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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
郊外的小河绕着竹林缓缓地流淌着,宁静而恬淡,倒映着星光的河面上漂着几盏河灯,想必是附近的村民所放,式样简单,却别有一种简单古朴的味道。
轩辕云池似乎对这里很满意,他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正一脸漠然的尉麒道:“这儿倒有些雨湖的意思……”
尉麒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觉得!”
轩辕云池低笑着拍了拍手,尉麒眉头一蹙,正要发问,忽听旁边竹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向他们走过来。片刻,果见有两个穿着窄身黑衣的男子,抬着一个大箱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看见轩辕云池,两人将依照他的手势将箱子放在河边上,接着低头施了一礼,立即又悄无声息的退回竹林中。
“你在搞什么鬼?”尉麒目瞪口呆之余忍不住叫起来。
“放心,不会把你塞进箱子里去的,虽然我确实很想这么干!”轩辕云池笑道。他打开箱子,向里面望去,似乎对其中的东西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尉麒招了招手。
尉麒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走过去,探头向箱子里看去:
“这是……”尉麒十分惊讶,眼前竟是一箱子各式各样的河灯,仔细的堆叠在一起,完全没有压到的地方。尉麒怔了一会,忽然笑道:“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用这灯来讨好我吧?……我可不喜欢玩这个!”
轩辕云池似笑非笑的看着尉麒,漫不经心的道:“哪里,我只是自己喜欢而已,我干嘛要讨好你?我可不是尉伯懿,也不是你的那些追随者们……四皇子自视甚高了吧……”
尉麒脸色一僵,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噎了半晌,才转过头淡淡的道:“既然如此,我可没兴趣在这里看你放河灯……”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轩辕云池笑着反手拉住尉麒,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你知道我一向对你很好,这些河灯呢,也正是用来讨好你的。”
尉麒将他推开,冷冷的背转身道:“一向?我们好像没有相处过这么长时间吧!我只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北朝的皇帝了,自然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我……只不过你一时心血来潮,随意取笑的对象吧?”
“麒儿,你这个样子,倒好像是在埋怨我负心薄幸,故意朝我撒娇一样……”轩辕云池邪魅的笑着,伸过手去捉住尉麒的手腕。这样的反应让轩辕云池觉得很满意,至少比面无表情,再哼一声要好的多了!在尉麒的潜意识中,似乎是很在意自己在轩辕云池心中处于何种位置的。
“你……”尉麒气呼呼的挣扎着,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冷漠永远是不管用的。
“好了,乖乖呆着,我去把灯点起来。”轩辕云池不再故意逗他,放开尉麒的手,转身回到河岸上蹲了下来,宛自取出火折将那些河灯逐一点着,然后将它们放到水面上漂起来。
尉麒松了口气,抚摸着被轩辕云池捏得微疼的手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他叫乖乖呆着,自己便真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两人之间静默了半晌,尉麒忽然咳了一声:“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想我该走了。”该死,他竟然忘了尉伯懿!自己在夜市突然失踪,那人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说不定已是满城风雨。
轩辕云池回转头,朝尉麒微微笑道:“你这时才想起尉伯懿吗?想来他在你心里并不是那样重要……”
“还不是你!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我根本来不及想别的事情……”尉麒气呼呼的道。
轩辕云池将手中最后一个河灯放到水面,拍了拍手站起来,拉过尉麒道:“那现在也别想什么了,来,看看我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河灯吧……”
尉麒放眼望去,只见蜿蜒的小河上,一盏接一盏的灯火静静地漂浮着,随着风的方向,慢慢朝着远处而去,夜色下的小河宛如一条缀满璀璨珠光的黑色丝锦。好美!尉麒心里暗暗赞叹着,面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又不是死人要超渡……”
轩辕云池笑道:“不明白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和轩辕璃争那个什么‘第一灯’?”
