了定神,闭上了双眼,吼了一声:“怒发冲冠。”不由得不怒,女儿的死,手下大将的死不由得他不怒,剑刺出了,似乎刺中了夜无极。
      但无极刀已在脖子上了,凉嗖嗖的。
      为什么只刺在左肩上?满江红长叹了一声,接着又叹了一次。
      “把解药给我。”夜无极说。
      “不可能!”满江红抛出了这三个字。
      夜无极的手只轻轻一动,他就倒下了。
      夜无极轻轻走到心诺身边,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她很瘦,睡着的样子很让人怜悯,但是这柔弱的样子背后藏了一颗连男子都望尘莫及的坚强的心.他就这样揽着他走在晦月寂寞的古道上。
      风扫起了一阵烟尘,夜无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时他感觉怀里的人猛然一动,他脸上的面纱已经被她掀开了。
      “叶伯……。”心诺在那一瞬倍感错愕,她觉得整条街都在那一刻迅速向身后滑去。
      如果一个长自己不到3岁的陌生人也可以叫伯伯的话,心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叫。
      “放开我,我没有中毒,不要你宠着,你这个骗子。”心诺挣开他的怀抱说.她早就从满庭芳昂贵的碧玉钗上看出了破绽,她只是想引暗地里帮自己的人出来。
      “我骗你什么了,小丫头?”他笑着问
      “你明明不比我大多少的,却叫我叫你伯伯。”
      “在我心里你还小的很那”夜无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愿意叫我伯伯你也可以叫我夜无极。”
      心诺点了点头,仔细想想人家终究要大自己一点,叫名字自然是不太好的。
      “无极哥哥,我们现在就去离宫?”心诺最后决定叫他哥哥。
      “不,去寂寞海。”
      “寂寞海?”
      寂寞海是晦月西面的一片大沙漠,而离宫就在寂寞海的腹地。
      路刚走了一小半,天已经黑了。夜无极靠着一棵枯树下坐下,心诺离他远远的,她抱着膝看着墨蓝的夜空。夜空很冷清.天地也很冷清,一轮孤月伴着一棵孤独的树,心诺觉得这是一种叫做妩媚的东西。
      “小丫头,怎么一个人坐那么远?”
      “我在找星星,好象没有。”心诺仰望夜空说,她边说边起了身,走到夜无极身边坐下.她很自然地伏在他的膝上,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
      “诺儿,你看北边,那里有不少星星。”夜无极指向北边说。
      “是啊,有好多!无极哥哥,你说今天的夜色好看吗?”
      “恩。”
      “我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那么我就不用想明天该干什么了。”
      “傻丫头,无休止的夜会让人很累。就像我的世界,如果有一颗星的陨落都是好的,短暂的光明可以让我。多一些归宿感”夜无极是拿她当小妹妹看的,所以他毫不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疲劳,他想她不懂。
      心诺侧过头看着他俊朗的脸,英气逼人的眉眼,高挺的鼻,完美的像一个天神。,月光漂白了他棕色的皮肤,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梦幻。
      其实心诺何尝不懂,她看他的眼光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同病相怜的悲悯。这个被无极长夜包围却要顶天立地的可怜人。
      “啊,有流星!”心诺指着夜无极的身后说.她立刻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夜无极想,所谓奇迹已经是他和她不能拥有的奢侈品。
      “你许了什么愿?”夜无极笑着问
      “我没有许愿,我只是对流星做了一个承诺。”
      一个万劫不复的承诺,多年以后夜无极才明白。
      进入了离宫,心诺就成了一个身着黑袍,身形飘忽的杀手。在成功刺杀了靖国两位将军过后,心诺很快成为了“离宫四无”之一过无影。
      离宫里的人都身着黑袍,化着妖异的装,每天重复着杀人和寂寞.他们彼此都不交流,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符号。这让心诺无法承受。
      每天傍晚,心诺都会去离宫后的一片小绿洲看夕阳,看夕阳一点点沉坠,沿着着宿命的痕迹。
      “诺儿,这绿洲有什么好看的。”
      夜无极在她身后问。
      心诺只是看着天,并不理他。
      “诺,怎么了?”夜无极在她耳边问。
      “你又要我杀谁?”心诺冷冷道。
      “诺。”
      “难道不是,除了要我杀人你还要我做什么.你知道吗,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我没有过过一天生活。我只知道不应该是杀人.你看我们,除了杀人还能干什么?”
      “被人杀。”
      “无极哥哥,我累了,我不想再杀人了。”心诺吼了一声,泪止都止不住地流。
      其实这就是江湖,无所谓什么宿命,只有接受。
      夜无极还记得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曾经也有在空荡荡的沙漠里质问过,他大声喊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人,但回答他的只有风。
      他轻轻将心诺揽在怀里说:“快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心诺抹掉泪,只是说,你要我干什么。
      “先去商国,向商国丞相打听擒龙珏和龙首陵的下落。这和两百年前的溯元王朝有关,但知道其中蹊跷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是吗?”
      “擒龙珏是当年溯元王朝的兵符,可以用它来号令当年的溯元旧部。而龙首陵则和一批宝藏有关。我就只知道这么多。”
      “既然贺云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的主子,让商国一统天下?”
