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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
男子回头,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红染,轻轻蹙眉:“看你做的好事。”
红染不敢吭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白沉引来的,但她至少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若是被他看见,那一定必死无疑。所以,她不得不向男人低头屈服。
“还不走?等死吗?”男子不再看她,只是转过头盯着门外。
“你?”红染有些惊讶。
男子冷笑:“我不是善良,只不过你好歹是鬼爷爷的人,面子总是要给的。”
红染捂着受伤的左肩站起身子,身形踉跄地朝着软香院后门走去。
男子低头笑看缩着肩头颤抖的骆小远,哀叹一声:“好不容易寻到的你,怎么给吓成这样?”
说罢,他抬起手掌,在骆小远脑门上轻轻一拍。她顿时眯起眼,微微张开的小嘴均匀地呼吸着。待睁开眼时,眼中已一片清明,不似方才的惶恐不安。
她转过头看见软香院中一片石林,顿时惊呆,朝着身旁唯一还正常的男子问:“怎么会这样?”
男子委屈得看着她,眨眨眼:“刚才那个女鬼好凶狠啊,不过挥挥袖子就把那些人全变成石头了,要不是你的保护,恐怕我也要成石头了。”
骆小远摸了摸脑袋,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嘿嘿一笑,毫不谦虚道:“那是自然的,作为一名优秀的捉鬼师,有义务保护公众人民的人身安全。”
男子笑而不语,只是微笑的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笑意。
淡淡冷香随风飘来。
此时,有一人安静地出现在软香院门口。一身白色的道袍随风扬起,上下翻飞,身后背着一把大大的木剑。月光下,清俊淡然的面容上微微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淡淡散去。
“师父?”骆小远转头看见白沉,激动无比。
白沉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却惟独没有想过骆小远会与他在一起。他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自己果然大意了。
“过来。”白沉开口,清冷的声音不夹杂任何情绪。
原来师父没有抛下自己。小远傻傻地看着师父负手而立,虽然没有踏着七彩云而来,可这样气场很强大地出现在青楼门口,真的好帅啊!
她踢踏着两只小蹄子,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奔过去。
可是……为什么跑不出去?
她回头一看,男子正对她笑得无比灿烂,而双手却紧紧地抓着她肩侧的衣服不肯松手。
“小远,他就是那个你看不上的师父?”男子歪着头看她,笑得实在是很狐狸很邪气。
骆小远呆住,她什么时候那么说过?不要陷害她!她不过是说……不一定能看上。
“师父,不是这样的……”骆小远回过头,打算解释。
白沉面沉如水,干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伸出手,再说一次:“过来。”
骆小远当机立断地踩了男子一脚,挣脱开禁锢,以最牛翔的速度泪奔过去,扑进美人师父的怀里:“师父,刚才好吓人啊,你看,他们都变成石头了。”
男子嘴角抽搐,明明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记忆,她还能睁着眼说瞎话。
白沉垂下眼睑,看了一眼撒娇的骆小远,随后推开,看着男子:“人呢?”
男子随手执起一旁的酒壶,在袖珍的青瓷杯中满满地倒入一杯清澈冷冽的竹叶青,透彻的酒泛着幽幽的光泽,蛊惑之极,放于鼻尖轻闻,叹道:“酒是好酒,可惜糟蹋了。”
白沉眉间轻皱,淡雅极致的面容沉稳不躁,只是缓缓抽出身后的木剑,右手中指朝着剑身轻轻一弹,瞬间镀上一层月白色的光华,虽淡则利。
男子坐在酒席旁,轻抿一口,抬头笑看了一眼举剑的白沉:“何必每次相见都刀剑相搏?”他瞥了一眼神色茫然的小远,不经意道,“不如坐下饮杯酒,好好谈谈?”
骆小远积极响应,拉着美人师父的衣袖道:“好啊好啊。”
白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骆小远立刻识相地松开手,只是委屈地往后缩了缩,看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干瞪眼。
“今日之事与你无关,我不想多生事端。”白沉不为所动,只是握着木剑的手指微微发力,那道淡白色的光泽也越发耀眼,“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七条人命自要有人偿还。”
男子轻笑,略带嘲讽:“你何时做了阎王的马前卒。”
白沉不语,只是缓缓抬起左臂,剑身的月白色光晕已耀眼到极致,闪花了骆小远的眼。
“呵,想杀我?”男子缓缓站起,一身青色的衣袍随风鼓动。一双狭长的双眼微微弯起,略带趣意。
哪知,白沉只是微微一笑,左手轻轻扬起,手中木剑便脱了手,自行向西方飞去,那道月白色的光华如同一道银色的尾巴,嗖得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夺魂剑?”男子收去笑意,一脸诧异。
白沉不语,算是默认了。
男子脸上的诧色一闪而过,随后隐忍住挫败地想要跳脚的冲动,咬牙道:“算你狠。”
他甩袖转身,箭步自木剑消失的地方追去,可不过转瞬,他又踏风回来,对着骆小远便是一记温柔一笑。
“我叫段朗月,一定要记住了。”
骆小远傻傻地看着他来了又去,如今又急着去追夺魂剑的身影,有些呆滞。
白沉低头不语,只是走到桌旁,看着一众石化的人,捏了个诀,那些宾客捕快便渐渐苏醒,看着安静无人的周遭,皆神色茫然。
只有铜铃恢复的较快,看到白沉在此,赶紧走上前拱手:“白师父,此妖着实厉害,幸而你赶来了,多谢!”
