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明

　　“然然乖，医生说啦，我很快就能好，不要哭了。”

　　许然坐在病床前，红肿着眼圈望着面前这个面带温柔地女人，挺挺地背对着门，拼命抱怨上天地不公，痛苦地自责。

　　女人面容姣好，大概是刚刚治疗结束地缘故，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因为已经很久没有洗头了，一头大波浪微微散乱披在肩上，已经有些发油。

　　“姐，你饿不饿，我出去一下，给你买个饭。”许然刚刚哭过，声音难免有些沙哑。

　　许黎笑眯眯地点点头，她丝毫没有许然那么悲观。

　　许然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离开医院，医院里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好巧不巧，许父许母就是在这里离开的。

　　**

　　许佑厌厌地躺在沙发上，回想起今天的事，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走的时候刘医生找到他，悄悄给他说许黎得的是肝癌，还是晚期了，许黎这人心细，把秘密藏得老好，至今也没让许然发现马脚。

　　许黎很早之前就把她得了肝癌这事告诉了许佑，她知道她瞒也瞒不住他，除了许然那个心大的姑娘，其他人早就察觉到了不对。

　　至于许然，至今也还是以为她姐姐得了乳腺癌。她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家人本来都靠父母生前攒的那点抚恤金和许黎设计衣服生活。

　　本来生活过得都紧巴巴的，这一弄，阿姐的化疗费得不少钱。许然刚从医院出来，叫了辆出租车，不安地看着车窗外面的大都市。

　　**

　　许父许母走了之后，许黎这些年操劳不少，刚念完高中就学着找工作了。

　　“阿姐，你别再搞这些东西了，你看看你的身体都什么样子了。”许佑好声好气地劝说着。

　　许佑从小是跟着许然长大的，自然最是亲近于许然，年纪和许然差不了多少，不过他的长相在人前却和许黎有些相似，看起来说话从来都是温润如玉，不愠不恼。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阿佑，今天我的检查结果这事你先别和然然说，本来她正处于高中压力就大。”许黎慢慢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阿佑你也不是不知道，自阿爹阿娘走后，然然她就变得格外敏感。”她依然慢吞吞地补充着。

　　“我自然记得，可是阿姐，你要知道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许然她会知道的。”许佑有些恼，可能是从小和许然一起长大的缘故，他最见不得许然伤心。

　　“那就等她知道的那天再解释。”两人的脸上都添上了一丝愠色。接着就没人再说话了。

　　“行，那阿姐你注意点吧。”

　　终归是许佑最先打破的这份沉寂。他还是松了口。

　　看着他把门带上后，许黎松了口气。

　　“然然，希望你不要怪我啊，我也只能这么做了。”静谧的夜，她轻叹了一声。

　　早期肝癌并没有什么明显症状，许黎自然也没察觉，只是时不时觉得腹胀恶心想吐，她平常吃的少，食欲不振也属于正常，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心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没想到这些症状越拖越明显，她开始低烧不退，温度就一直维持着37.5°左右，吃了感冒灵什么的也硬是没退下烧，右上腹和中上腹那里持续性胀痛刺痛，不得已请了假去检查。

　　**

　　“咚咚咚……”许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烦躁地从沙发上起来，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妈的，怎么又回想起这事了。”

　　“是我，许然。”

　　简单的四个字，许然站在门前叫门，已经不想再多说一句废话。她疲惫得几乎是贴在门上，不舍得再动一下。

　　许佑从沙发上起来，打开门靠在门框边上，微眯着眼看着她。

　　“哟，许然，你怎么舍得回来了？”许佑一开口就不怀好气地挖苦，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模式。

　　许然懒散散地推开他，径直走到屋里，对那些挖苦的话不理会。静静默默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许佑也懒得搭理她，习惯性收拾了东西进浴室洗澡，两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

　　也是多亏许黎发现得早，检查到自己的肝癌的时候只是中期，旁边的刘医生还在给她庆幸：“哎呦喂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家三个都有死我这里呢。”

　　他说话口无遮拦，再难听许黎也没打断他，从来都是微微笑回应，她自然也知道刘医生是关心她。

　　刘医生与许父许母生前年轻时是很要好的朋友，许父曾经帮过他忙，刘怀远也心怀感激，只是到他们死也没报答成。这事也成为了他心里的遗憾。

　　刘怀远知道他们也不容易，许家三姐弟来检查看病的价钱也都是能少则少，作为叔叔，更是没少关心他们，不过却是经常在他们面前感叹许父许母的死，这也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许然都不喜欢他。

　　许黎欠欠身朝他鞠了个躬，把刘怀远弄个措不及防，虽说是个大男人了，还是搞得刘怀远挺不好意思的，“刘叔叔，能麻烦您帮我把这件事保密吗？”

　　许黎继续解释道：“然然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候，我这病能拖就拖，如果有一天真进医院了，就告诉她我得了乳腺癌吧。她要是知道我得了肝癌，哪里还会有心思学习。”

　　许黎的嗓音和她人很相似，温温柔柔，不卑不亢。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脸颊稍稍染上一丝笑意，刘怀远也知道她这是为许然而自豪。

　　刘怀远没忍心拒绝这个小姑娘的请求，三个小孩里对他态度最好的就是许黎了，他也是最喜欢许黎，在她刚出生时就帮许母抱过她，就连接生他也在旁边陪许父等着。

　　再加上他也不想看着这个最后的小家摇摇晃晃，为了这些事而残破不堪，于公来讲，他确实不该对病人家属隐藏病人的病，但于私来讲，这是最好的选择。刘怀远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谁叫他这个人就是喜欢私心呢。

　　刘怀远咬咬牙，在医生的职业操守和情意之间，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的请求。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