“这跟你没关系!”尉麒转身道,“我要回去了……”
“我们还没开始‘叙旧’呢。”轩辕云池一步站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这样的情景宛如当年一样,尉麒抬头看了轩辕云池一眼,小孩子脾气上来,不禁蹙着眉嘟着嘴的道:“我们没什么旧可叙。”哪晓得他这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天真烂漫,看在轩辕云池眼中便尽是美妙无比的风情,让他恨不能立时的占为己有,只是害怕惹尉麒反感,轩辕云池不得不强自按捺住如潮的欲望,拼命阻止自己要将他按在地上肆意凌虐的冲动。
尉麒似乎嗅到了从轩辕云池身上散发出的危险的气息,他不露痕迹的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八年未见,那人的危险程度更甚当年。轩辕云池深深地看了尉麒一眼,没有再去拉他,反而背转身,朝河边走了几步。对于他来说,尉麒又何尝不是危险的存在?他让他魂牵梦萦,他让他英雄气短……说不定以后更会将他推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尉麒望着轩辕云池的背影,他不禁有些讶异,此刻的轩辕云池和平常似乎有些不同,而这不同让自己心中微微觉得怅然……尉麒一惊,怅然?轩辕云池避开自己,原本该是自己乐于见到的,怎么会觉得难过呢?就像方才他开的玩笑那样,当时自己心里,好像觉得有些委屈……尉麒咬了咬唇,暗骂了自己一声,也许自己已经被宠坏了,便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该宠着自己!
“你……来南朝干什么?”打破沉寂的是尉麒,自从轩辕云池出现,这个问题便一直盘桓在他的心上了,他可不会傻到认为轩辕云池真的只是来平京看看他而已!
轩辕云池转过头来,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开始怀疑我的动机了?”他沉着声道。
其实尉麒的怀疑是不无道理的,自从轩辕煦死后,两国的邦交逐日陷入僵局,轩辕云池甚至已经占领了苍江以南的大片地区,在自己父亲原有的基础上,以更快的速度向南扩张着。南北和亲,永罢刀兵,已经成了一纸空谈,要不是南朝有大片的丘陵山地作为天然屏障,而炎热的气候也让北朝军士们水土不服,偌大的南朝恐怕早已沦入北朝人的铁蹄之下。
而引发这一矛盾的根源,便是轩辕云池登基后的一个举动——空置中宫!北朝没有中宫皇后,轩辕云池一上台,便册立左大臣的女儿为元妃,代领后宫事,而原本应该是发妻的纯惠公主,仅仅只晋封为侧妃,这便引起了南朝人绝对的不满,尉飒甚至派出使节进行交涉,无奈轩辕云池就是滴水不进,在轩辕煦的葬礼上,他又强行将安悫公主活殉,两国交恶,由此而生。等到大丧一过,轩辕云池便派精锐突袭了南朝边境。南北之战,一触即发。
轩辕云池此行,其目的不言而喻。尉麒戒备的看着眼前同样深深凝视着自己的男人,他是南朝人,他的血管里流淌着这个皇朝最尊贵的血液,他必定要和这个国家同生共死。所以他们不能是朋友,他们是殊死相对的敌人!尉麒慢慢后退,缓缓地转过身去,在那一瞬间,有一股巨大的悲哀朝他笼罩了过来。
他们不再是当年肆意嬉笑怒骂的小孩子,他们已经长大了!
“我要回去了,至于你的行踪……我会告诉父皇的……”尉麒说得很冷漠,尽量使自己和轩辕云池之间的那条暧昧模糊的界线清晰明朗起来。
身后的轩辕云池没有说话,河灯依旧静静地漂在河面上,美丽到诡异。尉麒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迈出一步,身后却猛地传来隐隐的破空之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听的格外分明。还未等尉麒有所反应,一个矫健的身形已经扑了过来,迅疾的将他撞倒在地上,只听“咚咚”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钉入了不远处的树干。
“麒儿,你没事吧?”耳边响起轩辕云池担忧的呼喊,尉麒这才恍然回神,刚才发生了什么?轩辕云池在确认尉麒没有受伤之后,才将视线转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只见在树干上,竟牢牢地钉着两支袖箭,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着蓝绿色的光芒。
“袖箭?”尉麒循着轩辕云池的目光看过去,心中顿时一紧。
轩辕云池将尉麒扶起来,警觉的看向四周,但漆黑一片的竹林中并无动静。轩辕云池走过去,蹙眉看着那两支小巧锋利的箭,那奇异的蓝色分明是淬了剧毒。他心中一阵后怕,刚才若不是自己在场,或者是自己的反应慢上那么一拍,尉麒必是立即命丧当场。到底是谁想要尉麒的命?