白沉轻轻摇头:“我来时,这妖孽已逃远了,不过追魂剑闻到她的气息便会紧追不舍,想来即使杀不了她,也能伤到她的精元,暂时不得出来害人。”
骆小远自知自己今日出来实在是鲁莽,见师父与铜铃二人正在详谈,便打算偷偷溜回山上。可还未走出几步,便感到手背处一阵湿凉。低头看去,却见师父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骆小远感到自己心口处正不受控制的抽动,可还未开口便听到师父道:“跟我回去。”
山间小路上,凉凉的风从耳畔钻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遮在头顶上,挡住了妄图穿越而过的月光,徒留下几道稀疏的光线落在师父的发间与肩处。
趁着月光,骆小远悄悄地抬起头,看着师父微微蹙起的眉与紧紧抿着的薄唇便一阵心虚。师父会不会责怪自己私自行动,放跑了妖孽?
“师父,我错了。”骆小远决定主动承担错误,力图减刑或免刑。
白沉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手拨开已茂盛得足以挡路的枝桠,继续往山上行去,淡淡的嗓音中听不出丝毫情绪:“错在哪?”
“错在没有和师父说一声便偷偷跑出去,还让那个妖怪跑了。”
骆小远话音刚落,便敏感地觉得抓着自己的手微微紧了些,她吃痛地皱眉,可才一下,便又觉得包裹着自己的手松开了些。
“斩妖除魔是你与为师的职责,只是你今日贸然行事确实危险,尤其是遇到了……”白沉略一停顿,又道,“今日你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妖魔,若行错一步,便可能会万劫不复。”
“没那么夸张吧?”骆小远听到这,有些惊奇。
“世间万物皆有法,一切皆天定,你也有自己的命。”白沉目光有些深远,似飘落在一个没有聚点的地方,沉沉的,带着些许忧虑。
“什么命?”骆小远笑。她的命就是来自未来,总有一日也要回到未来。
白沉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一路走。
茂密的树枝间繁繁复复,盘根错节,偶尔两人的脚步声惊起停在树梢休息的昏鸦,发出类似哭泣的哑叫声,可怖非凡。
骆小远害怕地靠近着白沉,却觉得他身上的香气撩人,却带着一股不可亲近的冷冽感。揉了揉冻红的鼻头,她想再凑近些确认那些香气到底是什么。可还没凑近便惊觉师父的脚步已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已经到了。一间小屋驻扎在林间,显得孤零零的。
她飞快地奔过去,熟门熟路地推开门,正想呼唤师父快点回家却猛地觉得脚底一滑,一个四脚朝天便倒了下去,摔得她龇牙咧嘴,想喊爹喊娘却意识到爹娘不在,只好万分委屈地唤了声:“师父……”
白沉一步踏进门槛,前袍撩起便半跪了下去,蹙眉搀着她问:“怎如此不小心?”
骆小远随着师父的手一边站起来,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底下:“我也不知道啊,刚进门就觉得脚下一滑,像踩着什么东西了……咦?这是什么?”
她扶着自己脆弱的腰,便弯下去捡。
一张油腻的黄色牛皮纸全部散落开来,一只肥嫩的叫花鸡迫不及待地跳出包围圈,成功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那鸡身满满地铺着一层油,发出浓厚的香味。
“鸡?怎么会有鸡?”骆小远瞪大了眼睛,无不可惜道,“可惜方才在青楼吃多了,现在一点也吃不下了。唉,都怪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哦,段朗月,一直喂食。我看起来难道很发育不良?”
白沉眉头皱起,顿觉这只鸡十分碍眼。明明是他带回来的,可他此时却非常不想承认,只道:“既然不想吃,那便扔了吧。”
“扔了?”骆小远狐疑地转过头,看着一脸不自然的师父,“师父,这不会是你买的吧?”