      “他不敢,因为一个诅咒。”
      “什么诅咒?”
      “我不知道,已经200年了。曾经的纪国皇帝兴师动众地找这批东西,结果一场瘟疫使纪国从列国的地图上消失。后来就没有人敢觊觎这批宝藏了。”
      “那么,无极哥哥,你就不怕诅咒?”
      “诅咒?我们的生活难道还不是诅咒?”夜无极说这话的时候脸抽搐了一下。“
      ”你就那么想当皇帝,那么想复国?“
      ”你错了,我根本就不稀罕当什么皇帝。我只是不想有六个诸侯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版图拿人民的性命当筹码。你看靖商淮顾楚荻,哪一个真正想过天下?“
      心诺当然知道,她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天下是谁都可以说的,但不是谁都可以操纵的,而他,面前这个人可以用他最仁慈的心和最博大的胸怀操纵这个天下.所以她才会舍得让自己万劫不复。
      ”这是第一件事,完成后就和风无痕去一趟靖国,刺杀靖少帝。“
      说这句话时,夜无极像是在命令。
      心诺最怕的一刻无可避免的来了。

      四纵使相逢应不识
      杀人对心诺来说是意见极简单的事,哪怕是贺云这样难缠的人,问题是她的任务不是杀人。
      至于龙首陵的秘密,心诺早已经不感兴趣了。
      当心诺抱着堪伤出现在贺云面前时,他穿着官服端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内。
      贺云是个很珍惜性命的人,周围寸步不离地跟着十个商国高手。这是她对贺云的了解。
      “姑娘,你来晚了。”他说。
      心诺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仿佛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这里的人呢?”
      “走了 ,我让他们走的。你在我府外盘桓了两天,我早感觉出你强大的杀气和怨气,所以我让他们走了。”贺云呵呵一笑,”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需要殉葬的。”
      心诺的眉心跳了一下。
      “你和别人不同,他们来找我是为了询问,而你来却是为了灭空。”贺云侧着头,用手指指了指心诺,烛光照亮了他左半边脸,给另一面留下了个更深的投影。
      “你好象洞悉了所有。”心诺觉得眼前的烛影,深红的官袍和那条梨木坐塌流露着很浓重的腐旧的气息。
      “我先说个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不用。”心诺握剑的手开始颤动,杀气从她的指间弥漫到了整个大厅。
      “为什么不用,所有的人都想听我讲故事。”
      “因为我中的毒已经不允许我听完你那个200年前的故事。”
      说完这句话,心诺的剑如流光般迅速切入他的喉管。也就是这一刻,贺云推倒了桌上的茶杯。
      轰的一声,埋在大厅四周的火药引燃了。
      贺云真是个难缠的人,放在蜡烛里的毒药起不了作用就用火药玉石俱焚。
      心诺睁开眼睛就在一间破庙里了。
      “你怎么救的我?”
      她问身边的妇人。
      “在你站的那个位置有个机关,相信你进去第一眼就已经看到了。我找不到贺云埋火药的地方就只有用这个方法在火药爆炸时把你从地道里弄走。”
      “你是风无痕?”
      “是”
      “你来了多久了?”
      “15年,我花了15年都没有打探到龙首陵的秘密,而你的出现让我一辈子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了。”
      心诺动了动,浑身炙痛不已。
      “从这里往东两里有一个寒潭,你去那里泡着会舒服些.你必须马上恢复,我们要在下个月初七刺杀靖少帝徐羿。”
      风无痕的样子很冷漠,但心诺仍然要表示自己对她的感谢,毕竟她就了自己,并给了她”暖响岚”的解药。
      心诺早就知道自己中的是并不厉害的”暖香岚”,也早感觉出了还有第三个人在她和贺云附近。所以她迅速地干掉了贺云,她不想让别人知道200年前的故事。
      寒潭的水刺骨冰凉,就像那年冬的灵山寒潭一样。她深深地潜入水底,让满头青丝在水底如海草般飘散。
      当她浮上水面时,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已经站在岸边了。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但早已苍白在记忆中了。
      他眉一挑,笑着说,美人,你占了我沐浴的地方。
      心诺从未感到如此尴尬,她马上潜入水下,用传音法告诉他他必须离开。
      “你可以继续洗啊,我不介意。”
      那个年轻公子半蹲在岸边朝水下喊。
      心诺在水下想,如果换在平时,她一定要杀掉这个笑嘻嘻的混蛋。
      “我倒要看看你可以闷多久。”
      华服公子在潭边笑的阳光灿烂,笑到得意时还用潭边的芦苇轻轻拨潭中的水。
      可是这人明明已经很过分但心诺却不觉得她可恶,甚至觉得他这样子看上去还很单纯.心诺有点想打自己一顿,因为自己竟然在帮一个色鬼开脱。
      “恩,秋天的阳光真是好,在这样的天气能碰到这么好玩的事真是太令人心旷神怡了。”
      心诺的水性好得足以让这个无赖失去耐性。
      他似乎是个很爱说话的少年,也很爱笑,这样一个僻静荒凉的地方他是如何找到的。
      “喂,我发现你长得很像我老婆。”
      他老婆?他怎么这么年轻就成了亲?
