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敌国太子

作者:蕴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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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雕(修)


      贺玉珠捡到江珘时,已不能用身无长物来形容他。
      除去一身从芝兰阁穿出来的素纱单衣,唯一算得上信物的,便是他一直贴身藏着的,一块黑白相间的和田墨玉。

      贺玉珠曾拿着那玉仔细看过,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双螭纹佩,只怪在黑白间色,与普通墨玉不尽相同,顶多算个稀奇。
      她出身皇家自是清楚,等闲人家非能用得起这种成色的玉佩。

      不过雍州北街鱼龙混杂,江珘又是一张肖陈又肖齐的长相。
      彼时贺玉珠与雍王对江珘身份最大的猜测,也不过是陈国某个富商或豪绅,与齐女放纵之下的遗留。

      如今这黑白间色的双螭纹佩,彻底不见原样,纹样被细细打磨光滑,顶上两侧墨色钝角勾圆,中间挖空成了一对熊耳,熊耳之下的白玉熊脸眉目清晰,只一只眼黑,一只眼白,格外滑稽,往下的手脚也初见雏形,活生生一只抱竹酣睡的食铁熊兽。

      “你……你把你的玉……”贺玉珠有些怔忪。
      江珘没有记忆,不记得来往去途,这枚双螭纹佩是他仅有的身份象征。
      贺玉珠张张嘴,喉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你怎么……”

      她无意识咬紧下唇,眼尾泛起红,像是要哭一样,连攥着玉雕的手也在轻颤:“你这样,日后要如何回去?”
      她连身契都未曾给他签,只怕他沦为奴籍,日后若有机会回家,会遭旁人白眼议论。

      江珘最怕她哭,那一滴滴泪顺她脸颊滑落,仿佛砸在他心口力有千钧。
      他下意识抬手想替贺玉珠抹去脸颊上的泪,在将触及时猝然停住,无力地垂落握成拳,哑着声道。

      “郡主不必伤心,始乱终弃之徒,属下并不不屑认其为父,这块玉自然也算不上什么。”

      “你在说什么混话?”贺玉珠心里堵得慌,眼里边含着泪,边瞪他:“做一辈子护卫有什么好?”

      江珘喉口轻滚,抿着嘴没出声。
      那双含泪杏眼似嗔似怒,几乎把他那颗心同化成一汪蜜水,甜滋滋地,没头没脑在心湖里汹涌滚动。
      只要能跟在她身边,一片云,一朵花,什么都好。

      “江护卫何时学会的玉雕?”
      贺玉珠这才有闲心捧着这熊兽玉雕看,莹白的指戳戳它的鼻尖,忍不住问:“你这是要送给旁人的?”
      江珘被她问得一愣,呆呆地摇着头,又蠢蠢欲动想把玉雕要回来:“之前去请教过白玉堂的工匠们。”

      贺玉珠见状,忙把手往身后藏,才哭过的眼又瞪圆:“那你藏着掖着做什么?”
      “你就是要送给别人是不是?给谁?今日给你送剑穗那丫头吗?你收了她的剑穗?还是旁些我不知道的?”

      珠连炮似的质问差点把江珘砸得晕头转向,看着贺玉珠气鼓鼓像只炸毛护食的猫一样,他心里软成一团,也忍不住升起些奢望。
      “若属下送予旁人,郡主会如何?”

      他话音中带着迟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问,一点点攀升加速的心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一问,瞬时让贺玉珠噤了声,觑着江珘眼神忽闪。
      会如何?她为什么要如何?

      贺玉珠仍是把眼风一横,攥着玉雕的手死死藏在身后,强掩心虚反问:“你敢?”

      江珘失笑压下心头的苦涩,缓缓摇头:“属下不敢。”
      不敢,也不能。
      她与他之间本是天堑,他不敢,不能,不可以。

      “既然你没人要送,就……就本郡主替你保管着吧,”贺玉珠捧着玉雕有些舍不得,她一心虚,就忍不住抓些口癖提气场。
      “你为何会将这玉雕成食铁兽的模样?”

