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dreaming

　　窗外雨水铺天盖地。
　　程司牧两手交叉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不规则的阴影。
　　累了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的倾盆大雨，像极了去年夏天的那一场。

　　霍栩又闯祸了。这一回他顶撞班主任，被罚站到晚课之前，晚课时间还要绕操场跑五圈。
　　一整个下午，程司牧都没有心思上课。他担心在走廊里面的霍栩吃不吃得消。一动不动地站四个小时，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的吧。
　　最后一节自习下课之后，学生们都跑去食堂吃饭。程司牧等到人差不多走光了，才拿起一瓶矿泉水走出教室。
　　霍栩面朝着墙壁站着，双手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里面。
　　程司牧走过去，将水瓶递给他。
　　霍栩转过头，眼底的倔强让程司牧心猛地一震。
　　他没有去接那瓶水，又重新将脸转向墙壁，声音低沉：“我讨厌别人提到……我的母亲……”
　　霍栩是在单亲家庭里面长大的，他的母亲在生下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在成长的十几年里，这成了他不能去碰触的伤疤。
　　而刚刚班主任的一句十分不该说的话，就让霍栩像一头红了眼睛的困兽一样爆发了。
　　“上课睡觉——你妈有没有教过你要尊重老师啊？！”
　　霍栩顿时火了，想都没想就顶回去：“你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程司牧仍清楚地记得霍栩凛冽的眼神和老师额上暴起的青筋。
　　“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吧……”程司牧问霍栩，“一会儿还有五圈要跑的。”
　　霍栩摇头，只是拿过他手中的水瓶，拧开，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我……我陪你一起跑，好不好？”
　　霍栩一口水呛在嗓子里，一边拍着胸口大声地咳嗽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司牧。
　　“……那你的心脏……不要紧吗？”
　　程司牧笑起来，因为他看见眼前这个男生深邃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与担心，这样就够了，这就是他全部所求。

　　塑胶跑道上。两个并肩慢慢跑着的身影。
　　穿白色衬衫的清瘦男生显然力不从心，双脚似乎涂了厚厚的胶水，步伐沉重粘稠。
　　旁边穿天蓝色T恤的男生特意放慢了脚步，不时拍拍他的肩膀。
　　三圈下来，程司牧开始捂着胸口硬撑着艰难地迈步，额头上滚落下大颗的汗珠。
　　“你还是不要陪我了，下去休息一下吧。”霍栩劝道。
　　“我不要紧……答应了你……就要陪你跑完……最后……一圈……”程司牧喘着粗气说。
　　话音刚落，一滴，两滴冰凉的液体打在程司牧的脸颊上，他们头顶的天空迅速阴沉下来，伴着隆隆滚过来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突如其来的阵雨让两个男生不一会儿便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每一步都踩进积水里，溅起片片水花。雨水密集得让他们几乎整不开眼睛，衣服紧贴在身上，却还是坚持着。
　　“司牧你真的不用陪我了，雨下得这么大，你再继续淋着会感冒的！”雨声让霍栩提高了音量几乎吼出来。
　　“我没事！”程司牧固执道。
　　霍栩不再说话，他知道没有人能够让这时候的程司牧停下来，即使是他。
　　雨点渐渐稀疏，阴云密布的天空渐渐晴朗起来，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照在他们身上，两个金黄色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程司牧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撕裂一般地痛。
　　他听不到不远的马路上汽车疾驰而过溅起水花的声音，也听不到晚课开始的铃声，只听见身边同样气喘吁吁的霍栩，在瘫倒在他旁边的同时，轻轻的一句“谢谢你，司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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