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晚上寒气还有些重，风有些萧瑟。

　　彩虹团已经走到了她们俩面前，为首的黄毛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们一圈，手插在兜里，一股流氓味溢出：“长的不错嘛？”

　　许灿星将书杳揽到身后，闻言把校服袖子上推半截，大有一种要打架的架势，冷冷盯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黄毛嗤笑，“你后面那妹子欺负我的人，我来讨个说法罢了。别紧张妹妹，你们俩长的这么好看，哥哥不会做什么的。”

　　他随意指了指身后：“没看哥几个没什么恶意吗？”

　　身后的彩虹团开始跟着起哄：“对啊妹妹，哥几个都挺好说话的，只要你们懂事讲理，我们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刘婷皱了皱眉，有点不悦：“启哥，你不是说帮我收拾她的吗？”

　　黄毛嘴角笑意微敛，看向她的眼神不算温和：“你现在在教我做事？”

　　刘婷飞快闭嘴。

　　黄毛这才满意，视线又落回满身敌意的两人身上：“别这么看着哥嘛，凡事好商量。哥也不要什么，就你后面那妹妹给我人道歉，你们再说两句好听的，把哥哄高兴了，以后哥罩着你们，怎么样？”

　　许灿星冷呵一声：“谁要你罩？”

　　她退了半步，一手背到身后比了手势，同时遮住书杳。书杳回过神来，悄无声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算报警。

　　黄毛笑意彻底消散：“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当是谁呢？”几人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轻描淡写的嘲讽，“赵鹏启，你无能到只敢吓唬女生了吗？”

　　“谁？”

　　几人同时转身向后看去，书杳小心翼翼解锁的动作一顿。

　　这个声音……

　　昏黄路灯下，少年穿着最单薄的黑色T恤，像是不知道冷。校服外套随意系在腰间，树的阴影投下，将他五官挡去一半，变得朦胧，看不清表情。

　　“又是你？”黄毛，也就是赵鹏启，看到人的那一刻，心中无名怒火已经窜起，“沈周懿，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周懿嘴角勾起，拖拉着嗓音：“什么事？哦，你说的是一群人打我没打过的事，还是你们几个被关进去教育了几天的事？”

　　赵鹏启提到这个就龇目欲裂：“沈周懿，你别他妈嚣张！老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周懿径直打断，显然没什么耐心听他讲完：“你是又想进去受教育了？”

　　旁边一个红毛忍无可忍：“姓沈的，你拽个屁啊？别他妈以为你公安局有人，我们就真不敢动你了！”

　　沈周懿神色淡淡，手里握着手机，指尖有节奏的点着背壳：“友情提示，这里可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小巷子。我们学校安保处到这里最多只需要两分钟。公安局从接到报警电话到出警最多五分钟，你们要不选一个？绝对不让你们多等。”

　　他翻过手机，亮起的显示屏上赫然是拨号界面，上面已经有了三个数字，只需要按下。

　　旁边的红毛气盛，还想说些什么，赵鹏启已经冷静下来，将他拦住，看向已经不疾不徐走过来，挡在两个女生面前的人：“沈周懿你什么意思？”

　　上一次，赵鹏启受朱爽所托，其实主要是以威慑为主，并不是真想对沈周懿做什么。但那次沈周懿却先出言挑衅，几人这才打成一团。

　　而这次，沈周懿却没有丝毫挑衅的意思，几人一直警惕着他。

　　赵鹏启几个到底只是街头混混，靠蛮力打架的那种，自上次和他交手就知道对方多少是练过的，他们压根打不过。

　　沈周懿这才抬眼正色他：“没什么意思，就单纯提醒一下，下次再来我们学校找事，就不是关几天接受教育这么简单了。”

　　明晃晃的威胁谁都感受得到，偏偏一时间没人接话和他互呛。

　　赵鹏启手紧握成拳，看了他半天，拳头骤然松了：“走了。”

　　旁边红毛心有不甘：“哥，咱们就这么……”

　　“闭嘴。”赵鹏启一巴掌呼在他头上，语气加重，“走了！”

　　红毛咬了咬牙，冲地上啐了一口，指了指沈周懿：“等着，别让我在我们地盘碰到你。”

　　沈周懿不以为意，耸了耸肩，一副真像是遗憾了的表情：“可惜，我这成绩进不去贵校。”

　　红毛还想说什么，赵鹏启不悦回头盯着他：“胖子，闭嘴。”

　　几人渐行渐远。

　　许灿星松懈下来，看向旁边拨弄手机的人：“诶，谢了。”

　　沈周懿像是后知后觉抬头：“嗯。”

　　威胁褪去，许灿星体内的八卦因子躁动：“我看他们挺怕你啊？上次被打服了？”

　　“可能比较怕警察。”沈周懿表情散漫，“我没怎么动手，他们挺废，动手丢人。”

　　他像是想起什么，问：“你们怎么招惹他们了？”

　　“没，之前欺负杳杳被退学一女的。”许灿星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不知道怎么跟这群混混勾搭上了。”

　　其实就算沈周懿没有出手帮忙，许灿星也有信心能够摆脱，只不过过程可能稍微麻烦那么一点。

　　“哦。”沈周懿点头，“先走了。”

　　书杳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停在停车处的车，第一次并没有怎么犹豫，主动看向沈周懿开了口：“请等一下，沈周懿同学，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我家车到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少年脚步倏地停下。

　　两道视线一起落在她身上。

　　书杳顿了顿，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身上，没有挪开，带着无声的坚持。

　　下一秒，她听见了一声快到差点没捕捉到的轻笑：

　　“行。”