      江珘没提前因,只说:“本就想着给郡主的。”
      贺玉珠忽然就明白,江珘为何会把这玉雕藏起来。

      她脚下一顿,在江珘有所察觉回首望来时,主动伸手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腕,正色道:“不一样,皇爷爷送的,和你送的,是不一样的。”
      至于哪儿不一样,贺玉珠自己也说不上来。
      “谢谢你,这个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

      红帐,暖室,香榻。
      低媚婉转的泣音与喘声交融。

      乱颤的红帐中,一双雪玉足颤巍巍地探出,白生生的脚背上生有一颗殷红小痣,旁边落红星点,伴着低泣,时而脚背绷直,时而脚趾轻蜷,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紧,抓回帐中。
      “阿珘,阿珘……”

      冰天雪地的天气,江珘一身热汗醒来。
      摸到亵裤上那一片粘腻的濡湿,他面上的神情有些嫌恶。

      随手捡起亵衣披在肩上,靴也未穿,赤着脚走进院子,踩着冰凉刺骨的落雪,站到水井边。
      也不脱衣,江珘将水桶丢进井中提一桶水起来,仰面闭目兜头淋下。

      井里的水并不很凉,甚至比脚下的雪要暖和些,衣衫打湿紧贴着紧实有力的上身,又一桶井水浇下,水迹蜿蜒流过壁垒分明的腰腹,冲刷过沟壑遍布的脊背,顺着长腿流至地面,融于雪中。
      很快,江珘脚下的积雪融化成一个圈,水珠顺着他发梢滴滴落在地上。

      突然,落水嘀嗒声中,混入一道微不可查的踩雪咯吱声。
      江珘面无表情地侧眸看过去,双目满带寒霜,无人之时,他向来懒怠遮掩浑身凶戾,随意踢起脚边的长刀,接入手中。
      东南角树影摇曳,并无人迹,方才那细微的动静仿佛是他的错觉。

      江珘长睫微阖,带着一身寒凉水迹往屋里走,雪地中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印记。

      房门开阖关闭的吱呀声传来,墙上背角处屏息躲藏的人,脱力贴墙而靠,浑身冷汗淋漓。
      他闭着眼,一口气还未松,脑中凭空一声锐响,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蜿蜒而上,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促使他下意识往旁避让。

      不过瞬息,一柄寒光凛厉的长剑擦过他脸颊,直刺入墙,剑身摇晃嗡鸣,玉白修长的手紧握着剑柄,悬挂的吉祥穗子流苏轻晃。
      若他方才慢一瞬,这剑刺穿的,便是他的喉咙。

      江珘不耐烦地蹙眉,没给那人喘息的机会,扬手拔出长剑,剑光便又往他脖颈刺去,招招杀意,招招不留情。
      那人仓惶避过,匆匆扬剑格挡:“慢,慢着!我并无恶意!”

      江珘对此人无多余的耐心,并不想听他解释。
      前日在集市上,他便觉得有人沿途跟踪,转头回看虽然并无察觉,但仍让他留了个心眼,后来替贺玉珠买梅花糕时偶遇贺珧,看似巧合,实则目的性极强,他自来防备心重,随口胡诌了个假名,等晚间回府时,果然听门房说有人来打听“江归鹤”。

      江珘不知他们是冲着贺玉珠来,亦或是冲着他来,但管他善恶与否,若与贺玉珠添上麻烦,那只好杀了了事。
      笃定此人别有用心后,江珘招招狠辣致命,每一剑都直取对方咽喉。

      那人功夫并不差,哪怕在慌乱之中,也能在江珘手下走几个来回,但仍是抵不过江珘不要命般的打法,身上被剑气划破,伤处鲜血淋漓,最终被一剑抵在墙角,再无可避。
      眼见着那闪着凛凛寒光的剑刃直取他咽喉,他忙从衣襟处取出什么东西,横挡在自己身前,一副引颈就戮视死如归的神情,凄声:“太子殿下!”

