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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锦雀
锦雀的母亲是个名妓。
母亲很美丽,美得缠绵妖娆,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出现会让男人在第一时间屏住呼吸,然后是不可抑制的心跳。
难怪,在妓院扎根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不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因为这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本钱,勾引男人的法宝。
她们是人们看不起的玩物,靠姿色养活自己。别的女人要的是荷花般的静美,而她们反而要玫瑰般的艳媚。
只有这样,她们才可能诱惑住大把男人。
锦雀自出生起就住在这妓院里。
她的童年是孤寂的。
母亲是个神经质的女人,总是把她一个人锁在卧房,然后出去招呼男人们。
有时一天,有时几天,等母亲醉醺醺拖着虚浮的步伐回来时,她便会遭到她歇斯底里的哭骂,抡打。
锦雀总是逆来顺受。她不知道这种时候除了承受还能够期望些什么。
因为不怀希望,所以从不感到绝望。
母亲有很多很多男人,多到锦雀几乎看不见重复的。
锦雀见过母亲待客。
她陪客人喝酒,为客人献艺,甚至肆无忌惮地用手抚摸挑逗对方,极尽劣贱。
锦雀没有感到恶心,只是觉得可笑。
看着母亲那笑意盈盈的谄媚,她从心底冷笑出声。
她有时想,母亲会生下她,一定曾深爱过某个男人。
如果,她长得有一点点像那个男人,母亲是不是会多看她几眼,是不是会对她露出待客时千分之一的微笑。
16岁前,锦雀是打杂的丫鬟。吃剩饭剩菜,被老鸨差来遣去,不得片刻休息。微微做的不到位就会遭毒打。
在她的记忆力,没有亲人的温情,没有伙伴的友情,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恐惧和痛苦。
她恨母亲,恨老鸨,恨所有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她总是叹息,活着真累。
她的心,没有年轻过,就开始苍老。
锦雀渐渐长大,轮廓里全是母亲的影子。
母亲望她的表情越来越多嫌厌,打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母亲常常楸着她的头发对她尖叫:“你怎么不去死!”眼里全是绝望的狂乱。
锦雀不动声色的受虐,脸上虚浮着蔑视与嘲讽。
锦雀没有想过死。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活。
老鸨看着她越发明丽的容貌,逐渐成熟的身躯,开始变得和颜悦色。
她不再让锦雀干粗活,帮她安置了个新房间,送去很多胭脂朱笔,还给她配了丫鬟。
丫鬟支起镜架,帮锦雀梳妆。
一缕缕泼墨丝被轻轻挽起,拢高,簪牢。
镜子里显现出一个妖娆的女子,顾盼间,千种风情万种诱惑。
锦雀看着镜中人妖精般的姿色,心蓦地沉了下去。
她一把推开丫鬟,发了疯般的用手捶打镜子,直到镜片碎落一地,直到双手鲜血淋漓。最后颓然倒地,眼里没有一滴泪。
她知道,自己终于再也躲不过同母亲一样的命运了。
后来,自然而然的,锦雀在妓楼里挂了牌。
妓院门口开始变得车水马龙,很多人奔走相告,有一位叫锦雀的妓。
她的牌,一时间被男人们竞价点了无数次。他们纷纷来捧她的场,看她弹琴诉唱,为她一掷千金,只为博她红颜一笑。
但是,锦雀从没有笑过。
她只一直那么面无表情的弹着琴,不言不语的陪着酒,逆来顺受,任人摆布。
人们都很好奇她的作风。明明是妓,却没有一丝主动和讨好。明明不讨好,却感受不到她的清高和孤傲。
像是冷遇热的交界口,温温的刺激人。
她不只是单纯的尤物或性感。她的容貌是无尽的风情,可骨子里却是沧桑和明净。
那种韵味,无论其他妓女怎么搔首弄姿都无法超越。
男人们都为她痴狂。
锦雀就这么夜夜萧歌,醉生梦死的活着。
母亲苍老很多,不再受欢迎。老鸨毫不客气的把她赶出香阁,让她做了烧火劈柴的杂役。
锦雀有几次看见她,都发现她远远的躲避自己,在一旁的角落啃干巴巴的粗粮,衣衫破旧。
锦雀没有笑,也没有触动。
她只是吩咐丫鬟,每天捎点食物给她。
锦雀不承认这是对母亲残存的爱。
她告诉自己,这样做不是出于关心,也不是出于同情,只是为了嘲笑讽刺而施舍的。
锦雀不需要母亲的感谢或者忏悔。
那些与她而言,太沉重、太虚伪、也太迟。
母亲如愿没对她产生半分歉意,反而在见到她时更加冷眼相待。
锦雀没有理会,也没有注意到她异样的、透着戾气的目光。
锦雀捉摸不透的性格让男人们□□焚身,心痒难耐。他们不满她的纯演技,纷纷要求留下她过夜。
老鸨对锦雀说,该是时候了。
锦雀点点头,表情里看不出丝毫悲伤。
第一次,她的香阁里燃起了烛火。
当她闭着眼,被陌生男人推倒在床上时,卧房的门被撞开了。
她的母亲提着明晃晃的尖刀冲向她,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她猛地刺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刀起刀落,血溅横飞。
锦雀丝毫没来得及反应。她只是睁着眼,看着母亲眼神呆滞,动作机械的砍着她,任她的血喷薄而出,染红整张床,溅满母亲全身,也没有停。
那生生可及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景象与痛绝,终于令锦雀万念俱寂,心如死灰。
她第一次宣泄了所有深埋在心底,曾打算永远冰封的恨意,咬牙切齿的说:“用力刺吧,我愿意代替你下地狱!因为地狱比娘更容易承受!但是代价——我会千百倍的奉还回来!”
