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与你无关

作者:小披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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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具体哪一个节点已经忘了。在昏死与极乐的两重边缘,周可颂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从浴水里捞出,灵魂湿透,意识也像吸饱情水的海绵,沉甸甸地下坠。于是,她的身体只好依循本能的工作,贴在黎雪韫胸膛前,汲取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她的手指胡乱地攀住他的肩骨。

      修剪干净的甲缘,在他坚实的皮肤上留下淡绯色的抓痕。身上的疼和快乐,都在颤抖的指尖加倍奉还给他。

      黎雪韫低低地哼了一声。

      手掌轻轻掴一下她的臀,去扯她的手腕。周可颂欲生欲死,全然没有一开始的听话,手指不安地挣扎。

      她哭:“黎雪韫……”

      “嗯,”他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滚烫的唇落在她发白的指节。像品尝甜蜜的佳肴,他仔细地舐弄,声音潮湿而模糊,“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

      那根本不是最后一次。

      饱涨的情水,汹涌地一浪一浪淹没她。

      周可颂昏睡又醒来。那时动弹不得,如同一尾被泼上岸的鱼,迷迷糊糊的,也忘了疑问他对于她的身体过分痴迷的行径。

      现在,她清醒地站在球馆里,所有细枝末节都像被拂开灰霾。

      周可颂的心口似乎被用力地拧了一下。

      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他们才见第一面。
      她生涩如斯,他游刃有余。

      一想到,黎雪韫也曾对别的人一样热切放肆。周可颂胸腔腾升起隐约的酸涩,仿佛细小的针一点、一点戳着她的皮肉,搅动她的肺腑,让她不自主张开嘴呼吸更多的空气。痛苦与快乐交织,把她的心绪拉扯成一块发酵的面团。

      “周可颂?”

      “……啊,”她略微惊慌地回过神,语气不自主变得低闷:“我在听。”

      黎雪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讲什么。
      只站在最右边的球道,向她招一下手:“过来。”

      周可颂小跑两步到他跟前。

      黎雪韫向她示范。肩线的衬衫线条绷紧,地滚球掷出,在轻微的破风声里,轻松地击倒所有直立的瓶子。

      周可颂眨了眨眼:“好像也不是很难。”

      黎雪韫笑:“试试。”

      周可颂换了隔壁一条球道。她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对准中线,来回晃动手中的球,迟迟不发。

      犹疑中,手腕被扣住。

      更高一度的体温包裹她的肌肤,渗入骨血。

      周可颂怔愣在原地。手上松了力道,球砰啷坠地,在脚边跳了两下,识趣地滚开。而她无暇顾及,此时已经被黎雪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大脑空白,仅仅是睁大眼睛盯着他。

      黎雪韫平静地回视。

      她嗓子发紧:“怎么了?”

      “不要犹豫,”他的声音清淡,在耳蜗不近不远的距离,“看准方向,直接扔出去。”

      他只是在教她。

      周可颂不免懊恼自己失态的紧张。

      她趁把球抱回来的时间,快速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还有什么要点吗?”

      黎雪韫:“手放低一点。”

      他修长的指,轻轻压在她的手背上。
      蜻蜓点水。

      周可颂扣紧球,视线在他的脸上微滞。

      黎雪韫比她高出许多。
      眼神低垂,淡青色的影子拢住灰眸。笑意弥漫:“总看我干什么?”

      “……”她的话在唇缝里犹豫,“没什么。”

      周可颂把手里的球扔出去。

      蓝白色的球在半途偏离轨道,撞在球道上,勉强撞倒一个最边上的瓶子。她当然不死心,立即去领了其他几个球,依然战绩惨淡。

      周可颂失望:“怎么会这样?”

