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美娇娘的心头肉

作者:韩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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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白


      陆羡走了,林了了的心也飞走了,折返回堂内的时候无精打采,两腿一盘便坐下,下巴撑在桌案上直发呆,她向来松散惯了,此刻又兴致缺缺,自然坐没坐相,不顾仪态。

      卢夫子大概刚刚也讲累,这会儿歇了两盏茶的工夫也没开讲,倒是有学生过去与他攀谈,林了了随意扫了眼——

      嗯,穿的不错,富贵。

      “姑娘...”子柔缩着肩膀,轻轻地碰了碰她。

      “干嘛?”

      “您也坐直些吧,别总躬着身子。”说完,子柔又碰了碰她,冲她偷摸使眼色“您瞧那边儿...”

      这间屋子大,男子与女子是聚在一起的,为避嫌中间用了三张巨大无比的屏风遮住,只是屏风的布料是纱制的,上头儿的水墨画云深山远,颜色重,但瞥见轮廓却是可以的,林了了顺着子柔眼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林瑾珍的脑袋快要跟胸口对折外,自己的其他几个妹妹可是一个比一个坐得端正,樱桃小口,眼波含情,就连笑都拿帕子遮住嘴角,含羞带俏的不敢声张,若是此刻有小鸟飞过,恐怕都得叽叽喳喳的盘旋几圈。

      “宝蓝色长衫的是户部尚书的次子,卢夫子跟前儿攀谈的是伯爵府的长子,靠在凭几上穿襕衫的那个是将军府的嫡孙。”子柔说:“方才您回来之前,他还往二姑娘这边看了好几眼呢。”

      林了了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十几岁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就想早恋,一个个都想屁吃呢!

      转瞬,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悲凉,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要为自己的婚嫁考虑,期望可以被这些世家公子青睐,不惜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矫揉造作,其实也不怪她们,自古以来对于女子世俗便是这样灌输婚嫁理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遥望长久的一生,她们没有自己,她们只是附属。

      大环境的驱使下,不仅要嫁好,更要高嫁,姐姐妹妹之间相互攀比,指望谁能在这上面成龙成凤,成了穷其一生追求的至高理想。

      可高嫁之后真的就能无忧吗?

      现代尚且要斗小三小四,何况古代...三四个开脸姑娘、七八个通房姨娘,斗来斗去,你死我活,林府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如果林偲远当初只娶一个老婆,林瑾禾或许不会那么早就没了妈,林瑾珍也不会如履薄冰,成日胆战心惊,怕得罪这个惹了那个。

      林了了心中默默叹气,不由自主想到陆羡——

      绛红色的身影浮现眼前,只是见过几面而已,那人的眉眼竟这样清晰。

      果然,只有美人忘不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要面对这些吗?

      “姑娘,您怎么叹气了?”

      林了了摇摇头,长长的眼睫垂下,掩住失落——

      “没什么。”

      ...

      陆羡是沈国公府里的常客,府里的下人大半都认得她。

      沈宜正陪着母亲云氏在跨院赏花,见她来了,云氏便让她们年轻人聊天,自己去到另外的花房转转。

      “你怎么来了?”沈宜问道。

      “好些日子没来,想阿姊了。”陆羡拱手笑道:“不知阿姊能否赏我口茶喝喝。”

      “贫什么。”沈宜挥着袖子“再贫白水都没得喝。”

      四角亭内,围炉底下的木炭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沈宜拣起一颗烤裂壳的龙眼递去——

      “去听过卢夫子的课了?”

      “听了。”

      “如何?”

      陆羡吐出小核儿,连同果皮一起扔进托盘,掸掸手——

      “不怎么样,欺贫爱富,趋炎附势之徒。”

      “不许胡说。”

      “我没胡说,是真的,阿姊若不信,差个人打听便知,那老迂腐先前几日把京中稍有权势的文臣都拜访了遍,而且昨日还宿在康乐坊,笙歌到半夜呢。”

      沈宜目光一顿“你又去康乐坊了?”

      “.....“陆羡坐正了些“我没去,我听别人说的。”

      “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人多混杂,不是女子该去的地方,往后不要再去。”

      “阿姊放心,我有青时青钰,再说...我是女子,那里头儿也都是女子,有什么打紧。”

      沈宜最见不得陆羡这般肆无忌惮“那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你这般...名声不打算要了?往后如何说亲?”