      “可惜我老婆还没和我说一句话就失踪了。我找了她五年,把各国找了个遍都没找着。”他对着寒潭说。
      其实他说话是的样子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他是个寂寞的人,连个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哎,你说我应不应该再等下去啊?”
      心诺蹲在湖底,双手抱膝想这个人倒是很痴。
      “喂,你不会已经淹死了吧?”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
      “你等着,我下来救你。”
      心诺圆睁了双眼,天啊,这是这样的一个混蛋。
      此时,那个混蛋已经从水面上下来了。
      心诺暗蓄内力,一掌向那人脸上推去.水翻涌起无数小泡向那个人的脸上堆去。
      心诺迅速游向他,将他的外衣扒下裹在自己身上,出手很重地封了他的穴道将他拎出水面扔在岸上。
      “哈哈,太有意思了。”他放声大笑,身上的水珠流光溢彩。
      心诺一手抓住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他身边。
      “我越来越觉得你像我老婆了,哈哈。”他的眉眼都在笑,很健康自然的样子。
      心诺用力踢了他一脚扔下个重重的哼字就抱着自己的衣服离开了。
      后来的七天她都没有去寒潭,她总是在和风无痕商讨刺杀的计划.闲下来的时候她就会颦着眉想自己的事,怀念无极哥哥,偶尔也会想到那个笑嘻嘻的坏小子,总觉得见过他但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初五的时候,心诺与风无痕已经赶到了峻丰-----靖国的都城。
      初七是靖国的国祭,皇帝要到神庙祭先祖,过后就会和太后单独听谷祠的巫女推算一年的国运。
      这是唯一的刺杀机会。
      谷祠在神庙后面,十分僻静的样子。
      长长的走廊上飘飞着黑色的纱缦。
      心诺想一只黑蝴蝶般以极快的步伐在这些纱缦中若隐若现。
      当心诺从屋顶落下时,国师正伏在地上卜卦。
      “我等你很多年了。”她一边看卦象一边低声说。
      心诺一步一步往前挪,眉心跳的异常厉害。
      这个女人,她的一句话就夺走了自己所有的荣耀和骄傲,让自己的青春被仇恨和杀戮扭曲.她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心诺想。
      “你的戾气还是这么重。”
      心诺的长剑已经一点点出鞘。
      “你怨不了我,你注定是个祸国妖姬。”
      国师在说完这句话时就很突兀地倒下了。
      心诺讨厌注定两个字。
      靖少帝是一身白袍走在通往谷祠的青石路上,身边是雍容华贵的太后,太后笑得很有风范。
      其实少帝并不喜欢谷祠这个终年幽暗的地方,这个地方总是在以神的名义制造杀戮。
      推开门,他就看到一片不灭的灯海,黑纱裹身的国师伏在地上,一个蒙面老奴立在她身旁。
      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剑就迎面刺来。
      “羿儿!”留无意凄厉地叫了起来,飞身向那刺客扑去。
      徐羿很惊讶眼前这女子的容貌,而那个刺客的剑似乎也在迟疑。
      一张多么熟悉的脸,一个称呼似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最终活生生地掐断。
      他们两就在其余两人的撕杀中久久凝视对方。
      “过无影,你还在等什么,快杀了他啊。”风无痕长啸一声。
      留无意的功夫早已远远超出了她许多。
      她一闪就闪到心诺面前,喝道:你去对付留无意,我来杀这小子。
      心诺茫然退出。横剑挡在留无意面前。
      其实彼此都有渊源,但此刻她和她都不想说什么。
      母爱是伟大的,连留无意也拥有这种高贵的品质,她开始使用自己已经练到最高层的流年魅影。
      听说这是致命的,不但对别人,也对自己。
      留无意的内力如水一般喷向风无痕,风无痕惨嘶一声就倒下了。
      心诺亦被这股真气所伤,倒在地上。
      留无意一步步向她走去。
      “不要,不要。”徐羿喊道。
      心诺第一次感到死亡的迫近,但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就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倒下。
      “母后!”徐羿扑到她身边。
      奇怪的是,他明明在哭却流不下眼泪。
      数丈外的侍卫已经感觉到异端,正往这边赶来。
      心诺噙着泪喊了声哥,哥哥!