　　—

　　“好家伙，你们俩这阳台，我感觉我都能跨过去。”

　　许灿星拿手比了比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随后将一听啤酒递到对面：“喝一个？”

　　沈周懿盯着她手上的啤酒，默了默：“不喝。”

　　“行吧。”许灿星也没勉强，换了一听全是日语，只画了串葡萄的饮料，“那这个？”

　　沈周懿看了眼，没再拒绝：“谢了。”

　　许灿星视线还是忍不住在两个阳台间的距离来回，感叹：“我才知道原来你们俩住这么近啊？杳宝，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书杳刚开了一罐葡萄鸡尾酒，喝了一小半才回答她：“我也知道没多久。”

　　再加上，这种事情如果特地去说，也很奇怪吧？

　　许灿星也没有一直纠结这件事。

　　书杳家里为数不多度数不高的酒全被翻了出来，反正也没有大人在家，许灿星还找出了瓜子和花生，凑了一盘放在两个阳台的交界处：“一起吃啊，花生配酒，越喝越有。”

　　沈周懿打开了那罐葡萄饮料，喝了一口回味带着微辣，这才觉得不对劲，仔细看了一下：“这是酒？”

　　“不然呢？”许灿星莫名，“不过才五度，跟饮料没差啦。”

　　她剥了两颗花生往嘴里扔：“今天那事儿还是谢你一下。”

　　沈周懿欲言又止，又喝了一口，才说：“自己注意吧。”

　　许灿星点头，看向书杳：“杳宝，尤其你得小心，你天天都要出校回家的，他们万一再来找麻烦你第一时间报警。”

　　书杳温吞眨了眨眼：“好。”

　　她视线缓慢挪到沈周懿脸上，踟蹰再三，也说：“沈周懿同学，今天，谢谢你。”

　　“说过了。”他扯了下唇。

　　书杳坚持：“还是要谢谢的。”

　　上一份人情都还没有还清楚，又欠下了一份人情。但书杳的心态却没有那么微妙了，和他说出这句谢谢也不再感觉到拘谨和别扭。

　　或许，是因为今天那一出，让她对他的刻板印象彻底破碎。她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似乎太过片面，同时还萌生出了一点歉意。

　　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她应该为自己的偏见说一声对不起。

　　这么想着，书杳也就这么说了：“沈周懿同学，对不起，之前我对你有一些不好的偏见，所以可能态度不太好，在这里给你道歉。”

　　沈周懿表情一顿：“态度不好？”

　　“嗯。”提到这个，书杳就觉得有点羞愧，“之前你帮我也是出于好心，我不应该因为误解而对你说出那些话。”

　　书杳抿了抿唇：“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可以买给你作为补偿。”

　　沈周懿盯着她，久久没有做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觉得挺奇妙的。

　　这姑娘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还态度不好？看她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过什么狠话伤害过他一样。

　　就莫名其妙，还有点搞笑。

　　书杳是个原则性有点强的人，知错就会立马开始改正，尽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话总归是能硬着头皮说出口。

　　她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反而是听见了又一声轻笑。

　　她抬头，有些不解的看向他：“沈周懿同学？”

　　沈周懿听到声音，也看向她，半晌，才玩味的勾了勾唇：“让我想想？”

　　书杳点点头表示了解：“好的，沈周懿同学。”

　　“除了许烂，你跟谁说话次次都叫同学？”他突然问到。

　　许灿星帮书杳解释：“我家杳宝有点儿强迫症加礼貌癌晚期，改不过来了，没熟的时候对谁都这样，将就听。”

　　书杳犹豫了一下，没反驳。

　　沈周懿意味深长睨她：“是吗？”

　　许灿星打断，又开了另一瓶饮料递了过去：“别纠结这点小事了，总之今晚感谢沈大少爷的挺身而出，我敬你！”

　　“你跟邓良那中二病病出同源吧？”沈周懿注意力被转移，颇为嫌弃，不过还是接过了那瓶刚开的饮料，白桃味的。

　　许灿星嘁声，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朝他瓶子撞了一下，又伸向书杳：“来，杳宝，咱俩也干一个！好久没来你家玩了，今晚不醉不归。”

　　书杳和她轻碰了一下，忍不住提醒：“还是悠着点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许灿星好笑：“我知道，随口一说。”

　　书杳这才放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许灿星这人聊起天来侃侃而谈，能从东聊到西，从南聊到北，话题源源不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书杳喝了几瓶就停了下来没再喝，感觉差不多了，就准备叫许灿星休息。

　　许灿星原本趴在窗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招了招书杳：“诶，杳宝你看。”

　　“看什么？”书杳不明所以，跟着起身。

　　“沈狗好像喝醉了。”许灿星煞有介事的指了指对面。

　　书杳这才发现，沈周懿趴在自己家桌子上，一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还真像是醉了。

　　而他的桌子上，仅仅只有三听喝完的五度果酒。

　　意识到这一点，许灿星笑的毫不留情：“哈哈哈我靠，怪不得他说什么不喝酒，才五度都能醉啊？”

　　“沈狗小趴菜实锤。”

　　“许烂，……笑话谁呢？”

　　书杳原本也有点忍不住偷笑，听到这句话立刻收敛了笑容，等了几秒没听到下一句，再悄悄试探着看过去的时候，原本还撑着头的人已经埋进臂弯，像是彻底睡着了一样。

　　这下想不相信他是醉了都不行。

　　书杳着实没有想到，原来真的有人就喝一点果酒都可以醉的。

　　她再度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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