      “不要就不要了,反正我压根儿就没打算成亲。”

      “胡闹!”

      “我没胡闹,成亲有什么好的!我....”陆羡的话卡在喉咙里,霎时噤声。

      “你什么?”沈宜望着她。

      “明玉不就是例子吗。”陆羡动了动唇,像个顽劣的孩童,蹙着眉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就不成亲,谁敢逼我,我就宰了谁!”

      瞧着她肆无忌惮的模样,沈宜笑了笑——

      “你呀,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难道阿姊想嫁人吗?”

      沈宜的垂下眼睑,目光如潭中死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父母的。”

      陆羡叹气“你总是这样,问什么都说听父母的,你就不能听听你自己的?”

      沈宜别开脸,望向金丝笼中的白玉鸟,不再多言。

      ....

      从国子监回来,林瑾姝第一件事便是将林瑾禾告去父亲那儿。

      无非两点,上课打瞌睡被夫子抓包,叫夫子不高兴;再者没个规矩样儿,长窄桌案上坐没坐相的趴了整一日。

      林偲远本就是为了巴结权贵才让几个姐儿去的,见林了了这般不争气,他定然要发怒,当下就打发小厮去槿澜苑叫人。

      槿澜苑里林了了还什么都不知道,适才子柔打了盆热水,正准备让姑娘洗脸净手。

      “姑娘!”

      沁了热水的帕子刚捂到脸上,卫妈妈脚步急促的跑来,站在窗边喊了声——

      林了了用力抹了把脸——“呼,舒服...”

      “二姑娘跟老爷告您的小状了,老爷现在叫您过去呢!”

      “啊?”

      林了了简直无语透顶,屁大的事也值当告状?

      “姑娘,您腿脚慢些...”卫妈妈指着小柔“快去找老太太。”

      “不用。”林了了擦了擦手,把巾子扔进水盆里“多大点事儿,别去烦祖母了。”

      “那...”

      “怕什么,我就不信了,林瑾姝还能硬把白的说成黑的?”

      事实上证明她还真可以。

      林瑾姝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柳惠装模作样的劝慰,以至于什么都没干的林了了反而成为最大的恶人,迎面便被林偲远劈头盖脸一通臭骂,诸如给林家丢脸,没有大家闺秀的姿态,哪像个姑娘家...之类的。

      期间一句都不给林了了解释,愣是把好脾气的人都给骂急了。

      你个糊涂王八蛋!还真把自己当我爹了!!!

      林了了寡不敌众,这时候只能吃哑巴亏,她看了眼旁边洋洋得意的林瑾姝——

      行!我记住了,这事你等着!

      “父亲!”

      林了了高呼一声——

      “你干什么?!”

      “我——错——了!”

      ...

      林了了这一遭罚的冤,骂完不算还要罚跪。

      卫妈妈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得去跟老太太说,毕竟老爷偏心,柳惠若想趁着时候捏自家姑娘一把,就糟了。

      林老太太是明白人,林偲远夫妻俩存的什么心思再清楚不过,紧赶慢赶的去到书房,林偲远还在里骂着。

      当即,便用自己的龙头拐杖,对这这房门猛地一杵。

      “母...母亲...”

      屋子里,林了了跪着,林偲远骂着,柳惠跟林瑾姝冷眼旁观。

      “祖母...”

      林了了眨巴着眼睛,没几下眼眶就湿了,林老太太那个气呦,要不是顾及下人在,还要给林偲远这个做老爷的留点面子,她恨不得一拐杖打下去!

      “什么事情,动这么大肝火?”

      “母亲,你不知这个混账竟在卢夫子的课堂上昏睡,才去了一日,浑身跟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就这些?我还当她在国子监里放了把火,那些文章晦涩难懂,小孩子听了自然犯困,不说想想办法,上来就骂,你那时候读书犯困,我也这么骂你的?”

      “....”