      当那些侍卫如水一般涌进来时,心诺仍然很镇定,是该真相大白的时候了,她想。
      ”杀“侍卫统领将剑一举。
      ”慢“徐弈喝了一声,继而一步步走想伏在地上的心诺。
      心诺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是……?“他弯下腰,询问。
      “是,我是心诺。”她放声大哭。
      徐羿一把将她拉在怀中。这一刻几度在梦中相见。
      他正欲开口,她却叫住了他:”等我三日。“说罢按着心口艰难地往殿外走去。
      直到她走出殿外,他才指着留无意的尸首下令道:”厚葬太后,太后遗体不入皇陵。“
      命令一下,众人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用不着惊奇,一个鸠死丈夫的女人是不配入祖坟埋葬的,当留无意谋杀徐稹时,徐羿刚从梦中醒来,那晚月影清疏,烛影摇红。那以后他边是少帝,而龙椅之后太后垂帘。

      五、满川风雨听潮声
      心诺双手抱膝坐在忘情海边,一身淡绿的衣裳显得她格外单薄。
      忘情海的海面是灰色的,看上去很压抑。
      潮水在他的箫声中消消长长.有时海风会卷起浪拍在岸上,于是那浪花就散开一地支离破碎,如雨般纷纷扬扬。
      “无极哥哥,你吹的是<<离殇>>吧?”心诺问。
      “是。”他停下吹箫,低低的应了一句。
      他带了刀,一把和他名字一样的刀。
      他是来杀自己的吧?自己背叛了他和离宫,破坏了整个计划,他又岂能饶了她?可是她并不想和他动手,如果他一定要她死,她宁可死在自己手上。
      “我是靖国的公主。你的仇人。”
      “知道。”
      “你想杀了我?”心诺问。
      夜无极沉默了。
      “那就是了。”心诺目光一黯,原来再深厚的情谊也包容不了仇恨和背叛。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心诺问。
      “诺,你走吧!我是不会向你出手的,无论你做了什么。”夜无极这样说。
      “为什么?我背叛了离宫,你放过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如果要杀自己不想杀的人才会体现责任的意义,我宁肯不要责任.你没做错什么,换做任何人都不能向自己的亲哥哥出手。”
      “那么龙首陵的事你也不要管了吗?”
      “执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不是我的习惯。”
      心诺看了他一眼说:“你错了,那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漫漶不了的史实”
      夜无极惊讶地看着她,觉得她似乎通晓所有的秘密。
      “五百年前中原大地被溯元王朝所统一,溯元朝的历代君王都残暴异常除了后主秦箭,但是无论他如何勤政爱民也消弭不了祖先们的罪业,他分封的七个诸侯国早已在密谋起事了。等到七路大军攻到关外时,哪怕秦箭有天纵之才也无力回天了。秦箭对七国诸侯说他愿意让位,但条件是他们之间必须要挑出一位贤德的人接掌他的天下并且不可以伤害无辜的百姓不可挑起连年烽烟。七国诸侯假意应承,待到入关时却大加抢掠,杀人如麻,流血漂橹。秦箭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幼稚,自古名利二字惹来数阵干戈,七国诸侯造反哪一个是为了天下?于是他在宫中含恨自焚,临死前下了个血咒,说七国将要灭在一个身负溯元朝复仇火焰的女子手上,为整个天下所耻笑。
      “七国灭掉溯元后迅速内讧,没有谁愿意互相服从,于是中原又像五百年前一样分崩离析。只是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溯元朝国库内的财富以及号令天下的兵符擒龙珏。没有擒龙珏,七国诸侯就号令不了溯元朝南征北战的数百万大军,没有那笔财富,七国也就没有足够的财力作战了。秦箭是不会让这些人满意的。
      “七国休养生息,天下得到了一百多年的安定,可是近几十年来,各国诸侯又蠢蠢欲动了。他们可真是贪得无厌啊!”
      心诺说到这里略微一哂,她最是瞧不起这些人。
      “不过他们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因为溯元王朝的大军还散落在各地,甚至连蛮夷之地都有这些人的势力。由于诸侯们的暴虐无道,民间也有不少人加入这些组织。想想这也是一股多大的势力。只要找到擒龙珏和那批宝藏,要组织起这些人一点也不困难。”
      夜无极彻底诧异了。这些离宫查了多年都查不清楚的隐秘,她一个小女孩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离宫的人可真是厉害,竟然能够查出那批宝藏就在龙首陵。”
      夜无极点了点头,离宫确实花了很大的力气,但也只是得到一个传说.说宝藏在龙首陵,可惜……。
      “可惜天下根本就没有龙首陵这样一个地方。”
      夜无极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其实龙首陵一直存在,只是它现在早已经不叫龙首陵了。”心诺说。
      夜无极的心忽然一紧。
      “它现在叫做富陵,你恐怕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它就在已亡的纪国境内。”
      夜无极开始觉得像是在一个梦境中。
      “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隐秘的?”
      “我说了你肯定不会信,是秦箭亲口告诉我的。在我7岁那年,每月的初一就会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他,他就和我说这些古老的故事,他告诉我说这天下没有人有办法进的了龙首陵,因为谁都找不到擒龙珏,没有擒龙珏就打不开龙首陵的机关。除了………”
      “除了你是吗?为什么你可以看到他?”