      黎雪韫站在她身侧,视线从矗立的瓶子移到她魂不守舍的脸上。他温声:“如果累了,我们可以先回去。”

      周可颂:“我不累。”

      “那就继续吧。”黎雪韫替她捧来新球,轻轻地笑,“扔球的动作再快、再用力一点,才不会丢掉目标。”

      周可颂:“我明明是对着中线扔的……”

      黎雪韫:“不够坚定。”

      周可颂怔了一下。

      挫败感骤然涌上心头。
      今晚的、以前的。

      周可颂不由想,不仅仅是打保龄球,她在学业、生活——甚至爱慕一个人这种小事上,也处处犹豫变心。

      她突然丧气:“我好像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定的人。”

      黎雪韫耐心地问:“哪里得来的结论?”

      周可颂嘟着嘴,眼神没精打采地垂下去。她只说:“不打了。”

      于是,黎雪韫也并不再多问。

      他温声:“我送你回去。”

      周可颂点下头。

      他们从球馆离开,商场里的人也不多了。周可颂兴致缺缺地乘上扶梯,琳琅满目的橱窗,正是欣赏的好时候,她也没有心思再分出一眼,满脑子胡思乱想。出商场的时候,被卷边的厚地毯绊了一跤。

      黎雪韫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周可颂这才把丢了的魂找回来,略微不好意思:“……谢谢。”

      黎雪韫看着她:“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没……”周可颂下意识否决了。一个字抛出,她又咽了咽喉咙。
      改口::“有。”

      他笑:“没还是有?”

      周可颂耳尖红:“有。我有话想问。”

      黎雪韫伸出手,绅士地替她撩开商场入口的塑料帘子。
      他说:“我听着。”

      晚风扑面。

      凛冬午夜冷得刺骨,让周可颂被空调吹晕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敞开心扉的话也难出口了许多。

      她双手抱住自己,冷得低下头,躬着背往前走。

      “嗯……”

      周可颂纠结着。
      她盯着地面上石砖的缝隙,嘴唇张了又闭。

      忽然,打在后背的风停了下来。

      她身上回暖,疑惑地回头。正对上黎雪韫平静的眼神。她微微睁大眼睛,目光移动,发现他似乎是刻意慢了两步,挡在她身后。

      他真好啊。

      周可颂突然觉得那些话也不是难以出口。

      她抿了下嘴唇:“黎教授……”

      黎雪韫:“嗯。”

      “你觉得,”她顿半秒,语气到底还是有点难堪:“我真的,有妈妈说得那么差劲吗?”

      她谨慎地再补一句:“我就是问一下,你不用太正经。毕竟……”

      “没有。”

      ……毕竟他们也没有很熟。

      周可颂的话还没有讲完,已经获得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她傻傻地问:“哪里没有?”

      黎雪韫眼角微微按下,显现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弧。

      “哪里有?”

      “我好像确实没有学的很好。”她嘟囔。这会儿,比起提问,周可颂更像是委屈地撒娇。她握着手站在黎雪韫身前,看着他大衣上的曜石色纽扣。

      黎雪韫笑:“在我见过的许多学生里,已经很好了。你母亲严苛,讲的话不妨润色百分之三十来听。”

      周可颂:“百分之三十?”

      黎雪韫:“例如,‘不好’是‘还可以’;‘还可以’是‘不错’。”

      周可颂:“有点复杂。”

      黎雪韫:“可以练习一下。”

      周可颂想了想:“今天——天气怎么样?”

      黎雪韫:“不好。”

      周可颂:“你喜欢冬天呀?”

      黎雪韫:“还行。”

      周可颂忍俊不禁:“我们这样好幼稚啊。”

      黎雪韫睨她:“你不就是小孩吗?”

      周可颂:“干嘛突然人身攻击。”

      黎雪韫替她拉开车门。手掌握住门上一角,骨节微白:“补课的时候,拐着弯讲了我多少次年纪大?”

      周可颂愣了一下。
      旋即,她吃吃地笑出声,眼睛弯成一轮缺月的弧:“你很介意吗?”

      黎雪韫:“男人也会介意年纪。”

      周可颂:“真的吗?”

