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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之时当拔剑
京城,感恩寺。
这日正是庙会的日子,庙门口人流熙熙攘攘。更有卖吃食、玩器的摊子,摆了整条街。
只见一个中年财主模样的人在一个书画摊子面前翻翻拣拣,半晌像是看中了一幅迎春图,拿在手里来回比量。那摊子的主人是一个白衣的俊秀男子,一把折扇上书一个“愁”字,拿在手中轻轻摇着,并不殷勤招待客人。
看了半晌,那客人还没拿定主意。此时,却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手的主人是一个白衣少年,衣上绘着泼墨山水,望来极是潇洒飘逸。
只听那少年开口道:“老兄,这幅画你倒是要不要,要是不要我可要买了。”
那财主看那少年文质彬彬,像是饱读诗书,极有见识。便笑着问道:“小哥,这幅迎春图可有什么名堂吗?”只听那少年笑道:“老兄外行了不是,这幅画是正宗的‘愁石斋’出品(我开个玩笑,愁石斋的朋友别介意),作者亦是大大有名,那画师花费了数个寒暑才绘出此图,你看那花瓣……”少年指着画上梅花道:“这就是这幅迎春图与其他迎春图的不同之处,这画上梅花是攒心红梅,这种梅花的画风天下间又分了三派,而这画师已是尽得了‘形意派’的真传,真是十分难得啊!”说着,少年向摊主道:“多少钱,我买下了。”“一两银……”摊主头也不抬。
少年作势掏钱,那财主急了,忙道:“这是我先看上的,我买、我买!”那少年恼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老板,我出十两银子,你卖给我!”财主脸涨如猪肝色:“我出二十两!”
那少年吃了一惊,最终难敌那人财雄势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画被买走。
待那人走远,少年和那摊主对视一眼,竟齐齐笑了出来。“真是个土财主!”摊主轻摇折扇,道:“方兄弟你也真能胡编,什么‘攒心红梅’又是什么‘形意门’的,也不知你是怎么想来。”
原来这两人竟是联手演戏,要骗那财主掏钱做冤大头。
那名白衣少年正是无官一身轻的方芜,他现今与两个名叫白愁飞和王小石的外乡人合租了一个小四合院。白日里王小石去药铺帮工,方芜与白愁飞在街上摆摊卖字画,虽是挣不了什么大钱,日子却也勉强过得。
方芜温然一笑,看上去极其无辜。“我可不是信口胡说,以白兄画技与资质,数年后说不定真能创出个形意门呢?”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
突然间,街上一阵混乱。却见一人遍身浴血,挣命奔逃,身后不远处,一名明艳女子率领数名好手急急追赶,街上行人见者皆惊,纷纷让出道来,生怕受到池鱼之殃。白愁飞皱了皱眉,却不理会,自在摊后坐下,手里拿了一卷《庄子》悠闲地翻了两页。
却见那人奔至书画摊之前,竟是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身后追赶的明丽女子一个腾身,向那人抓去,想将他擒住。不想那人见机极快,竟就地一滚,向书画摊的摊床之下避去。那女子一声娇喝,半空里一个转身,在街心站定,竟一脚将白愁飞的摊子踢飞了出去,书画卷轴之类滚了满街。白愁飞与方芜不想这女子竟跋扈至此,面上都有了些怒色。
而那名受伤男子竟极是机灵,再是一滚,堪堪从女子手下逃出,起身向前奔去了。女子连忙指挥手下追赶,自己也要举步,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那人白衣潇洒,手中折扇“啪”地展开,正是适才遭到池鱼之殃损失惨重的白愁飞。
“姑娘掀了在下的摊子,就想一走了之吗?”白愁飞嘴角带笑,眼中却是毫无笑意。
女子扫了他一眼,面上满是轻蔑之色,随手取出一锭银子抛在地上,斥道:“滚!”
白愁飞将那女子的神色收在眼中,嘴角的那抹笑意终于收敛了,眼神中已是涌上了森然的寒意。
女子着急追赶那名伤者,心中极是不耐,见白愁飞毫无让路之意,竟而动了杀心。忽然,她只觉一阵温然沉定的气息涌来,全无暴戾之感,偏偏竟极具威压,片刻间女子额上见汗,竟觉无法拔出兵刃。
出手的正是方芜。
方芜走上前来,悠然道:“春夏之交的天气,最是容易心火过大,脾气暴躁,我有个朋友通些医道,姑娘要不要让他给你看上一看,开点清心去火的草药来?”
听了方芜的调侃,那女子却未见着恼,只是定定的看着方芜,半晌方道:“你是不是方芜方侯爷?”
“姑娘识得在下?”方芜倒是一怔。
“当然当然,我是权力帮柳总管座下的宋明珠,你来江南的时候我见过你一次……天啊,天啊”她拍着手笑了起来,“我竟然在和这样一个传奇人物说话!我真是太激动了。”
刚刚分明是个女煞神,现在却有露出了小女儿态,看得方芜与白愁飞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姑娘过誉了,方芜可当不起传奇二字。”方芜挣扎着说。
“当得起,当得起!”宋明珠俏脸通红,映着日光,竟是明丽绝伦。“三年前你从一个无名之辈直升至西庭侯,执掌天下半数兵马,又因连云寨之事被一撸到底,在六扇门做了个小小捕快,可你又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连破十件积年大案,被擢升为总捕,总捕又做不到十天,你又
在梅花山一案中滥杀无辜,惹得朝野惊动,最终被赶出六扇门。你的经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道还当不得一句传奇?”