      心诺笑了笑,示意他走近一点。
      夜无极走到她跟前.心诺做了个很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那就是脱衣。
      她轻轻解开罩衫,背对着夜无极。当最后一片青纱从她肩头滑落时,他就看到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火焰胎记,火红的,燃烧着仇恨。
      “原来…。原来你就是那个诅咒!”夜无极沉痛地说。
      “是啊,我原以为可以摆脱这种宿命,后来才发现命运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你知道吗?靖国的国师,那个女人,她有洞悉一切的眼力,她告诉我父皇,说我是个祸国妖姬。我父皇那么宠我,自然不会信她的,可是当她把这个胎记的意义告诉他时,他立刻就想起了那个诅咒,那个秦箭用身体和血液下的诅咒。于是他就信了。
      “我和我母亲当时想好荒唐,他竟然就信了那个女人的话要把我焚死祭天.你知道吗,我母亲已经爱上他了,打算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他竟然为了一个巫女的话要焚死自己的亲女儿!我母亲狠狠地刺了他一剑就带我逃出了皇宫。她要带我回离宫,让我和离宫的人一起反抗他,毁掉他的国家。
      “我自然是不肯的,我是靖过名正言顺的公主啊,我怎么可以做背叛自己国家的事。就算忤逆母亲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母亲当然很失望,她打算让我忘掉自己的身份.于是她给我喝忘忧草煮的孟婆汤。我当然提防着她,所以那晚我看她神色有异,就假装喝下孟婆汤,再咬破舌尖,把它和血吐了出来.母亲只道是喝了孟婆汤的反应,就没有在意。其实我没忘,我从来就没有忘。”
      夜无极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小瞧了她,原来她并不是个没有心机的人,相反还很深。
      “诺,原来我从来就不懂你,从来都不。”
      “无极哥哥,我。”
      于是两人就这样沉默。
      “无极哥哥,你陪我坐一会儿吧,你别总站着,因为你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那么高贵,高贵得
      让我自卑。”当她感到身边有人坐下时,便像往常一样将头放在了他的膝上。
      “ 诺,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站在最高处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是不是还像这样恬淡。”
      “应该不会了,毕竟我是一个武者,恬淡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有些奢侈。”
      心诺抚着他的脸说:“我可怜的无极哥哥。”
      夜无极抚着她的头说:“小丫头。想哭就哭吧。”
      “我哭不出来,你呢?”
      “我也是。”
      “其实进了离宫,我以为可以做一辈子杀手的,可后来发现不行,真的不行,每杀一个人,我心中的夜就会更浓一些,当你让我杀我亲哥哥时,我便决定了背叛,我怕,我根本无法承受你那样的世界...... 我们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对吗?”心诺问,不待夜无极开口,她又说,“我真傻!我是离宫的叛徒,怎能再见宫主?况且我们的上一代是世仇,怎么说也见不着了。”

      六、满目山河空念远
      权利是种既高贵又庸俗的东西。当你追逐它时,它便高贵。而一旦拥有,它便沦为庸俗的牵绊。
      心诺站在宽大的铜镜前,看着侍女将珠冠往自己高高的发髻上加,莹亮的珠幕不断地在耳边晃着晃着。
      衣服是她自己挑的,一件长得离谱的蓝绸裙,底下散开无数的褶儿。
      一个陪嫁的宫女为她披了条宽大的白丝袍,说这样会雍容些.心诺打了个旋,果然气度不凡。
      “公主真乃天人也。”那个叫如玉的陪嫁宫女赞道。
      心诺看了她一眼,面容清秀,年纪略长。
      当徐羿牵着她的手,走在云龙陛石上时,她有些晕眩。她小心的走着,一步步走上那权利的顶峰。
      人说高处不胜寒,可真的到了高处,那寒冷就不重要了。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群臣伏地山呼。王侯,卿相,将军,一个个折在了她脚下.心诺放开了徐羿的手,一步步走到离他们最近的白立台上,广袖一挥,道:“平身。”权利真是一种伟大的东西,心诺冷冷一笑.俯视着她的臣子,她感觉到他们中间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她大胆的看了他一眼,但那双眼已经不在了。
      宫廷的生活闲适而无聊,心诺穿着笨拙的宫装走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她在寻找记忆,寻找零落在每一处的记忆。徐羿常来看她,也常赐宴给她.似乎在弥补亏欠她的。心诺并不叫他皇兄,只是象普通人家那样叫他哥哥.徐羿总是笑得很宽厚,但眼睛深处却是没有任何色彩的寒冷。
      宫中有一处禁地,心诺每次想闯都被侍卫拦了下来。但她还是趁夜潜进去瞧了。禁宫中只有六幅地图:靖商淮顾楚荻 。心诺怔着,一股寒意从脚底侵入身体中:这是一种怎样的觊觎啊。
      “哥,你想统一天下吗?”御花园内,春光明媚,但那一瞬,天地似乎一黯。
      立在徐翠身后的几个近臣吓得一哆嗦,伏倒在地:“公主慎言。”
      心诺喝道:“本宫与皇上说话,鼠辈焉敢置啄?”
      徐羿却是很沉着,酌了一口茶道:“这如画的江山始终要有个姓啊!既然终要有姓,那就要姓徐!”
      心诺点了点头道:“我以前也如此以为。”
      徐羿激动地按住她的肩说:“不错,我们徐家的人就该有如此血性。”
      心诺看着激动的徐羿又问:“统一六国后你会不会收手?”
      “六国?我要的岂止是六国?我要的是苍天罩下的没一个角落。你还记得我们的父亲吗?那个灭殷国,使靖国称霸的况世英雄。我曾一度盼他早点死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怕他在我未长成之前就征服了天下。”徐羿将她的肩按得生痛,豪气干云地说。
      心诺面对这个战争狂一样的哥哥,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惧感.权势二字,几阵干戈,总有人喜欢用别人的血粉饰自己的天下。
      “哥!你难道想燃起万里狼烟?”心诺挣开他问道。
      “万里狼烟又如何?如何,要烧就烧的它遮天蔽日,哈哈。”一说到战争,徐羿就会像他们父亲一样疯狂。
      “哥!”心诺高声叫道,双目噙泪,“天下不是你打得尽的。”
      “父皇打不尽,还有我,我打不尽还有我的子孙。”
      “一直打下去吗?百姓呢?”
