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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来客
珍馐玉馔,歌舞蹁跹。午膳时尉飒赐宴,轩辕云池坐在尉飒下手的第一张席位上,宛自拿着酒壶自斟自饮,他不露痕迹的去看尉麒,心中暗暗发笑。那小人儿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极力的回避着自己的眼神,拼命将目光注视着中央挥袖起舞的舞姬,难道没有人告诉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太早熟了吗?轩辕云池伸出舌尖,缓缓舔过自己如红菱一般的嘴唇,昨晚的滋味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好。
尉麒眼角的余光掠过轩辕云池,正好将他的这个动作看在眼中,尉麒脸颊一热,几乎想当场退席而去,只是,如此一来,他必定更会被那些朝臣们看不起。尉麒将心一横,大大方方的朝轩辕云池回视过去,头一次仔细的看他,尉麒也不免一愣。轩辕云池一点也不和尉麒想象中的北朝蛮子有任何相同之处,他的皮肤白得恰到好处,不似自己那样病态,两弯入鬓的修眉下,一双邪魅的凤目,笔直端正的鼻子,还有那时时刻刻都在似勾非勾的唇,是昨晚肆意的亲过自己的,尉麒脸一红,微微的侧过头,轩辕云池长得很美,他在心中暗暗想道。
轩辕云池轻笑着,优雅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斜眼去看站在自己身后忠心耿耿的侍卫百里牧,只见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苏喆,一副恨不能立时走过去将人带走的样子。轩辕云池不禁轻声叹道:“百里牧,如果现在有人突袭,你还能不能反应过来?”
略显憨厚的百里牧回过神来,尴尬的垂头道:“皇储恕罪!”
“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我不会阻挠你们的。我们会在南朝逗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加油吧。”轩辕云池向对面的苏喆看去,只见他脸颊微红,已然喝得半醉,却是一眼也不向这边看。他有些为百里牧这个侍卫兼好友担心,这种情之所钟的爱情,若非两人心意相通,否则终有一方败得一塌糊涂。
“父皇,怎么不见伯懿哥哥?”尉麒的问话打断了轩辕云池的思虑,他抬眼望去,只见尉麒正向四周望着,大概是正在找今天来迎接他的那位太子尉伯懿。不知为何,轩辕云池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讽刺的一笑,冷冷的道:“四皇子可是在找太子?真是遗憾,他今天和我打架,不慎受伤,如今恐怕是在东宫将养他的心肺。”
众人哗然,尉麒不禁惊叫道:“什么,他受伤了?”尉飒冷哼道:“心浮气躁,不自量力,丢尽了我南朝的脸,朕罚他在东宫禁足一个月,你也别去望他!”
“父皇……”尉麒欲言又止。尉飒也许是不想再延续这个话题,立即打断他的话:“朕知道你担心伯懿,放心,他不要紧,温宗明已经为他诊治了。如今你先代替一下他,敬杯酒于轩辕皇储。”
尉麒一愣,要他敬酒给那……混蛋!他咬了咬唇,不情愿的道:“我不……”
“四皇子是在怕我吗?”轩辕云池晃着手中的酒杯,朝尉麒扬眉笑道,很难相信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会有如此魅惑的笑容,众人都觉自己眼前一亮,灿若骄阳。
尉麒向他怒目而视,恨不能一巴掌掴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他倏地站起来,径直走到轩辕云池面前,一把端过内侍呈上的酒壶,“皇储请了……”尉麒恨恨的将琥珀色的酒倒入他的杯中,然后重重将酒壶搁在他的旁边。
“喂!这就是你们南朝的待客之道?这么气狠狠的,什么意思?”百里牧第一个忍不住,叫嚷起来。
对面的苏喆向百里牧轻瞟了一眼,冷冷的道:“什么样的客人便有什么样的礼仪,难道你们北朝人还讲究轻拿慢放,举止风雅么?”百里牧红着脸朝苏喆看去,他知道他是在讽刺北朝人是蛮夷之邦,不识礼仪,却偏偏一句也反驳不上来,耳听得一众南朝臣子都纷纷窃笑不已,刚要发作,却见轩辕云池侧头朝他看了一眼,百里牧一惊,立即噤声肃立。
轩辕云池也不气恼,不客气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将空杯朝下,向尉麒示意道:“多谢四皇子。”尉麒冷冷的一哼,转过头刚想离开,却听轩辕云池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皇储也敬四皇子一杯。”说着,便执起刚才的酒壶,向自己的杯中斟满一杯,双手递给尉麒。
尉麒忿然别过头,“我不会喝酒……”难道轩辕云池是个瞎子,没看到他还只是个孩子吗?