白沉信步走进屋子,也没有答话便进了房,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骆小远的问话。而骆小远看着师父清雅卓群的身影,立刻否定了自己天马行宫的臆想。怎么可以怀疑师父会买鸡?!面对师父这样的人,即使仅仅是怀疑,那也是一种罪恶。
但是,这只鸡,到底是从哪来的?
鸡成为了一桩悬案,但这无碍于骆小远在第二天便将它放在炼丹炉中烘烤加热,再拆骨入腹了。
除了学习降妖之术,骆小远偶尔也会同白沉一道自百鬼林中采药。师父常说,生于阴湿重寒之地的草药往往更具灵气,滋补效果也异于寻常药物,有的药草甚至十分罕见珍贵,百年难得。
自从骆小远稀里糊涂地跟着童凌去破案后,白沉似乎减少了出外除妖的行动次数,即使出门也会经常性地带着她。这让骆小远十分兴奋,难道说师父终于放下枷锁,准备打开怀抱迎接她了?
正当她臆想时,却听道一声轻斥:“小心看路。”
骆小远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接近了悬崖边上,其中一只脚正有冲出去的冲动,幸而师父的训斥才将她神游太虚的魂魄给拉了回来:“这边药草较为珍稀,虽路难行了些,但也值得。你好生看着点路。”
骆小远急忙应着,不敢再胡思乱想。
白天的百鬼林虽阴气也重,但这边地势较高,没有铺天盖地的树木遮挡住,耀目的阳光直射下来,冲刷掉了不少怨气,让骆小远心头上压着的阴霾稍稍散去。只觉得若除去采药不说,这算不算和师父的约会?
白沉自前头走着,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吃力爬山的骆小远,让她心头有种暖暖的感觉。
此时一阵清风吹过,一股香香的气味弥漫开来。骆小远随之顿时驻足侧头看去,突见一株小草迎风长在悬崖边上,玲珑可爱,似乎还环绕着一层淡淡的仙气。
“师父。”骆小远赶紧拉住白沉的衣角,指着那株草问道,“那是什么?”
白沉走近几步,有些讶然:“此处竟有九茎仙草。”
“看来是好东西!”骆小远摩拳擦掌,简直要磨刀霍霍了。
白沉叹道:“此草不但能降温解暑,清心去火,必要之时还可续命。我以为只有蓬莱或昆仑巅上才有。”
骆小远哪还管那么多,径自便捋着袖子靠近悬崖边上,小心地趴在松软的泥土上,右手抓着一旁的大石,而左手则伸展着去够碰那小巧玲珑的草叶子。
此草虽长在悬崖边上,但幸而长得偏上,只要努力一些就能够摘到,并不算危险。故而白沉也还算放心,只是提醒道:“小心些。”
“知道了。”
骆小远偏着头,眼看自己的指尖差着那迎风招展着的叶子只有指甲盖大的距离了,心下不由窃喜,这么难得的草都被我和师父撞见了,看来她和师父之间的缘分果然匪浅。(其实压根不关缘分啥事,纯粹是小远同志臆想,臆想……)
再靠近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够到了!
骆小远成功地抓住了草根部分,小心地拔起,餍足地看着那株草在掌心起舞,泛着翠绿的光泽。
正要爬起身,却突地感到脚下一重,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整个人已被拽得偏离悬崖边,而身下松软的泥土也瞬间崩塌,随着她的身子一道往深渊坠去!
小远脑中一片空白,方才还沉浸在摘到药草的喜悦中,而此时突如其来事件让她根本来不及去想一些其它的事,只是闭着眼,感觉着山中那特有的,略显潮湿的风自耳边飘过,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呼吸声?
她猛地睁眼,却见一身白袍的师父正悬在崖边,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紧紧抓着离他们不远的枯藤。他单薄且浅粉色的唇正贴着她的耳,呼吸声中带着一丝灼热,将她的无助害怕化解的一干二净。
“师父?”骆小远轻轻唤了一声。
“莫怕,没事的。”白沉抬头看了看他们与头顶处崖岸上的距离。
骆小远看着他的侧脸,那略显苍白的面色上透出几分红润,轻轻咬着的牙齿使腮帮微微鼓起,尖尖的下巴顺着脖颈流下几滴汗水。她轻轻凑上去,似乎又闻到了那浓郁芬芳的香味儿,只是此时似乎没有那么冷冽了……
小远的心微微颤抖着,只是抱紧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那浓郁的香气环绕着他们两人。
如果真的要死,师父是不是也会这样一直不松手,陪在她的左右?
白沉低下头,恰好瞥见缠在她脚上的一只魔物,皱起眉来。而此时她也终于发觉一丝不妥,暗暗觉得脚踝处似有什么东西在撕咬着。低头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原来方才抓着她的脚使她堕下悬崖的竟是一只已只剩下白骨的手!而这只手的骨节正一点点地收缩,渗尽她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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