      徐羿语塞,是啊,百姓呢?“他们为愿意为天下大统而流血的。”徐羿说。
      “天下大统又如何?他们还不一样生活,统与不统总是他们苦。。。。”
      “妹妹,我累了,你退下吧!”他转过身去,“你准备一下,商国太子已派人来求婚,朕已准了,三月后你下嫁商国太子。”
      “大婚?谁的大婚,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都要嫁。”徐羿总是那样霸道。
      “好,你抬我的尸体出嫁吧!”心诺亦怒,收起泪。
      徐羿猛地回过身来说:“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嫁到商国。”他的双目
      中射出两道寒光。
      心诺看着他,觉得连他脸都变得很不可理喻。
      徐羿冷静下来,用手按了按她的肩说:“妹妹,商国太子实乃人中之龙,智勇双全,总有一天会与我逐鹿天下的。你嫁入商国,一来可以帮朕做内线,二来你可以待机行刺太子。”
      心诺已不会怒了,她怕这一怒会点燃整个天下。她只说:“皇兄,我嫁!”
      三月后就要出嫁,嫁给一个要死在自己剑下的人。心诺冷落了自己心爱的剑,只是
      坐在御花园后那条长廊中。就这样,她坐了三个月。
      出嫁时,皇室将场面做得很大,峻丰城内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升平之景。
      心诺穿着大红嫁妆,斜倚在凤辇中,睁着大眼看着街上人们的狂呼。看着,看着,她竟冷冷一笑,喃喃自语道:“我成亲干你们屁事儿。”说罢掩袖一笑,懒懒地将手放在窗外。
      车儿慢慢地行,入夜了,送嫁的人方至立青,商的边境,众人便歇在一个已经废弃的行宫中。
      夜色中的行宫颇有些凄凉的意味,心诺的寝宫中燃了不少红烛。她端坐镜前卸妆,除尽铅华后的脸清丽异常。
      “公主,天色不早了,请公主安寝。”一个宫女走到她身后,帮她放下头上的长发,
      为她换了件纯白的寝衣。
      突然,公主脸色一变,那宫女也听到了,是萧声,黯然销魂的萧声。 
      “啊,是<<离殇>>!”那个宫女叫了出来。
      心诺连鞋都不穿就匆匆地跑了出去.她的脚步踏在那条长长的走廊上,如跳大鼓舞的鼓点一般,与那箫声相和。
      “无极哥哥,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啊。”心诺在园子里转动着身体,对着四面八方大喊。
      箫声呜咽了一下就停住了。
      “无极哥哥。”心诺低唤了一声,瘫倒在地。
      “公主,你没事吧?”那个宫女提着宫灯如御风而来。
      “本宫无甚大碍,扶本宫回去。”她看了她一眼,伸出翘如兰花的手。
      “你也知道<<离殇>>?”心诺且走且问。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腕上。
      “恩,奴婢是殷国人。”
      心诺点了点头,放开她的手。
      回到寝宫,心诺一边描眉一边问她,商太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商太子毕锋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曾于十万大军中直取当年第一勇士魏起的首级。将淮国大军逼退五十里。当真是大英雄啊。”五年前淮商开战,顾国亦趁火打劫向商国宣战,少年太子一夫当关,阻挡两国六十万大军于国门之外。这早已是妇孺皆知的事了。 “如果毕锋死了,而且是我杀的,那又如何?”