“本皇储一片诚挚,四皇子如果真不会喝,那就沾唇即可。”轩辕云池望着尉麒呈现淡粉色的嘴唇,他越来越觉得这孩子真是让人有一种深陷其中,欲罢不能之感。
尉麒向四周扫了一眼,众多的朝臣都盯着他,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喝了,说明他四皇子见着北朝蛮子害怕,不喝,就说他尉麒果然是废宫之子不识大体,任何一种结果都会被这些心机十足的人拿在手里反复揉捏,直至捏出一个他们满意的,可以把尉麒贬的一无是处的评语来。
轩辕云池淡淡笑着:“四皇子,我手很酸啊……”
尉麒求救似的朝上面的尉飒看去,这个时候唯有他才救得了自己。一接触到尉麒的眼神,尉飒不禁心底一动,那眼神宛如一只正处在猎人四面包围中的无助的小鹿,哀伤而脆弱。这使得尉飒立即站出来保护尉麒,他向轩辕云池笑道:“轩辕皇储,麒儿只是个孩子,怎么能喝酒呢?还是让他再为你斟上一杯吧。”
“皇上,我并非逼迫四皇子一定要将这杯酒喝完啊,只是让他沾沾唇而已,难道一向自命礼仪之邦的南朝,连回礼这样的礼节都不懂吗?”轩辕云池依旧笑着,回眸去看尉飒。尉飒心内暗道,原来轩辕云池是要反驳苏喆的话,顺便给所有南朝人一个难堪。怪不得人说轩辕云池厉害更胜其父,今日只一件小事,便能看出此人些许性格端倪来。只恐南朝将来真正要防范的,就是这个北朝年少的皇储。
“既如此,麒儿,你便喝一口吧。”尉飒无奈的道,幸而只是喝口酒没什么大碍,何况尉麒将来若封王封侯总要学会很多东西,与人交际便是其中一项,今天不过是浅浅迈出的第一步。
尉麒见尉飒都如此说了,只得将酒杯接过来,凑到唇边。这是特意为轩辕云池准备的北方烈酒,一股馥郁而浓烈的酒香直扑鼻端,瞬间就能让人熏熏然,尉麒皱了皱眉,勉强抿了一点,早已呛在喉咙里,大声咳起来。轩辕云池满意的拿回酒盅,众目睽睽之下,他将酒杯旋了一圈,启唇含住刚才尉麒喝过的地方,抬头一饮而尽。“好酒……”他眉头一挑,向尉麒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是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了,轩辕云池举动中尽是挑逗之意,若这个挑逗的对象是个美女倒还罢了,要是个美少年那也能理解,但尉麒……只不过还是个十岁的孩子,论相貌,果真是清秀绝伦,但论年龄未免就太小了。难道这个轩辕云池竟有恋童癖,公主没看见,先恋上公主的幼弟了?
对于轩辕云池的这一举动,尉飒心中更是十二分的不悦,在他眼中看来,那简直是侵犯了他心里某个很温暖很平静的地方!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讥讽道:“皇储真是个多情种子,不过是否弄错对象了?皇储尽管放心,朕的女儿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绝对配得上皇储。”
轩辕云池淡淡笑着,不置一词,只是将目光盯着尉麒。半晌,他慢慢的凑过去,在尉麒耳畔轻声道:“原来你叫麒儿……”
尉麒有些慌乱,轩辕云池的笑靥和他离得如此之近,甚至都能看到他眸光流转间的倒影——那个仍然傻站着的孩子。尉麒蓦然回神,急忙避开他的视线,转身逃回尉飒身边,他微喘着坐定,感到尉飒的手伸过来搭在自己肩上,尉麒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轩辕皇储,刚才您说回礼,那不知道南朝嫁去两位公主,北朝的回礼又是什么?”席间忽然有人这样问,众人看过去,原来是赵冕,他自以为讨好了尉麒,故此脊背也就直起来了。一旁的韦家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却听尉麒忽然道:“既然是回礼,就该两者等同,至少也该差不多才是。公主身份尊贵,难道你们也有公主要嫁过来?”
轩辕云池看着尉麒秀眉微扬,小嘴撅着,心里怦然而动道:“如果有公主,就嫁于四皇子可否?”