姑娘……你确定你是在夸我吗?方芜听得满脸通红。
“见笑了、见笑了……”果真是见笑了,一旁白愁飞不停偷笑。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母虎变成小猫咪,那娇憨之态却是十足十。白愁飞见问上门来,也不好再作色。折扇轻摇,道:“在下白愁飞。”方芜见白愁飞又眯起那一双桃花眼,一时间异常无语。方才还吃惊那宋明珠变脸之快,哪想自己身边也有此道高手。
却见宋明珠端正地福了一福,道:“小妹适才莽撞了,白大哥大人大量,千万别生小妹的气,小妹今日有任务在身,日后有机会,再好好向白大哥赔罪。” 一席话说得白愁飞笑眯眯抑或是色迷迷的,宋明珠就此告辞了。一旁,方芜看得直翻白眼。
见那宋明珠走得远了,方芜用脚拨了拨那锭银子,问白愁飞:“要不要?”“干嘛不要?”白愁飞俯身捡了起来,“这两个月咱们三个的伙食都出来了。收摊,去找小石头,咱们去大吃一顿。”
当晚,三人在风月湖畔的酒楼里要了一桌酒菜,开怀大吃。王小石喝得醉了,白愁飞先送他回去。方芜说要去湖畔转转。白愁飞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呵呵”笑个不停。
走到风月湖边,方芜才明白为何白愁飞的面色会那么古怪、风月湖,风月湖,自然是风月的所在。湖上画舫穿梭,一个个浓妆艳服的女子娉婷地立在船头,却是这湖上的船妓在招呼客人。方芜想起白愁飞的表情,知是他误会了,不由一笑。湖畔水汽扑面,夜风倒也凉爽,刚才方
芜也喝了不少的酒,微微有了几分醺然之意,被这夜风一吹,只觉分外舒爽,立时心头大畅。
正信步走着,忽然听到有厮杀之声。方芜循声而去,见到后竟是一怔。
竟是今日在街上宋明珠追杀的那个男子!
宋明珠并未到场,却是数名黑衣杀手在围杀此人,看体态并不似在白日遇到的宋明珠的那几个手下。方芜冷眼看了片刻,正想离去,忽听一名黑衣杀手喝道:“萧秋水,今日……”
萧秋水?!
方芜一震,眼中的神色已渐渐起了变化。
场中,萧秋水受伤沉重,难以脱出战团,只是勉力支撑,战团已渐渐向湖边移去,形势对萧秋水愈发不利。
陡然间,听得湖上一声清喝,“快跳上来!”却是一艘画舫驶来,船头一白衣男子手持长篙,“向船上跳!”
危急之下,萧秋水也顾不上分辨敌友,拼命向船上跳去,落在了湖中,双手却抓上了船舷。就见船上之人将萧秋水湿淋淋地拖了上去,手中长篙一摆,画舫已然是翩然荡走了。
那船上的白衣男子正是方芜。
他打定主意要救萧秋水,就向一名船妓租了这艘画舫。这一切不过是片刻光景,正好赶得上在关键时候救了萧秋水。
画舫之内,方芜看向萧秋水,眼神中却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异常神色。眼前的男子有着一头微微泛红的头发,此时湿哒哒的长发贴在颊畔,正不停地滴着水。他有着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那眼神却是三分的清,又三分的利。
原来、原来……他便是萧秋水。
“多谢恩公搭救。”他的声音并不清朗,听起来却是极其沉定,甚至微微带来几分沙哑。
“路见不平而已……在下方芜。”
显然,萧秋水也听过方芜之名,面上已是有了几分喜色。“原来是方侯爷,萧秋水有礼了!”还称“侯爷”,这人得多孤陋寡闻啊!方芜在心里闷闷地想。
忽然,湖上竟起骚乱之声。
方芜从窗中看出,面上微微一变,“他们搜湖了,人不止那几个,他们的船马上要到这里了!”
萧秋水一惊,挣扎着想起身,却又一时脱力,又软软倒了下去。方芜皱眉道:“这画舫划不快……”他突然有了计较,向萧秋水道:“你快把外衣脱了,上床!”“上什么?”萧秋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相信我,脱衣服,上床。”此时看来,方芜的脸竟有几分红了,精致的面容秀美如莲瓣。
萧秋水依方芜的吩咐躺在床上,却一直偷眼看方芜。只见方芜将头发散了,扯过一件原来船主搭在座椅上的彩衣胡乱披了,就着船上原有的胭脂水粉略画了画眉眼。萧秋水完全怔住了,方芜穿上女装之后,竟俨然是名倾城女子。
方芜刚刚在萧秋水的身畔躺下,就听得有几人跳上船来,将船舱门猛地踹开!
方芜登时“啊”的一声尖叫,猛地坐起,长长的衣袖恰恰掩住了萧秋水的面目。
那几人一路找寻萧秋水,不想撞见了这看似香艳的一幕,都觉有些尴尬,正想离开,却一眼看到了方芜所扮成的女子的丽色,一时间竟是迈不动步,眼神已是有些浑浊了。
方芜暗道该死。
正当此时,又一人跃上船来,轻功竟是极为出色,想来是一名硬手。那人扫了方芜一眼,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其余之人早已是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待这几人离去后,方芜一把扯下身上彩衣,抛在脚边,转头却见床上萧秋水满脸通红,目光呆滞。
方芜以为他是发了高烧,连忙去摸他的额头。却见萧秋水哆嗦着隔开他的手,结结巴巴地问:“方……那个侯爷,你……你是女子吗?”
方芜面无表情地望着萧秋水,那目光几乎可以让可怜的萧秋水夺路而逃。
半晌,方芜淡定地解答了萧秋水的疑惑,他的答案是:
“滚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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