      “这。。。。。。这奴婢不敢说。”言罢,她已跪倒在地。
      “无双姐姐行此大礼,无影岂敢担当。”心诺冷笑道。
      那宫女脸色不变,一脸疑惑地问:“公主,奴婢不明白。”
      “无双姐姐你起来吧。我就说离宫四无怎么就会少了你玉无双,原来早就潜如靖国,还混进了宫。”心诺放下画眉的笔,轻言细语地说。
      “奴婢。。。。。。”
      “休要再瞒我了,你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你的步态,如影随形步的身法并非任谁都练得这般娴熟的。唯有你玉无双才可能将离宫绝学练至这样的境界。”心诺说。
      “原来你早就开始注意我了。”玉无双缓缓起身说。
      “不,你错了。行走江湖,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敌人,所以你要观察好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很累是吗?这就是江湖。”心诺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苦涩。
      “我知道你是为无痕姐姐来报仇的。”
      “不错,你为了公主的名分竟然背叛离宫,打乱整个行刺计划,还。。。。。还害死了风无痕。即使宫主饶过了你 。我也不会放过你。”玉无双一改她拘谨的态度,抽出腰中长剑刺向仍在梳头的心诺,心诺从镜中看着她,流出一丝笑意。左手一扬,将握在手中的长发甩了出去.那束发竟如一道长鞭便打到玉无双的剑上,只听得当的一声,她的剑便坠落在地上。玉无双一惊,转换身形,一掌劈向心诺面门.心诺一闪,拈住一只画眉的笔,轻轻的点住了她的章门穴,
      “想不到你的武功这么好,”玉无双惊道,
      “是吗,过奖了。”
      心诺走到她面前,解了她的穴道,
      玉无双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
      “把这个给无极哥哥,就说这是我的选择,如果他真懂我所做的一切,就不要为我难过”她把一块玉珏放在她手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疑惑的看着那块玉珏,试探性地问:擒龙珏?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心诺并不回答她,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从龙首陵的秘道里拿到了擒龙珏。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给它找到了主人.她以前不说是因为她还不确定,而现在她已经在她的亲哥哥和夜无极之间做好了选择。
      “无双姐姐好眼力。你把它交给无极哥哥,让他拿这个去找住在龙首陵下的决明子先生,决明子会帮他联络起事的各路人马。”
      玉无双点了点头,扔掉仇恨,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晦月城是哀伤的,峻丰是傲慢的,而墨内城则是极尔雅的。如果你以为商国皇帝毕宸是个文质彬彬的人,那你便错了。墨内之所以流动着文化气韵是因为它的设计者是王子毕锋,毕锋,那是怎样的英雄。武能安邦,文能治国,他的一切都是商国人心目中的神话,商国的名媛闺秀都幻想有一天能够伴在他身侧,可是年逾21的他一直未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数年前于靖国偶遇的女子。
      他在等她吗?那个坐在凤辇中一脸冷漠的女子吗?商国的女子们纷纷猜测着,眼中全是嫉妒。
      终于到了商国的皇宫,心诺打量着宫中的建筑,忽地,她眼神一滞,靖国的赐婚使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那是商太子专门为殿下建的凤栖台,”赐婚使说,舞台,荷池,好象当年微雨楼为她建的舞池,只不过规模更大一些。
      “请镇国公主移架凤栖台小憩,”商宣礼官行三个礼道。
      当心诺行到凤栖台时,她已经彻底懂了。因为台中放着一尊玉像,雕的正是她。
      “原来是他。”多年来在听雨楼见过的那个商国公子,心诺心中涌起了一阵难言的感觉。
      “圣上宣见靖国公主”,宣礼官在殿前高声叫道。
      那是一条长长的汉白玉砌的路,心诺轻轻的踏上去,心猛地跳了一下。
      几乎所以的人都看着身着火红嫁裳的她,一时间惊若天人。
      商太子毕锋站在那条汉白玉甬道的尽头看着她,那是一种很淡然却隽永的眼神,
      仿佛看着已然熟识百年的人。
      是他?那个在寒潭边偶遇的少年,那个笑嘻嘻的混蛋,那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孤独可怜人。 
      商太子在那边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很低,仅嘴唇的开翕而已。
      心诺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说:“诺,你来了”。
      毕宸坐在宫殿的最高处,正如徐羿所处的位置。他们冷吗?心诺有些怜悯的目光一滑而逝。
      毕宸的目光很有穿透力,心诺害怕被他看透怀揣的那个不新颖的阴谋,有一点慌乱地垂下头。徐羿
      让她三年后刺杀商太子,到时毕宸一怒则必然会起兵。这三那年之内,徐后羿将精心部
      署,到时只待他这仓促之师自投罗网。
      三年,三年会发生什么?如果提前三年刺杀毕锋呢?那时靖国还未部署好,只能
      与兵力相当的商国火拼,兵刃相接时谁又主宰得了胜负。顾淮这些小国在战乱中只靠参战自保扩张,当天下人鹬蚌相争之后,谁才是坐收渔利之人?心诺又正在想这个在把条长廊中想了2个月的问题,淡而
      长的眉倏地挑了一下。
      “今日得与靖国成秦晋之好,干戈终可化玉帛,实乃众生之福。”毕宸看着心诺说。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心诺更懂他话中隐含的警告。
      婚礼空前的盛大,而且匠心独具。这应该是每个女孩子梦想中的幸福,心诺有点想妥协,放弃自己的计划,然而,她放不下或是要不起。
      和鸣宫内的客人逐渐散了,心诺挑起了盖头,看了一眼商太子为它们建的宫殿。
      他是一个没有创意的人,心诺想,因为就算在寝宫内他也不忘修一座小凤栖台,但她马上就领悟到他的用意,水舞榭歌台 ,他们相识于那飞天一舞中,他要永远记住她那一刻的灿烂。
      心诺唤了一个侍女过来,那侍女诚惶诚恐地伏在她脚下。
      “去,让人送几桶油来,”

      那侍女应该是极规矩的,所以她带着满腹的狐疑照办了,然后她有睁着茫然的眼看王妃将油倾进了莲池中。
      “下去吧,没有你的事儿了。”

      当寝宫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开始卸头上的凤冠。她是一个怪异的新娘,竟然替夫君完成了这些礼仪,然后她脱下鞋.取下挂在床边的堪伤剑。

      当商太子推开门口,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时空仿佛扭转,他有回到了三年前的微雨楼中。
      心诺光着脚在舞台上轻灵的舞着,脚旁置满了油灯,她的身影在灯光中美得让人诧异。
      其实毕锋已经感到了一种杀气,但他还是一步步走想那个陷阱,她宽大的红袖一扬,周围的灯都跳了起来。
      好雄浑的内力,商太子暗赞。
      她的手快速的动了几动,一柄剑从她的袖管中射了出来。

      毕锋双脚往下一滑,面一仰便闪了开去.他暗舒了一口气,不料那柄剑竟如有了灵性一般打了个转斜刺过来,毕锋为是一惊,提高警惕,飞身踏到剑上以期能凭借内力御剑前行,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机会是多么的渺茫, 
      那女子已然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她将全身的内力逼在手上,以内力引导剑气,在这样的剑气下,凭谁也难以逃脱升天。

      毕锋躲闪了几下暗自惊讶她的造诣,他那把傲视国大将的武艺在她面前是如儿戏,逃不掉的,他想,于是他一把握住那把剑,堪伤剑,剑身上的那一道血色的伤痕因见了血而更显邪异,毕锋的内力不弱,竟止住了堪伤剑的剑气,但被他握住的剑伸仍颤抖不已,嘤嗡只声久久回旋。
      诺,你信命吗。”身处绝境的商太子宽厚一笑,问道。

      那红衣女子一怔,道:“我......信!”