“嘻嘻……”竹林里传出若有若无的笑声,那声音如同鬼魅一般,轻飘飘的浮在空中,让人不自觉的浑身发毛。尉麒吃了一吓,忍不住伸手抓住轩辕云池的袖子。轩辕云池紧紧揽过尉麒,向竹林深处厉声喝道:“谁在那儿装神弄鬼!滚出来!”
“嘿嘿……我今天要的是他的命,你最好立即离开,否则……”
“少说废话!有胆的快滚出来!”竹林中阴森的声音还没说完,就被轩辕云池打断了。
林中静默了半晌,那人阴冷的道:“既然你想死,那就留下吧……”说着,一阵悉索之声由远及近,尉麒眼前一花,只见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已站在了竹林的边缘,他心下暗自诧异,刚才竟没有看清那人是如何出来的。尉麒悄悄看向轩辕云池,只见他却是一脸不以为然,见怪不怪的神情。
大约是那黑衣人也瞧出了轩辕云池的轻蔑之意,他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森然道:“无知小辈,今日叫你把命送在老朽手上!”不知是不是没有了竹林中的回声,那人的声音变得实在且苍老起来。
“谁送谁还不一定呢!”轩辕云池冷声道。听起来这老头似乎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却不知为何要跟尉麒过不去。
“你的声音……”尉麒蹙眉若有所思道,“我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是么?”老头颇感意外,顿了顿,立即厉声道,“那就更不能留你了……快过来受死,完了事老朽好去领赏!”
领赏?尉麒和轩辕云池同时一震,两人不禁对望了一眼,心想,这老头竟然是别人雇来的,那他身后的那个人又是谁?
容不得两人多想,那老头怪叫了一声,迅疾向尉麒扑过去,他的目标只是尉麒,至于旁边的轩辕云池,自然是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也无关紧要的。
尉麒惊叫了一声,踉跄后退,竟一下撞在树干上,他吓得浑身冒汗,暗自庆幸不是钉着毒箭的那棵树!再看轩辕云池,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便一步挡在了前面,硬生生的隔开了老头劈向自己的一掌。两人缠斗在一处,轩辕云池竟还不忘提醒尉麒道:“小心那两支毒箭……”
尉麒一怔,心中泛上一丝暖意,不禁咬唇“嗯”了一声。他扶着树干站稳,看着轩辕云池在风中翻飞的衣袂,那老头不知是什么人,轩辕云池似乎抵挡的很辛苦,连一向微扬着的嘴角,此刻也冷冷的抿紧了。尉麒不禁暗暗责怪自己没本事,在关键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那老头的声音,的确似曾相识,但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尉麒一边将刚才老头所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面寻找着细微的线索,但是依旧毫无头绪……
猛然间,尉麒觉得自己的脚踝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他一惊,第一个念头便是有蛇,他赶紧稳住身形,小心翼翼的低头去看。哪晓得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差点让他魂飞魄散……
那不是蛇,而是一只惨白的小手,从后面伸过来,紧紧的抓着尉麒的脚踝。这是什么东西?鬼……吗?尉麒大气不敢出,循着这只手向后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正贴在自己的脚后跟,仿佛感应到尉麒的视线,那人头动了一动,向上仰望起来,露出散乱的头发下一张惨白的,浮肿到无法辨认五官的脸……
“啊……”尉麒忍不住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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