      林老太太目光一转,落在林瑾姝身上。

      今日的事是林瑾姝搞出来的,她心思再多也才十三岁,面对林老太太别说她,柳惠也不是对手,下意识的往母亲身后躲。

      柳惠自然也是要护着自己的女儿,不肯让老太太责罚。

      姐妹不和是林老太太最不愿意看见的事,小孩子生下来是张白纸能懂什么,大半都是跟父母学的,柳惠做嫡母不慈,林偲远为父心也不公,林老太太为整治家风的事情伤透脑筋,许多时候想着若都不是自己生的就好了,谁不听话就把谁赶出去,既简单又方便,哪像现在这样,成日防着这个,备着那个。

      林老太太也没发怒,只问了一句“姝丫头涂胭脂了?”

      女孩穿的像朵芍药花似的艳丽,脸蛋子红彤彤的,哪怕在人堆里都能一眼瞧见,虽说女孩子是该打扮的娇俏些,但若是过了头,难免就不讨人喜了。

      “姝儿涂着玩的。”柳惠替女儿打圆场。

      “倘若涂着玩,那便无妨,若是存着别的心思,就不好了。”

      林老太太拧着眉,瞧向柳惠“都跟你说多少次,少沾商贾人家的风气,清雅些不好吗?这么艳的颜色,往后少让姝丫头穿!”

      柳惠脸色大变,谁都知柳家是经商的,如今朝廷最瞧不起的便是商人,这话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是母亲,儿媳知道了。”

      “嗯。”

      林老太太朝陶嬷嬷摆手,陶嬷嬷会意,立马去抚林瑾禾。

      “母亲——”

      不等林偲远把话说出来,林老太太眼中的寒光便射了过去——

      “老爷,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也不是什么显赫权贵,但却是有脸面的,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祖父,亦或是你外祖,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也包括你,当初若不是你自己好学考中科举,入了仕途,现下就算有千金万金,也扶不起你,我老婆子都是一条腿快要如土的人了,不图别的,只图家道安稳。”

      林了了两只耳朵竖起,虽然老太太一个脏字都没骂,但句句都打林偲远的脸,这话说直白点就是——

      想要升官发财,凭的是真本事,不是你卖女儿的旁门左道!

      林偲远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多言,灰溜溜的垂着脑袋。

      ....

      林老太太不仅陪着林瑾禾回槿澜苑,还亲自端来红豆沙给她吃,老太太三番五次为了林瑾禾出头儿,不管是愧疚也好,想补偿也罢,疼爱也是真的疼爱,否则她一个死了亲娘,爹又不疼的女儿,何必如此费心。

      可怜她受了委屈,摸摸头又捋捋头发,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的难过藏不住。

      林了了不想让老太太,因为这点小事心里打结,吃起红豆沙来十分卖力,奈何刚煮得的豆沙,烫口的厉害,一大勺进口,立马露怯,斯哈斯哈的鼓着腮帮子,想吐又不能吐出来,滑稽的像条吹泡泡的小鱼,林老太太立马绷不住嘴角,眉开眼笑起来。

      “我的好乖乖啊,慢些吃哟~”

      林了了脸颊一红,羞的不行,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林家大姑娘,只有此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二十九岁,而是十四岁,滑稽的举动,也只为博得祖母开怀。

      ....

      晚些时候,子柔铺好床,一手拿着痰盂,一手把牙粉递去——

      “老太太真心对姑娘好,刚卫妈妈还说呢,以前每次姑娘受委屈,老太太总会拿红豆沙来。”

      林了了不知道林瑾禾受过多少委屈,但有那样一个爹,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道林瑾禾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想要告诉她,你的祖母很疼爱你的。

      “姑娘,今晚您别让我出去了,我在旁边陪您吧。”

      “为什么?”

      “我...我...我怕您做噩梦。”

      “怕我做噩梦?”

      林了了立刻便懂她的意思,摆摆手——

      “回去睡吧,这点事儿还不值当我做噩梦。”

      ...

      第二日,上学前众人去请安,林瑾姝果然素了许多,只是一对眼红肿肿的,估计昨晚上没少哭,这世道真是稀奇,无辜受冤的都没叫唤,她一个栽赃陷害的哭天抹泪...

      废了...废了啊...