      黎雪韫:“于我而言。”

      “好吧,”周可颂乖乖,“那我以后不说了。”

      黎雪韫笑一下:“怎么听起来,像是被我胁迫似的。”

      他绕过车头,去到驾驶座那一边。

      周可颂没有急着进去。

      她在刚才的对话中,捕捉到一丝若即若离的暗示。这让她站在车门边,歪着脑袋思索。

      黎雪韫:“怎么了?”

      “……黎教授。”周可颂循着那感觉,慢慢地开口,“如果,是别人提起你的年龄,你会和现在一样介意吗?”

      她明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黎雪韫。

      越过清寒的月光、萧索的风。死灰复燃的滚烫,炽烈地扑向对面。

      黎雪韫神色平静。
      他只是稍稍勾一下唇角:“还行。”

      他只介意她提。

      周可颂猜想自己的脸此时一定特别红。

      她看着黎雪韫坐进车里。无形处刮来一阵风,把她高兴到昏了头的心神吹静。

      周可颂拍拍脸,跟着坐进车里。

      她其实还想追问,但觑见黎雪韫并没有什么特别情绪的脸,又把问题咽了回来。不要着急。她悄悄告诫自己。她开心地抱着安全带,头歪着门边,趁着路灯通明的时候,看他映在窗上的影子。

      暖气渐沛,周可颂慢慢也有些困了。

      她的眼皮打架,“黎教授,我眯一会儿。到学校了喊我。”

      驾驶座应一声。

      周可颂放心地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一路,在车身轻微的晃动中,她彻底熟睡过去。

      -

      “……唔?”

      不知多久,周可颂意识回笼,自己慢慢醒过来。她翻个身,肩膀上什么东西滑落,她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过去。

      一条灰色毯子的一角。

      她把毯子向上拉了拉,仍还有睡意。她重新躺回椅背,才发现,车已经停在路边,黎雪韫正背对她,望向窗外。

      她困惑地问:“到了吗?”

      黎雪韫转头:“到了。”

      “怎么不叫我。”周可颂伸懒腰,目光瞥见车上的电子钟,顿时倒吸一口气,“——天呐,十二点了!”

      她哭丧着脸:“宿舍关门了……”

      “抱歉,”他垂下眼帘,夜色在他的侧脸落下刀削斧凿的一笔,“我喊了两声,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再吵你了。”

      “……没有关系,是我没有听见。”周可颂又揉了揉眼睛,把最后的睡意都驱散,“可以送我去附近的宾馆吗?”

      黎雪韫颔首。

      引擎重新启动,她把盖在身上的薄毯叠好,放在膝盖上。手指摩挲过绒绒的纹理,很慢、很慢半拍才想到——

      黎雪韫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叫醒她不是件难事。
      只要他想。

      周可颂才不信什么怕吵到她的理由。

      她佯装在包里翻了翻,抿起嘴唇:“黎教授,我好像没带身份证……”

      正是红灯。
      车停下,黎雪韫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长指轻点。

      他说:“不巧,我也没有带。”

      她接上:“那你把我放在便利店门口吧。就一晚上,我坐几个小时,校门应该就开了。”

      他微微皱眉:“你一个人不安全。”

      她嘟嘴:“可是我没地方去了呀。”

      黎雪韫的目光在她脸上游弋,微凉。有一种如临深海的错觉。他捉摸不透、探查不穿,却能轻松揭穿她的把戏。

      片刻,他的唇畔渡上隐约的笑意。

      他说:“收留你一晚。”

      周可颂非故意一句:“是不是不太好?”

      黎雪韫轻笑一声:“你真的想睡便利店?”

      周可颂:“……不想。”

      黎雪韫调转方向。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回了最开始约定的酒店。

      周可颂想到今天撞见徐蔚兰的场景,不免心有余悸。她跟在黎雪韫身后,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

      黎雪韫回身看她一眼:“怎么了?”

