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dreaming

　　周末。霍栩家。
　　程司牧在厨房里清洗新鲜的油菜，侧身望向客厅，霍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体育新闻。
　　家里比从前更加冷清。为了不让霍爸爸太寂寞，程司牧每个周末都会来陪他吃一顿晚饭。
　　那件事情，对霍爸爸的打击显然大得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后来才渐渐恢复了一些。毕竟，是再一次失去了至亲的人。
　　能够看他走出阴影，真的很欣慰。
　　正因为那段时间都在担心霍爸爸，程司牧反而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度过没有霍栩的日子，若不是莫非问起，他都以为自己差点就遗忘了那种无法呼吸的痛。
　　程司牧把饭菜摆上餐桌，叫霍爸爸：“可以开饭了。”
　　“小牧的手艺又有进步啊。”霍爸爸尝了一口菜，笑着夸程司牧。
　　“喜欢就多吃点，霍爸爸。”程司牧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
　　“我昨天……整理了一下他的房间。”
　　筷子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霍爸爸从来没有提起过霍栩。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封进了纸箱，与其在外面落灰，不如收起来，是不是？”
　　程司牧机械地往嘴巴里扒饭，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作应答。
　　“我已经没事了，”霍爸爸越过桌子摸了摸程司牧的头，“小牧，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程司牧尽量掩饰声音的哽咽：“霍爸爸您别这么说，不麻烦，是我应该……”
　　“不是你的错，”霍爸爸打断他的话，“没有必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霍爸爸……”程司牧怔住，他一直认为，霍栩的死全部是因为他，他没有想到霍爸爸会这样说。
　　“吃饭吧。”霍爸爸不再多说什么，程司牧也只好埋下头，默默吃饭。

　　洗好碗，程司牧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霍爸爸，穿上外套抓起书包走到玄关穿鞋。
　　“小牧啊~”
　　程司牧直起身子，看着红了眼圈的霍爸爸，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是命中注定的，谁都无法改变。”
　　程司牧明白他在说的事情，小心翼翼的问：“您……真的不怪我么？”
　　“我还要谢谢你呢，小牧，要不是你照顾我，我一定挺不过来的。”
　　“可是……”
　　“所以，你也不要责怪你自己，知道吗？”
　　程司牧看着朝自己和蔼地笑的霍爸爸，点了点头。
　　霍爸爸递过一只信封，说：“今天整理书的时候无意间翻到的，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程司牧犹豫着接过，很轻，猜不出是什么。
　　“不早了，快回家吧，别让父母担心。”
　　“好。霍爸爸再见！”程司牧挎上书包，跟霍爸爸道了别，便走出门。
　　借着楼梯间声控灯的光亮，程司牧打开了信封。
　　那是一张照片，霍栩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程司牧站在他身后的台阶上，压住他的肩膀，在他头上比了一对兔子耳朵，对着镜头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
　　程司牧记得那天学校组织去博物馆参观，霍栩前一晚把脖子睡得落枕，参观的全程都只能保持同一个姿势，一肚子气，所以脸比平时还要臭。
　　那个时候，霍栩还在身边，多好。
　　少了你的生活，便不再完整。少了你的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
　　声控灯到了时间便自动熄灭，楼梯间一片漆黑。
　　程司牧在黑暗里，慢慢蹲下身子。
　　为什么，你在身边时，没有意识到你有多重要呢？

　　午休时的篮球赛，霍栩这一队赢了对手20分。
　　程司牧把冰的矿泉水丢进霍栩的衣领，成功地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怪叫。
　　“想打架啊？！”霍栩瞪了程司牧一眼，拧开水瓶，仰头灌下去。
　　“还是老样子么？”程司牧笑着问。
　　霍栩没好气地伸手进书桌，掏出一叠粉色的、天蓝色的、紫色的信封。
　　“嗬~比上次的还多啊！”程司牧伸手翻了翻，笑得更开心。
　　“你嘲笑我是不是？！”霍栩“啪”地把水瓶往桌上一放，“上次你在艺术节汇演的诗朗诵之后收到的不比我多？！”
　　“哦，原来你嫉妒我上次收得比你多啊~”
　　霍栩自知说不过他，转过脸把桌上的情书都揽进书桌。
　　程司牧忍住笑，继续算数学老师留的课外题。
　　其实，他喜欢这种恶作剧，是因为只有这个时候，霍栩才会展示出别人从未见过的一面，不再是冷冰冰地面无表情，而是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真的是只有在他面前。
　　这个“只有”，让程司牧觉得自己对于霍栩，是与众不同的。
　　“那些女生真难搞……”霍栩小小声地嘀咕。
　　“可你终究会喜欢上那些‘女生’中的一个。”程司牧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程司牧的话，霍栩听得很清楚，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就只能够这样，一直尴尬地沉默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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