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

　　“你醒了吗？”

　　不知道是谁，才刚睡下就来吵他，声音也不大，怯生生的，但对于有起床气的人来说仍然难以忍受。

　　“醒了。”洛泰尔睁眼的时候有些懵，因为他只看到有个小女孩坐在一片空白上，周围什么都没有，他疑惑了一会儿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梦。

　　“你什么时候死？”

　　洛泰尔想教训一下这个开口就咒自己的熊孩子，但是他张不开嘴，连动根手指都是很困难的事。

　　“人都是会死的，但几乎没人愿意死。”
　　小女孩像大人那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死，你想知道吗？”

　　因为洛泰尔张不开嘴回答，所以小女孩继续说自己的。

　　“死亡不是结束，是另外一种开始。你别害怕，只是有一点点痛苦而已。”小女孩走过来，与洛泰尔擦肩而过，她张开双臂，两只胳膊变成黑色的蝙蝠翅膀，“跟我走，我带你到另一个世界，你真正属于的世界。”

　　洛泰尔能动了，他也张开双臂，但是胳膊没有变成蝙蝠翅膀，尽管如此，他还是学着小女孩的样子飞起来，可能因为是梦，他真的飞起来了，飞得忽高忽低，一直跟在小女孩身后，他们沿着一条高高细细的路飞行，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就像要飞到地狱一样。

　　小女孩越飞越远，她快消失了。

　　别丢下我。
　　洛泰尔很着急，但他在下沉，脚已经触碰到了水，即使拼命地扑腾两条胳膊，他也还是渐渐落入水中，从脚到腰，到胸脯，再到鼻子，水没过了他的头顶……

　　死亡牢牢地缠住他，不让他逃脱，仿佛他本就不该活。

　　「救命，救救我。」

　　「救救……」

　　“你做噩梦了吗？”

　　洛泰尔睁开双眼就看见了室友安德烈斯，对方一脸笑意，“我醒了吗？”

　　“对，你醒了，刚才我一进门就见你伸着手跟个行尸一样。”

　　行尸是他们对低级吸血鬼的称呼，这类吸血鬼没有思想只会伸着手扑人。

　　彼多姆学院是一所教会学校，秘密地培养血猎，隶属于天主教廷，优秀的学生毕业后就会进入宗教裁判所，没那么优秀的学生就会去地方的护卫所，他们的存在是不被普通人知道的。

　　“你怎么这么高兴？”

　　“黑马神父回来了。”

　　“哦，哦，他在哪里？”洛泰尔从床上跳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难怪今天周末你还起这么早。”

　　“应该在校长办公室。”

　　“啊~”
　　洛泰尔失落地低下头，“他是我的偶像，如果不能见到他，那我一周，不，一整年都不会有快乐的源泉了。”

　　“他迟早会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有不少人堵在路上了。”

　　“我也要去！”洛泰尔到的时候，办公楼外面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头顶是大太阳，但大家都很坚守阵地，他只是定神了一下，就有人在他前面排队了。

　　校长温妮是个中年女士，她戴着眼镜，身材有些发福，“他们还是学生，没有和吸血鬼作战的经验。”

　　“裁判所需要人手，我们努力训练不就是为了绞杀吸血鬼吗？”约瑟夫森就是彼多姆毕业的学生，他当年的教导主任就是如今的校长。

　　“说的也是，如果血祖复活，世界就没有安宁了。神父，我会告知学生们，让他们去裁判所报道。”

　　“长老院那边下了通知，进入战时状态，不是备战，是战时。”约瑟夫森发现神父在吃糖，“辛苦了。”

　　“去逛逛吧，学生们很好奇你们。”

　　“不。”褚裟摇摇头，他不是学院的，主教捡回来了他，之后亲自教他，压根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主教总是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主教没有说，但褚裟直觉不是自己眼盲，而是别的原因。

　　“留下来吃个饭吧。”

　　褚裟摇摇头，他独自离开，也不要人帮忙引路，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没有敌意。

　　来看热闹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神父出来就安静了，太圣洁了，除了沉默的感叹就没有其他更直观的感受了。

　　学院很大，路又复杂，褚裟迷路了，他站在花坛旁边，仰着头“看”太阳。
　　如果这里不是学院，而且主教不是这里的教授的话，那他就直接暴力开路了。

　　“唐宁神父，你还没走啊！”约瑟夫森正在跟自己以前的教授聊天，一拐弯就看见神父在仰望天空，对方睁着一对大眼睛，半点黑暗也藏不住。

　　“我担心你。”褚裟神色自若，仿佛真的在担心对方的安全，“是约瑟夫，还是约瑟夫森？”

　　“啊，都可以，森发音也行，不发音也没有错。”

　　“哦，约瑟夫，我能不能在你们的食堂吃个饭？我从来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有过美好的校园生活……”