      各家姑娘依次请安,老太太挨个笑笑摸摸头,唯独到林瑾姝,却端起了手肘边的茶盏,任她说着好话,脸上就是无动于衷。

      林瑾姝心气高又好面子,见祖母不理她,脸色涨红不说,眼眶里的泪花又打转起来。

      林老太太是想为她好,年纪小小心胸狭隘,见她要哭才放下茶盏,出声道:“你们是女子不比男子,在国子监里学习的日子始终不会长久,之前我就说过,让你们去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你们多见见世面,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与方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能,孙女能明白。”

      林老太太举目望向屋里的其他姑娘“还你们也都给我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们都姓林,都是林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儿,不论往后到哪儿都要互相扶持,要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倘若闹出什么笑话来,甭管是谁,其他的也别想好,传出去丢的都是林家女儿的脸!”

      林老太太这话不仅仅是说柳惠,也是说给齐燕。

      齐燕虽没有柳惠那般张扬,但心里打的主意却与柳惠没有不同。

      她是把两个姐儿打扮的清雅,可清雅过头,岂不又是另一种夺目?

      一大早什么都没做,先吃了老太太的敲打,齐燕肚子也涨,自动的便将这笔账记在柳惠头儿上,自己蠢钝如猪就算了,连累别人也受牵连。

      离开宁安堂后,只有林了了心情不错,拉着林瑾珍蹦蹦跳跳的去上学,至于剩下那几个要么鼓着嘴,要么绷着脸,也是...不要让她们攀高枝儿,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

      今日卢夫子没来,来的是别的夫子。

      说是卢夫子去另外一间学堂授课了,林了了明白并且表示理解,卢夫子名望这么高,国子监花重金请他来,自然是要每个地方都游一遍,类似于返聘教授,今天A班,明天B班,后天大后天CDEF班。

      林了了摸着书本,淡淡的书墨味让她神游,扭头朝靠窗的位置瞧去——空的

      她今天...不来吗?

      新夫子比昨日那位卢夫子要和善许多,念起文章来也不摇头晃脑,无论请教他的是穷孺子还是富家子,他都一视同仁。

      林了了觉得这样的老师少之又少,于是少了几分抗拒,倒认真听了起来。

      ...

      陆羡连着三日都没再去过国子监,林了了却总是想起她。

      为什么要送给自己啊?

      自己也不缺帕子。

      林了了捏着那条帕子不住的看,水洗了两次,上面的檀香味已经没有,不由自主的往脸上蹭了蹭,顺滑的厉害,登时就让她想起陆羡的唇——

      林了了的脸爆红,像从沸水里捞出的蟹子,急忙把绢帕塞进袖子,她望着镜子,眉头蹙的厉害,她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

      “姑娘,卫妈妈问您晚上想吃什么?”

      瞧着子柔一派天真的模样,林了了摇头——

      “我不饿。”

      “啊?可您晌午也没吃多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如给您熬碗小米粥。”

      林了了眨眨眼。

      画面一转,三菜一汤,林了了吃的腮帮子鼓囊囊的,举着青花瓷碗“再来点米!”

      子柔目瞪口呆——

      这叫‘我不饿’?

      ....

      自从林老太太那日敲打后,大房二房都消停不少,只是彼此间更加不理睬罢了。

      齐燕教女有方,林瑾兰跟林瑾玥也不是性子张扬的人,唯独林瑾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母亲的话半点没放心上,在家里装的乖巧,在国子监却结交了不少贵女,说是结交,不如说巴结,人家说一她不敢说二,不仅不敢说还要上赶着阿谀奉承,所幸她嘴甜,脑筋儿又转得快,倒与贵女们亲近不少。

      林了了是医科出生,最瞧不上这样巴结的行为,以前她们院里有一个就是这样,狗腿子一愣一愣的,四处送礼巴结,好不容爬上主任的位置,一场开颅手术原形毕露,不仅赔钱还被吊销行医执照,最后灰溜溜引咎辞职。

      人家为钱为权,林瑾姝为什么呀?好歹府门里娇生惯养出来的,放着好好地大家闺秀不做,非去当谄媚的小人,这德行与林偲远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难怪林偲远偏心她,谁会不喜欢第二个自己呢?

      林了了捏着毛笔,不住地摇头。

      当当当——

      门外的撞钟响了,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

      忽然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到林了了书桌前,快速扔下一个木盒,然后转身就跑没影了。

      “姑娘,那是谁呀?”子柔提着食盒走过来。

      “不知道啊。”林了了没见过他。

      子柔瞧着那木盒好奇“姑娘...这里头儿好像有声音...”