意识丧尽的前一刻,锦雀发誓,绝不能轻饶这一切带给她痛苦的人们,她要变成恶鬼来讨债。
锦雀的执念太深,最后如愿变成了恶灵。
妖魔们被她强大的邪念恶念吸引,前仆后继的汇聚到她体内。
久而久之,锦雀成了魔。
一头乌发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原本光洁透明的肌肤像打了铅一般诡异的苍白,睫毛纤长魅惑,嘴唇饱满嗜血。
妖冶到蛊惑人心。
成魔后的锦雀,第一件事便是报仇。
她回到妓楼,千刀万剐的杀掉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然后,她杀光妓院里所有的人。又杀光整条街的人,杀光整个镇的人,杀光一个国的人。
她见人便杀,眼神冰冷决绝。
锦雀片刻杀光一个国的事惊动六界。无数妖魔前来和她对仗,还不时有仙人来缉拿她。
锦雀发了疯般的杀戮,所向披靡。
最后是太乙救苦天尊夜清辉制服了她。
夜清辉的法力已到登峰造极得地步。
他攻下锦雀的命门,封住她具有毁灭性的那部分魔力,用诸魔皆惧的锁魔绳把她绑在一棵梨树下。
梨花纷飞的那个午后,夜清辉的真心和怜慈感动了她。
后来,夜清辉向天界求情,并付出相应代价,最终免去了锦雀本需永世受极刑的大罪。
他让她安安稳稳的当上了魔君。
经历了那么多沧桑和风雨之后,锦雀第一次体会到安宁。
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
那个她生前最希望拥有的事,最痛苦时都不放弃的奢望,现在,终于达成了。
锦雀认为自己是憎恶万物的,无论是仙是妖是人是魔,她都拒之千里,然而,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夜清辉。
夜清辉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仁慈包容,真诚温和,让她感觉不出他身上有任何恶意邪念。
锦雀一直坚信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善,如果有,那也只是伪装的好。但夜清辉的出现颠覆了她的所有观念。
她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完美的善人。
他的形象代表着绝对的对,绝对的光明,容不下黑暗。
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可以向他一般,把善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甚至达到让人看不出半点伪装的程度。
既然这样,她只有相信他就是那个绝对的善,
锦雀原本千疮百孔的心渐渐因夜清辉开始愈合,开始完整。
她第一次感到,这世界,原来有值得去爱的的一面。
因为夜清辉,她的内心凤凰涅槃般重生。
她重生成了一个只为爱夜清辉而活的人。
锦雀一直安稳的治理魔界。
因为锁魔绳的缘故,魔界变得好管很多。
夜清辉并不常来看她,但从不会忘记她。
然而,感情陷得太深,锦雀每一次和他见面,都觉得后会无期,痛苦不堪。
锦雀总是觉得遇见夜清辉是一个梦,是一个谎言。无论是夜清辉还是这件事本身,都太不真实。
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和魔界之主这两个身份,看起来那么遥远那么对立。
她不知道要靠它撑到什么时候。
所以,她从未对夜清辉表露哪怕一丁点的感谢和温和。
从来没有。
但是,她从没想过,这个梦也会有到头的一天。
当发现梦醒了,回头望去,只剩一片虚空。
再留不下什么印记。
因为拥有时,太过幸福;因为幸福过,所以放手时,格外痛苦。
得与失,得当然喜;得而复失、患得患失、乍得还失,更悲!
如果一切这样残忍,如果她注定的不到幸福,如果连他都以悲剧告终。那么,她宁愿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永远恨苍天!
她宁愿用永世痛苦去换取一段失意,让她当做,从没见过他,从没幸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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