      江珘刺下去的手堪堪停住,并不为他口中的称呼,而是那人手中握着的,赫然便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墨白双色螭纹佩。
      若不是他那枚已被雕成玉兽,赠给了贺玉珠,恐怕他都会以为此人不知何时将他的玉佩偷走。

      江珘眉心紧皱,长剑架上他的脖子:“你究竟是何人?”
      他的声音滴水凝冰,令人簌簌生寒。

      那人甚至顾不上后怕,跪直身朝江珘躬身叩拜:“臣秦章曜,叩见太子殿下。”

      三月前,秦章曜带卫队入雍州,恰逢雍王携贺玉珠返京替皇帝贺寿,他们混在人堆里,眼睁睁看着江珘,鞍前马后跟在贺玉珠身侧。
      若非那张脸清隽如往昔,秦章曜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本打算早早现身与江珘相认,偏偏雍王回京途中几番遇刺,守卫成倍叠加,意图越过守卫接触跟在贺玉珠身侧的江珘简直难如登天,只能暗中尾随进入金陵。
      秦章曜与他卫队众人均是外邦相貌,入金陵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加之他们自己行踪被察觉,又经几番追杀,卫队死伤大半,就连秦章曜自己也身受重伤,近来才腾出空接近江珘,谁知还不等他们徐徐图之,才出手略微试探,便被江珘察觉。

      秦章曜仰脸看着江珘,满眼久别重逢的欣喜,甚至有些哽咽:“臣终是寻到您了。”
      两年,他带着卫队明察暗访,从齐国到陈国,整整两年,在逃离追杀的间歇,秦章曜曾想象过无数回,倘若寻回太子殿下,会是何种场景。
      但他却从未想过,太子殿下竟会扭头就走。

      江珘眼中不见半分悦色,面无表情的脸在月色氤氲中更显晦暗,他扬剑打落秦章曜手里的螭纹佩,踩在脚底:“我非你口中人,我给你活命的机会,滚!”
      秦章曜满腔喜悦被一桶冷水兜头泼熄,慌张得直扒江珘的小腿:“您手里应也有这螭纹佩才对,您取来一对便知啊。”

      江珘半分不肯听他多言,转身便走。

      秦章曜被他带得踉跄,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忙从雪地里扒出完好的螭纹佩,用袖子擦了又擦,抬眼又见江珘走远,慌得甚至忘了爬起来,膝行着追赶,跌跌撞撞才抓住他的袍角。
      “臣明白殿下一时无法接受,但臣所言句句属实,您非是陈国郡主身侧的江姓护卫,而是我齐国太子殿下景濯。”

      江珘决绝地背影一顿,秦章曜以为他心有动摇,更攥紧他衣袍不肯松手,殷切道:“殿下,圣上与百姓仍在盼您还朝。”
      江珘那双泛着湛湛雪光的眸子,终是落在秦章曜那张脸上,却没任何停顿,他抽出入鞘的长剑,寒光一闪而逝,袍角被割裂,秦章曜失力栽倒在雪中。

      “我再说一次,我非你口中人,你最好立刻消失在我眼前,若再让我见你一次,我必杀你。”

      说罢,江珘再没停留,他带着一身凝雪寒霜,毫不犹豫往那一处寂静的小院走去。
      秦章曜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望着江珘离去的背影,没再追着挽留,他跟在江珘身边多年,最是知道他言出必行。
      为了能顺利将人带回,秦章曜只好按耐下去从长计议,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身,借力翻出院墙前,甚至没忘记带走自己遗落的血迹。

      房内,江珘枯坐在长凳上,桌上摆着那柄不知饮过多少人血的长剑,他好似不知冷暖一般,身上仍穿着那件被井水淋透的亵衣。
      等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停歇,他才缓缓掀开眼,面上仍旧波澜不惊,长指却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卷绕着剑穗上的流苏。