      说着就把耳朵凑近去。

      林了了也好奇,林偲远一个七品小官,京都城里应该没人巴结吧?再说...就算要巴结,也该直接去找本人,找自己算怎么回事?

      人生阅历告诉林了了,天上不会掉馅饼。

      扭头张望,果然让她发现蛛丝马迹,向来多一眼都不屑看自己的二妹妹,这会儿正紧紧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好像在期待什么...

      “姑娘,要不咱们打开看看?”

      “子柔。”

      “嗯?”

      林了了摁住木盒“别看,听我的。”

      随即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学堂。

      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林了了让子柔站远些,自己则蹲在地上,将木盒慢慢打开,里头儿的东西很快,嗖的一下就跑进了树丛里。

      子柔瞪大眼睛,心口砰砰直跳,幸好站的远,否则她定要吓瘫在地上。

      “怪怪怪...怪物!”

      “不是怪物,是黄鼠狼。”林了了掩着鼻子“糟了,这狗东西放屁了。”

      一股窜天的臭味,熏得人只想呕——

      子柔:“姑娘,你快过来!”

      林了了越走近,臭味越浓烈。

      子柔惊了个呆“姑娘,你你你——”

      林了了举起两只手,哪里都不敢碰——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马车里,林了了不停地擦手,子柔倒了杯茶端去——

      “姑娘您喝茶。”

      林了了伸手去接,却见子柔向后躲,然后把茶杯放在桌上推了过去,笑的比哭还丑——

      “姑娘,您喝茶吧...”

      林了了也不怪她,毕竟这个味道不是谁都受得了,屏住呼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完了她完了!”

      “姑娘,这事真是二姑娘做的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我这回非让她哭着找妈妈不可!”

      子柔咬着嘴角,面色纠结“姑娘,要不咱们算了吧,所幸也没吓着咱们...二姑娘您还不知道,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爷肯定又偏袒她...”

      “算了?!”林了了指着自己“我是谁啊?你说我是谁?!算了?”

      “您...您该不又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吧?”

      “你就说——你姑娘我是谁?”

      “林...林瑾禾...”

      “对!没错!我就是林瑾禾!要我算了,做她的白日梦吧!”林了了气急“看她年纪小,前几次没跟她计较,还喘上了...”

      林了了竖起食指指着天——

      “此仇不抱非君子,她完了她完了...”

      说完,又指下茶壶“再给我倒一杯,渴死我了。”

      ....

      有些人,你不去找她,她偏要来找你,明明做了坏事,不仅不心虚,还要同你挑衅,林瑾姝便是这样的人。

      马车刚停稳,林了了才掀开车帘,就见府门前的林瑾姝似笑非笑的等着自己。

      “哟~~”林瑾姝发出怪声,立马拿帕子掩住鼻子“大姐姐身上这是什么味啊?好臭呀~~”

      “臭?你是说黄鼠狼吗?”林了了侧过身去,停在林瑾姝的耳边,声音淡淡道:“你知道黄鼠狼的下场吗?它因为乱放屁,被我活活踩死了,叫的一个惨啊...不过我是一点情没留,瞧着它吐出五脏六腑,我才停脚。”

      林瑾姝缩了下肩膀——

      “你唬我?”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了了肩头狠撞过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林瑾姝绞着帕子,咬牙道:“呸!我才不信!”

      回去的路上,林了了越走越快——

      “快去备水,我要沐浴!我还要撒好多好多好多花!!!”

      子柔捂嘴偷笑“好的,奴婢知道了。”

      ...

      那身衣裳是不能再要了,林了了让子柔用布包起来,扔的远远的。

      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林了了才肯从浴桶里出来——

      “你闻闻,还有味吗?我怎么还觉得臭?”

      子柔凑过鼻子,嗅了嗅“姑娘,没有味了,是芍药花味。”

      林了了瘫坐在椅子上,黑长的头发滴着水,等子柔拿着帨巾给她擦干后,忽然扭过脑袋——

      “子柔,我记着咱们院里有雄黄粉吧。”

      子柔捧着帨巾点点头“有。”

      俗话说的好,熊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乖。

      林了了顶着腮帮子,林瑾姝的这通打逃不掉了。

      “姑娘,您拿雄黄粉做什么?”

      “抓蛇啊。”

      “....”

      “去...哪里抓?”