      是啊,不由得人不信,为何造化弄人如此之妙,即使拼尽全力去改变它也皆是惘然,多年前她就该以最卑微的身份嫁给他了,可是自己不惜以自毁其容的代价接触了那耻辱的婚约满以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不料多年后还是要嫁给他,命运就是命运,你可以改变它的轨迹,但终究改变不了它的结局。
      心诺瞧着满地的油灯,不由得痴了。

      毕锋见机马上将心诺的剑一抽,待她反应过来,那把剑已被他抛进了荷池中。

      “你!”心诺眉一扬,正欲骂他卑鄙,不料却被他一把拽了过去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说:”放弃你的计划吧!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你会因此挑起战乱,甚至引起五国灭亡,十多年前你就注定要成为祸国妖姬你试图改变过这个命运,而且有机会改变它,不过你却为了一念的执著放弃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试着和我一起生活?”
      “生活?我也想啊。我想像一个普通的女子那般生活,不用考虑别人。毕锋,你知道吗,虽然你那样对我,但我并不讨厌你.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看你去做一个大英雄.可是……”
      毕锋一把拉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他感觉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他本来是不想拦着她的,可是他等了很久,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等待了。
      “诺,别说了。”
      她似乎已然没有了意识,只是叨念着:“无极哥哥”
      毕锋开始感到恐惧,这样的状态只有一种人才有,濒死之人
      “诺,你冷静一点。”
      心诺眼前一亮:“公子?毕锋?”
      “对,你听着,我不准你离开我了”
      “我要走了,我要走了,毕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无极哥哥,我从来都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你会不会怨我。”她双目噙泪,盯着紧颦着眉的商太子。
      “我知道,我原谅你做的一切。因为……。”
      商太子竟有些腼腆,他说不出因为以后的内容。
      “好,那我们就不分开了。”心诺静静的伏在他肩上,左脚轻轻一踢,一盏灯便落进了满是油的莲池中。
      火以生命无法承受的速度蹿了起来,它将吞噬一切、一切。
      此时,两匹马正疾驰在前往墨内的官道上。当马上的人看到那已被火光映成血红色的天空时,时间宛如停止了一般,不再有万物的转换:当一切云销、冰释、风流……。。
      “宫主,节哀吧!徐姑娘在天有灵是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这是玉无双的声音。
      马头在调转,那是回晦月的路。
      “想不到徐姑娘竟是个运筹帷幄的女诸葛,商太子薨 ,靖、商势成水火,天下大乱,到时宫主以擒龙珏号令天下,坐收渔利,一举统一天下,雪我晦月亡国之耻。”她意气风发地说,全然忘记了她的主子。
      当夜已然冷却下来,官道上慢行的两匹马似乎要随夜凝固,慢、慢、声声慢、步步慢,突然,一匹马调转马头,疾驰起来。如火山酝酿千年后的爆发。
      “心诺!”一声响彻天地的惨嘶扯破了夜色,将太阳震出了地平线。天明了。

      时间最是无情,数年前的垂髫稚子已然双鬓如雪。生活也就那样在柴米油盐中生活着.那些躲在巷角闲谈的人们偶尔也会说写不恭的话,譬如大殷国是靠一个女子复了国,继而灭了靖,商等六国,统一了天下。而那个女子据说竟然是靖国的公主,商国的王妃,那是怎样的一个红颜。人们终究没讲出祸水两个字.没有她,兴许变化有这样的巷子供他们在太平盛世谈论40年前的乱世风云.于是,他们也就不说了,但也会谈起商国和鸣宫的那场大火,王子王妃无人幸免.然后商靖势成水火之势,战乱不断。而殷国就在此时崛起,在水火交融间成就千秋功业。那个女子,是说公主,还是叫王妃呢.兴许叫侠女吧.人们想了想,也就这样叫了
      侠女?心诺在天上听了会笑的,一个背叛了母亲,师傅乃至自己血统的人,会是侠女吗?她或许不会笑,因为她背叛了一切,但至少没有背叛自己在那个暗夜中对流星许下的诺言:让我为无极哥哥去散心头无极的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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