尉麒脸一红,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轩辕云池微笑道:“北朝的公主不是已经出嫁,就是比四皇子还小,朝中也没有合适的郡主县主。不过……”他微微一顿,“公主没有,王子倒是有一位,听闻皇上温和儒雅,他愿自荐枕席。”轩辕云池说着,站起身来,轻轻地击掌三下。
北朝粗狂豪放的音乐霎时响彻大殿,殿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宛如两块玉璧相击。尉麒讶异的向前边看过去,只见有一人将白纱顶在头上,且走且舞,不知道他穿的是何种鞋子,踏在地面上便是一声清响,宛如音乐中的鼓点节拍。那人只下身着一条素纱长裤,其余部分都暴露在空气里,皮肤白皙得仿佛不是真人,而是一尊白玉的雕像,他将头发在头顶盘成高高的发髻,用一根坠着玉珰的簪子绾住,那玉珰随着男子的舞动相互撞击,发出动人的声响。原本大殿中央的舞姬都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得退到一边,那人便在原地舞动起来。尉麒诧异的看着那人虽是男儿身,却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散发出致命的风情,那遮住整张脸的轻纱随着他的转动腾挪轻轻飘扬,让人恨不能上前去将它揭开,一睹男子真容。南朝众臣此时的神色个个古怪之极,想看又不敢多看,尤其酒过三巡之后,有些人的脸仿佛就要着起火来了,而那男子却丝毫不顾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依旧尽情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浑然忘我。
尉麒看了一会儿,偏过头去瞧尉飒,却见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想必也被那舞者吸引住了。尉麒心中有些小小的别扭,他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却见轩辕云池正端起酒杯朝他示意,尉麒轻哼了一声,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轩辕云池勾唇一笑,将舌尖伸出来,轻轻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尉麒在心中暗骂一声,干脆垂下头,谁都不看。
一曲终了,那男子终于停了下来,走上两步躬身道:“轩辕璃见过南朝皇帝陛下。”
“王子不必多礼,刚才的舞蹈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尉飒淡淡的道,他不说舞蹈如何美妙,只说大开眼界,是褒是贬,各自揣摩。
轩辕璃仿佛知道他会这样说,不慌不忙的道:“回陛下,刚才那不是普通的舞蹈。”
“哦?”尉飒不以为然的道,“那是什么?”
“是北朝的祭神之舞。”轩辕璃说罢,轻轻揭起自己的面纱,旁边众人顿时纷纷发出惊诧的叫声,连尉麒也呆住了。只见那白纱下的一张仿若天人的脸,竟是难描难画,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的妩媚妖冶。在座众臣多是阅人无数,只是似这般倾城倾国的男子倒是从未曾见。
轩辕璃宛自站着,任人如何评头论足,仿佛他的美就是要被别人来观赏,来评论的。尉麒看着他,不知怎的,轩辕璃眼中竟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悲哀,那悲哀藏得很深很深,隐匿在那灵动的眸子之后,几乎无人可以触及,但尉麒看见了。
“皇上,璃是我父皇的义子,一向对南朝风俗礼制甚有研究,因为擅长与鬼神沟通,所以素来十分受父皇看重。——这就是我们北朝带来的回礼,不知道四皇子还满意否?”轩辕云池向尉麒邪魅的笑着。
“轩辕皇储,与鬼神沟通,就是人常说的巫师吧?把一个巫师送进宫,到底意欲何为啊?”苏喆冷冷的盯着大殿上那三个心怀叵测的人。众臣听了,也纷纷附和起来。
“喆儿,璃王子他不是什么巫师,巫师是……”百里牧忍不住道,只是他一句未完,已叫苏喆恶狠狠地打断:“闭嘴,你这北朝蛮子,谁是你的喆儿!”百里牧见他生气,只得乖乖闭上嘴巴。尉飒看着底下如冤家一样的两人,想起苏喆回来时对自己说的话,他说百里牧欺侮了他,只是照现在这个形势,尉飒还真是猜不准到底是谁欺负谁在前!
“皇上,璃绝对不是什么巫师,只是天赋异禀,能招来亡者的魂魄和生者对话而已。巫师与灵媒,那是两回事!”轩辕云池不慌不忙的道。
尉飒也知道让轩辕璃入宫深有不妥,但让他在意的是那一句——能与鬼神沟通,如果此人真有此等本事,倒不如让他招来秦子漱的魂魄和自己相聚。至于入宫之后轩辕璃要做什么手脚,那时可由不得他!他心下一定,便朗声道:“既然如此,朕就不推辞了。来人,请璃王子先下去歇息,朕晚些时候再召见。”
尉麒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轩辕璃,只见他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幽怨,也不谢恩,只是微微侧头去看轩辕云池,但后者依旧向某处笑得如阳光一样灿烂,丝毫不觉有什么惜别之意。轩辕璃不露痕迹的循着轩辕云池的视线延伸过去,却在尽头捕捉到尉麒愣怔的眼神,他心中不由一跳,垂下头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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