      一直等至天色大亮,江珘才换了身衣裳,往蘅芜居去,今日贺玉珠需得进宫谢恩。

      深宫禁苑,江珘一个男子,无法随贺玉珠一道入宫,便只将她送到宫门外。
      一位蓝衣内侍早早候在宫门,见贺玉珠的马车近前,连忙招呼后面抬着鸾轿的小侍迎上来。
      “见过郡主殿下。”

      “小魏公公。”
      贺玉珠认得他,他叫魏荣,是魏康安的干儿子。

      魏荣哈着腰:“干爹随圣上早朝尚未归,便命奴婢早早备下鸾轿在这儿候着郡主。”
      宫内不可纵马驾车,任谁进宫也得在宫门前下轿步行入内,唯贺玉珠独有皇权特许。

      葭月将贺玉珠扶下马车,转乘鸾轿,江珘持剑立在近旁,身姿如松,惹得魏荣频频打量。
      贺玉珠上轿后复又想起什么,探身与江珘道:“我进宫不知何时能出来,天寒地冻的,你也不必在宫门前一直等着,今日便放你一日假,若想去哪儿走走看看,便自去吧。”

      江珘颔首:“郡主放心。”

      也不知是让她放心他会一直等她出来,还是让她放心他自有安排。
      贺玉珠想了想,便找葭月要来银钱袋子,递给江珘:“我还要吃锦记的梅花糕。”

      江珘才想说自己不缺银子,她要他自会替她买来。
      转而忽然明白过来,她只是不想让他在宫门外枯等罢了。

      他犹豫片刻,仍是伸手接下。
      梁国公府才生过事,他必不可能离她太远,宫闱虽森严,但也不太能拦住他,收下钱袋,只是不想让她担忧难做。

      贺玉珠这才放下心,示意葭月可以进宫了。
      魏荣将二人对话听入耳中,笑嘻嘻道:“郡主有所不知,圣上早已听闻郡主身侧有一贴身护卫,特许江护卫破例入宫。”

      贺玉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可魏荣如是说便代表圣上指明要见江珘,她无法硬将人隔在宫外。

      她冷着脸吩咐道:“既然如此,江护卫便卸了剑,随我一道进宫吧,切记不可随意走动,若惹是生非,惊扰贵主,本郡主也救不了你。”
      能跟着进宫自然最好,江珘顺从应允,解下佩剑交给魏荣。

      皇上还未下朝,宫中后位空置,贺玉珠便先行去拾翠殿给淑太妃请安。
      贺玉珠早年进宫时,便养在淑太妃跟前,淑太妃膝下无子,又一心向佛,如今虽还称太妃,却早已是多年修行的居士。

      拾翠殿位置稍偏,先帝在时淑太妃并不受宠,一向偏居一隅,许是这淡泊的性子,才让她在当今圣上登基后,成了为数不多能安然存活的先帝后妃。

      贺玉珠到时却被守在殿门的宫女告知,这会儿正是淑太妃诵经的时辰,不便见客。
      她上回进宫,淑太妃恰巧在镇国寺研佛,两人也是错过。

      被拒拒之门外贺玉珠并不意外,记忆中,她虽被养在拾翠殿,但淑太妃待她并不算亲近,只常在她与魏康安玩耍时,远远看上几眼,连话也甚少与她说。

      她今日来,也不过是出于礼数。
      故而贺玉珠便决定回她自己的永乐宫等皇上下朝。

      “方才在宫外便瞧你马车眼熟,竟还真是永乐。”
      贺玉珠才拐过梨园,却听一道慵懒微哑的女音遥遥传来,只听这柔中带魅的语调,她便能猜出是谁。

      她端着笑转身,尽够礼数地微福:“永乐见过七公主,公主晨安。”
      当今圣上的皇嗣说不上多或少,共有五子三女,除却早年夭折的,至今仍有三子二女,来人便是皇七女永宁公主,贺涵若。