      “国子监后面不是有座山吗,去那抓。”

      林了了说的理所当然,子柔听得腿肚子直打软。

      “她敢拿黄鼠狼吓我,我就弄条蛇去吓她!我倒要瞧瞧,是黄鼠狼害怕还是蛇害怕?!”

      子柔眼睛越瞪越大——

      “姑娘——唔!!”

      “嘘嘘!!”

      卫妈妈从边门走过,见里面的灯已经灭了,又在门口顿了顿,想着应该是睡下了,便没有进来。

      待脚步声渐远,林了了才松开捂在子柔嘴上的手——

      “你别喊啊,给卫妈妈知道,咱们都完蛋。”

      子柔嘴都被捂红了,可怜兮兮的委屈道:“姑娘,我没想喊,我是想说您不用上山自己抓...”

      “什么意思?”

      “东平街的天桥底下有耍蛇人,买一条最多50文。”

      “....不早说...”

      ....

      翌日,天不亮——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林了了带着帷帽,把小木盒揣进书箧里。

      子柔方才瞄了眼,那蛇吐信子呢——

      “确...确定没毒吧?”

      “放心吧,玉米锦蛇温顺的很。”林了了拍了拍书箧“这次还不吓死她!”

      子柔跟在自家姑娘身后,瞧着她把书箧抱在怀,那模样像抱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似的,难耐的吞了吞口水——

      “姑娘...您...您怎么都不怕啊?”

      “....隔着箱子怕什么。”

      子柔歪着脑袋,说的好像也没错....可是...为什么就是怪怪的呢...

      其实,林了了想说:你要是一天杀100只老鼠,连杀一星期,你也什么不怕。

      再一次感谢为医学事业贡献宝贵生命的小老鼠们、小蟾蜍们以及可爱的小白兔们。

      ...

      国子监——

      林了了把书箧放在旁边,她打算等会儿林瑾姝从位置上离开,然后把装蛇的木盒扔过去,反正她们离得近,自己动作快些,不会有人发现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林了了实施,就出了岔子——

      林了了猛地站起来,凭几差点儿给她撞翻。

      子柔本就害怕,见她这样更慌,又不敢大声问,可心里又着急——

      “姑娘怎么了?”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蛇。”

      “嗝!”子柔猛地抽了下“嗝!嗝嗝!”

      林了了掐住子柔的虎口“自己捏着。”

      “姑娘,嗝!你去哪儿?嗝!”

      “我去找!”

      蛇爱往草丛里钻,林了了直奔学堂后面的花园。

      林了了随手折了一支树杈,到处搜寻——

      “小乖乖~你在哪儿呀?”

      “快出来啦~~”

      “跟妈咪回家家啊~~”

      不知道是不是林了了的呼唤起了作用,还真被她找着了,那条小蛇盘在一颗绿草旁边,见着人来既不躲也不跑。

      林了了托医学生的福,对于爬宠类动物自带免疫——

      “吓死我了...谁让你乱跑的?来跟我回家...”

      刚伸手去捉,腕间突然一紧,林了了被一道很大的力量扯回来,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闪过一道寒光,那条温顺的玉米锦蛇,当场断成两截儿。

      “别怕...”

      林了了脸都绿了,抬头望向陆羡,忽然间觉得...这张脸平平无奇,甚是乏味。

      “我怕你个头啊...”

      “.....”

      “你坏了我大事了!!”

      “....”

      林了了推开陆羡,转身去看那条蛇,瞬间心凉透,身子都断成两截,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你赔!”

      陆羡被林了了扯住领子——

      “你疯了你?!”

      “你赔不赔?”

      林了了拽着她的衣领,猛地向后退,陆羡被她推的也只能往后去——

      “你给我放手,再不放手...小心我——”

      话没说完,陆羡便被脚下的石头绊住,瞬间向后仰去,林了了扯着她的领子,惯性使然也跟着跌过去。

      须臾之间,鸦雀无声...

      “呃....”

      林了了对上陆羡想杀人的目光,刚刚倒下去的时候,声音蛮大的——

      “那个...你...疼不疼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陆羡握住她的手腕,身子一翻转,顷刻间两人调换顺序,这回陆羡没省力,将人重重摁在地上,咬着牙——

      “疼不疼?!”

      不远处的青时青钰,瞧见这一幕都蒙了——

      青时:“主子在干什么?”