　　“当然，欢迎您，神父，这边请。”约瑟夫森和神父并肩作战过，三一小队能活着离开布拉斯特都要感激神父的帮助。

　　褚裟跟着去了食堂，他摸索着用勺子吃盘子里的东西。

　　三一小队多了三个女性成员，她们看着神父的时候总会生出几分慈爱来，这也并不难解释，女人总是对精致漂亮的娃娃爱不释手。

　　“别对神父动手动脚！”

　　“你别吼，唐宁神父，我来喂你吃吧。”莱卡用拇指揩掉柔软脸颊上的酱汁，她趁机捏了一把神父的脸。

　　“不对劲。”

　　“什么？”约瑟夫森瞬间警惕了起来，手里有了枪，其他人也都紧张地看周围。

　　“快走。”褚裟站起来，他低下头，“已经要到了。”

　　“吸血鬼吗？多少？”

　　“很多，没有胜算。”褚裟不确定自己的感知准不准确，因为有东西在干扰他，可以猜测敌人比他强。

　　“这是教堂，吸血鬼进不来，而且现在是白天。”

　　“对啊。”

　　面对其他人的质疑，褚裟说不清自己的判断基于什么，“我们还是先离开，最好也让学生们离开。”

　　“假如您不能给出原因，学生们不能离开教堂，这里很安全，何况白天不会有吸血鬼出现。”校长温妮拒绝了神父的要求，她不相信会有一群吸血鬼能进入教堂。

　　“可是我……”褚裟停住了，他并不善于沟通，有危险是自己的直觉，不被信任是肯定的。

　　“校长，门口没有任何情况。”

　　“神父，您听到了，没有吸血鬼在门口。”

　　“我没错。”褚裟固执地要求学校必须组织学生们撤离，因此和校长起了冲突，他抽出一把刀制服了这个温良的女人，逼迫大家跟自己走。

　　没办法，校长温妮通过广播要教职工和学生们集体离开学校，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广播说了什么？”

　　“我听错了吗？”

　　学生在质疑的时候，老师们过来组织他们离开学校。

　　两个大门，大家一起往西边的大门走，在他们身后，天黑了，太阳被乌云盖住了，密密麻麻的吸血鬼从东边的大门赶过来，他们速度很快，几乎在瞬间就咬断了队伍末尾之人的脖子。

　　“怎么会这样？”

　　褚裟终于想到了，他复制的赛克斯拉维的预言能力应该是还有余效，所以之前吸血鬼在大门外的场景是预言。

　　队伍乱成一团，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吸血鬼在白天出现，现在已经不能称作是白天了，天是黑的，阴雷滚滚，吸血鬼们宛如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几个世纪没有进食了。

　　“啊啊啊啊——”

　　“我的腿！”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从东边迅速向西边蔓延。

　　三一小队跑得快，把还没毕业的学弟学妹们留给了吸血鬼，他们不想逃，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来的吸血鬼都像是活了很久的老家伙，力量和速度非同一般。

　　“神父，这是怎么回事？”

　　“吸血鬼怎么能进教堂？”

　　“这里应该是被污染了。”

　　“如果这里都被污染了，那外面得是什么样了？”

　　“我们在这里待了一上午，外面应该已经全都沦陷了吧？”褚裟意识到离开这里不是什么好主意，他率先进了一个空的实验楼，里面很安静。

　　几个人暂时喘了口气，很快就担忧起了教廷和裁判所，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想联系上其他血猎却发现没有信号。

　　“血祖已经复活了。”
　　褚裟说完就听见有人捶了一下桌子，“我们身上有活人的味道，藏不住。”

　　今天的神父简直就是乌鸦嘴，说什么都立马实现。

　　亚罗兰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正好和进来的女吸血鬼打了照面，她转身想逃，却被抓住吸干了，成了一具干尸，就在几个呼吸的功夫。

　　褚裟在最前面，跑到最顶层发现没路了，他扭头对三一小队的成员平静地说出了极为残酷的话，“我还有可能逃出去。”

　　一个队员吼了一声，转身扑向了吸血鬼，然后被活活撕碎了。

　　有的吸血鬼是变态，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没有生育能力，做那种事也不会有快感，但他们就像扭曲的老太监那样喜欢折磨女人。

　　“啊啊啊，救救我——”
　　菲欧娜伸出手求救，她已经被扒光了，身上是几只面目狰狞的吸血鬼，一颗子弹射中了她的头，结束了她的痛苦。

　　“不！！！”
　　约翰斯因为把最后一颗子弹射进队员的脑袋里，导致没有自杀的机会了，因此被吸血鬼咬住脖子和手腕，他最后断气的时候，扭曲成了奇怪的姿态。

　　褚裟跳窗出去，他耳边有风，人在极速往下坠，落地时把一只吸血鬼踩成了血泥，“好恶心。”

　　“发现目标。”

　　“碾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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