      贺涵若袅袅娆娆地由远及近,下大雪的天气,她穿一袭桃红色齐胸襦裙,敞露着大半白晃晃的胸脯,外罩着件银狐披风,单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陈国民风开放,贺涵若这一身硬要算也不出格,贺玉珠只是替她冷得慌。

      “永乐这是从拾翠殿来?可见着淑太妃了?”贺涵若笑靥如花,她是极明艳的长相,媚眼红唇,雪肤花貌。
      艳色极衬她,若贺玉珠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她便是已经盛开至糜丽的牡丹。

      阖宫都知淑太妃一心向佛远离凡俗,皇上来都不一定见得着,又何况贺玉珠。

      贺玉珠只当她没话找话。
      她与贺涵若并不熟稔,哪怕住在宫中那几年,她也极少与皇子公主走动,只知道皇上每每提及她,多是扶额叹气,斥她胆大妄为。

      贺涵若跟在她身侧同行,晃着腰肢一步一舞摇曳生姿。
      “公主今日也得闲进宫?”贺玉珠随口闲聊。

      贺涵若比贺玉珠稍长几岁,与八皇子同龄,三年前便出降。
      只可惜驸马并非良人,私豢外室被她抓个正着,贺涵若一刀劈死了负心郎,而后便开始正大光明豢男宠。

      这消息传进贺玉珠耳中时,她还道贺涵若胆大妄为的作风自幼不改。

      “这不是听说永乐要进宫,才巴巴跟来吗,”贺涵若音色天生不似一般女子清脆,带着些喑哑,又惯爱尾音上翘,像一把钩子勾得人心浮动。

      贺玉珠冷淡地觑她一眼。
      便见贺涵若与自己说着话,那双媚眼却有意无意往她身侧江珘身上瞟,一双多情眼中流涌着毫不掩饰的觊觎。

      慢悠悠地步伐骤停,贺玉珠侧身拉过江珘往自己身后藏:“公主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面上虽还带着笑,音色却寒若冰霜。

      这位公主的眼神太过放肆,江珘早有察觉,他自来厌恶这种,若换做旁人,早在她眼神落在他身上第一眼,便已身首分离。
      但碍着贺玉珠,哪怕心底躁厌,江珘仍无声忍耐着,下意识脚下稍慢借她遮拦,如今见贺玉珠挡在他身前,心尖上滋生的甜一点点抹平即将井喷的杀意。

      察觉出贺玉珠语气不善,贺涵若唇边笑意更深,眼神本还在江珘身上勾缠,垂涎那难得一见的昳丽姿容,宽肩长腿,却蓦然撞进那双缀着寒霜的眼。
      眸中裹挟的汹涌杀意宛若实质,几乎把冬日霜雪化为刀剑架在她脖颈上,让贺涵若不受控制心中生惧。
      偏她从来一身反骨,越是难啃的骨头越能激起她的掠夺欲。

      贺涵若从善如流地收回眼,亲昵地勾上贺玉珠的肩,匍在她肩头呵气如兰:“永乐,你这护卫,名不虚传。”
      贺玉珠最厌旁人有这种眼神看江珘,面子也懒得做给人看,挥手拂落贺涵若搭在自己肩上的臂膀:“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贺涵若被搡得趔趄,旋即柔若无骨地靠落自己的婢女身上。
      按下满脸愤慨的婢女,她体谅一笑,也不怪贺玉珠不敬,换做是旁人瞧上她爱重的男侍她也会心有不悦。

      “听说皇阿耶将那一对儿熊兽连同幼兽,一块儿赏给了永乐?”她柔柔浅笑,像是再正常不过的闲谈。
      “永乐可知,皇阿耶曾应允过,若食铁兽诞下幼兽,第一对儿得给本宫?”

      看着贺玉珠渐拧紧的眉,贺涵若话锋一转,素手朝前一指。
      “不过皇阿耶既已将熊兽全数赏给永乐,自也没有要回的道理,可本宫自来不是吃亏的人,永乐便把他借予本宫赏玩赏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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