      青钰:“好像在跟林大姑娘打滚。”

      “.....”

      一条若隐若现的沟壑,叫林了了看丢了魂,她好白啊,身上比脸更白。

      陆羡寻着的目光看下去,登时涨红了脸——

      “你看什么!不许看!”

      话落,手指去戳她的眼睛。

      “啊!”

      林了了被戳疼,嗷一嗓子喊出声。

      陆羡趁这时候赶忙起身,去理自己扯乱的衣领,她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千金嫡女,何时自己整过衣裳,平日里哪怕是袖口起了褶子,都有人服饰,这会儿扯着领口,越理越乱。

      林了了眼睛被戳红,但也活该,扯乱人家的衣裳不算,还偷看...戳瞎了也是自找的,瞧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林了了心虚不已——

      “那个...我帮你吧...”

      “你别碰我!”

      陆羡咬牙切实,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眼瞧越理越乱,干脆用手捂住,此刻她脸上的绯色,已经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看你...我又不是男的,我也是不小心...你...你干嘛这么记仇?再说了,你有的我也有.....还不比你的差...”

      “大胆!你!你——狗咬吕洞宾,早知道我就不帮你了!”

      陆羡的反应,哪像个横行霸道的螃蟹,分明就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林了了嘴角压不住的上扬,忽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陆羡气急败坏“你信不信我——”

      “我知道...抠我眼珠子嘛...”林了了把脸兹给她“你已经抠过了,疼死了...”

      “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

      林了了强忍住笑意,瞧着两人浑身泥土——

      “你要不要先起来,地上凉。”

      林了了好心去扶她,被陆羡一巴掌打开。

      “凶巴巴的...大不了,让你也看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大不了让你看回来!”

      “好啊!”

      陆羡张牙舞爪的像头儿发怒的小狮子,伸手就要扯林了了的领子,刚捏住却又停下。

      林了了垂着手,什么动作都没有,直勾勾的盯着她,方才被戳到的左眼,眼白全是红血丝——

      可不知为何,陆羡竟有种她很期待的错觉。

      “你...你有毛病吧?”

      林了了没有刚才笑的那么张扬,但唇瓣却不由自主的勾起,大方承认“是啊,我就是有毛病。”

      说完,又昂了昂头——

      “你看不看?”

      陆羡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上赶着让自己扯她衣服,想到她们初次见面以及在庵堂那回,这人也是一点都不害怕,也是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有病!”

      陆羡松开手,林了了领口的碎花,都被捏皱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

      “你——”

      “好了好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别生气了。”

      林了了抬起手,伸向她那越理越乱的衣领——

      “你干嘛?!”

      “帮你啊。”

      林了了说的自然又大方,就好像陆羡的领口乱成这样,与她毫无关系。

      “我不用你——”

      “别闹。”林了了朝四处瞧了瞧“当心一会儿有人来,要是被别人看了去,可真就与我无关了。”

      林了了找了个极好的理由,顺理成章的帮陆羡整理衣领,她咬着腮帮子,强迫自己不要乱看,可是又忍不住想去瞄,一字锁骨都能养鱼了。

      替她理好衣裳,又帮她把肩上的灰掸去——

      随口道:“那蛇没毒,而且不咬人,最重要是我花五十文买来的。”

      “你...你买蛇干什么?”陆羡诧异。

      “能干什么,吓人呗。”林了了走到那断成两截儿的小蛇旁“唉...算了,现在吓不成了。”

      陆羡捏着拳头,看着她将小蛇捡起来,手指在蛇身上摩挲,忽然用力一掐,黑色的蛇胆就从蛇肚子里挤了出来。

      林了了伸手递去——

      “你要不要吃?”

      陆羡连忙往后退——就差把‘你别过来’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你不吃?大补的...”林了了转了转眼珠“好吧,那我吃了...”

      “......”

      林了了捏着蛇胆,墨黑色的圆球晃晃悠悠,她张大了嘴,直到快挨上嘴唇的时候,猛地向旁边扔去——

      “傻子!这也信?骗你的!”

      林了了笑的直不起腰,渐渐却收了声,她看见陆羡脸色发白——

      “你...没事吧?我跟你闹着玩的。”

      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你出汗了...”

      不料,被陆羡一把握住手腕,正色问道:“你要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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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也算是亲密接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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