      周可颂:“妈妈好像也住在这里。”

      他们家在城郊,交通并不方便。周可颂住校,而徐蔚兰公司忙的时候,会在市里的酒店下榻。

      她拉着黎雪韫的袖角,快步走进电梯。

      等到被无机质的铁皮彻底包围,周可颂才稍稍安心。

      黎雪韫:“你很怕她?”

      “也不算怕吧。”她说:“只是,大部分时候觉得和她相处很难。”

      黎雪韫:“有没有试过告诉她?”

      周可颂:“……不敢。”

      她抿了下唇:“而且我知道,妈妈其实很辛苦,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

      徐蔚兰离婚后,一个人把她抚养长大,小时候,周可颂看过很多次她在洗手间里偷偷哭的样子。

      黎雪韫一路安静地倾听。

      他推开房门,没有对她的话作出评价。

      周可颂很快把复杂的情绪扔到脑后。再一次来到这个房间,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扑面,让她的脊骨一阵发麻。

      前几天,他们正在玄关接吻。

      地毯上是四散的衣物,皱皱地团在一起,可见脱下的时候,始作俑者并不耐心。

      周可颂视线飘忽。

      床尾应该搭着她的黑色长筒袜,台灯罩挂着白色的胸衣……

      “在看什么?”

      黎雪韫清淡的声线在后背响起。

      周可颂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黎雪韫没有追问。他把干净的毛巾递给她:“趁早休息吧。”

      周可颂:“嗯。”

      她潦草地洗了一个澡。

      出来的时候,规矩地穿戴齐整。黎雪韫坐在沙发上,视线跟来。

      一样的沐浴乳,在她身上更香甜一些。

      房间开始被浴室的水汽侵袭,朦胧潮湿的热,让衬衫贴近肌肤,也让欲/望开始显形。

      周可颂语气湿哒哒的。
      她小声:“黎教授,我洗好了。”

      她背对着坐在床沿,把外裤脱下,钻进被子里,温顺得像只绵羊,允许任何肆意妄为。

      黎雪韫喉头轻微地耸动一下。

      他站起身:“你先睡吧。我不会收拾太久。”

      周可颂点点头,把外面那件毛衣也脱了,露出底下贴身的打底衫。她要睡觉,便没有再穿胸衣,饱满而柔软的弧度,由两个顶起的支点发散。

      黎雪韫在阖上浴室门的最后一刻,看着它们躺进被窝。

      他也在浴缸里多躺了一刻钟。

      出来的时候,周可颂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半睁着一双眼睛看他。

      黎雪韫揿灭了浴室的灯。

      纯稚的眼神变得暗昧。盈盈的一点水光,像漆黑的海岸边,海妖的眼睛。蛊惑人心。

      黎雪韫脸色平淡地拿走了她身边的枕头。

      从衣柜里取了一床薄毯,躺在沙发上。

      周可颂顷刻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睡那里?”

      她都做好了准备。
      哪怕今天不发生些什么,她至少可以借着躺在一起的机会,靠近他。

      黎雪韫:“我该在哪里?”

      周可颂直接地指了指床。

      黎雪韫:“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他们都睡过一觉了。无论明面上他们要如何避嫌,私下同床共枕这种事,周可颂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周可颂疑惑地盯着他。

      黎雪韫已经阖上眼,她便不好再问,只能闷闷不乐地缩回被子里,打心底费解。

      她蚊子似的:“晚安。”

      比他在车上叫醒她的时候还小声。

      黎雪韫的鼻腔发出一个单音节,唇角慢慢上挑。

      一夜无梦。

      周可颂被门铃声吵醒。

      她睡眼惺忪地冒了一个头,看已经收拾妥帖的黎雪韫走过去开门。

      说话声响起。

      不到两秒,周可颂彻底清醒了。
      吓醒的。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母亲徐蔚兰。

      “小黎,昨天你看见可颂进了学校吗?”她的语气有点焦躁,“为什么今天早上我去宿舍找人,她的同学都说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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