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缭乱

　　池门城所谓的三天，仅仅是带昭月去了海边，那海滩夏日和早秋游人如织，此时才清明，涛声里一片寂静。池门城知道昭月会喜欢这时候的海。他早已安排好三日的行程：第一日,出海去岛上。第二日走访几个小村落。第三日，他说在家好好休息就好，自己推掉了所有事务，一切交由慕之并手下打理。对他这样的安排，昭月心知已很妥帖。他说过，她喜欢走远去，对近的角落未必熟悉。他是满世界跑过的一个人，而今爱收束起目光，细细关注身边。

　　池家在海边有度假别墅，家人鲜少来住，房子长年空着，一度被辟为这一带最豪华的酒店。三年前昭月来过，离去后酒店莫名被撤。房子有人长年看守，仅供家人偶尔到来小住。

　　这栋别墅地理位置着实是好，观景露台坐朝大海，对海景一览无余，天高地阔。昭月初次站在这个高台上就每每凭栏，久立不去。于是池门城知道她喜欢，既然她喜欢，他不会让多余人来打扰。

　　农场有人送食材过来。大厨没有跟来。守门人被放一天假。如此，整栋大宅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出奇。守门人将房子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很整洁。听说夫妇俩每三天就打扫一次。这份差事原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可以举家居住豪宅，又有不薄的佣金，再则，主人的声名全城尽人皆知，为这一家做事，没人敢懈怠。

　　昭月有时会恍惚，眼前的男人一派沉静内敛宠辱不惊，如何就在年轻时打下了这样庞大的家业。他穿洁净的白衬衫，开襟羊毛线衣，不系领带，扣子开了两粒，自有一种风流态度。背后看去，与慕之一般身型，年轻时候必然不逊于慕之，只是不知道他当年是否如慕之一样放荡不羁，她仅知他二十年里只有郁明妃一个情人。想到此，心上一热，低下头去。郁明妃怨恨针对自己是正常的，确实是自己的出现使她二十年的幸福一朝破碎。

　　池门城亲自下厨，做的是扬州炒饭。他极少下厨，是那种不喜欢油烟气的人，即使难得下一回厨也选择最简单的炒饭。

　　昭月帮忙剥玉米。池门城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条围裙，在她身后默默为她系上。昭月蓦地就红了脸。相识已有五年，结婚近三年，这个人于她仍是陌生而尴尬的存在。与他之间，争执不和从未有过，打情骂俏更没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都不是，自始至终，暧昧不明。

　　池门城的手艺其实不错，并不比一些饭店差。扬州炒饭已经算麻烦，黄豆青豆玉米火腿香菇还有五香丁，只是最后的装盘时简单的一盘将之前所有程序都掩埋掉的样子。两个人在这寂静的大房子里相对而食，她只觉空气黏腻。

　　饭后散步，池门城终于打破沉默，聊起昭月的日志，她发表在各种媒体上的图片。她发表的所有文字与图片他都有看，这个她早知道，以前在一起时他也会聊她的东西，她只有在这种时候话能多起来。然而心里一直认定他只是为了找话题才关注自己那些动作。她知道他爱自己，知道他很努力，但这并不是值得感激的事。

　　他问这一次要在惜禾那边呆多久，她说一个月，此后的行程还没安排，眼下最迫切的只是惜禾。

　　“一个月后，先回来。不要直接走掉。”他就这么点要求而已，从来不强她所难，没有理由不应许。

　　两个人走在环海滩的山路上，时值淡季，游人鲜少，只有本地人零星路过。人人都知山上临海别墅的主人，没有知道他就是。他们两个，做父女，他不够老态；做寻常恋人，他显然已非少年。这样不明朗的关系要引别人多两眼的目光，一个清丽秀美一个又风神俊逸，更要引人回头。
　　他们只是并肩走，手都不牵着，更不说搂抱，没人看得懂他们真正的关系愿是夫妻。等他们回去，天已全黑。

　　池门城往双人浴池注水，昭月不动声色地等着。结婚三年来，不是做义工便是出门行走，在他身边的日子鲜少。在福利院做工的日子，有时他会深夜过来接她回城，翌日早上放她回来，但次数很少。想来他和郁明妃依然保持着情人关系。她是不介意的，他对自己不拦不阻，已经很庆幸。但也正因与他陌生，每每不能坦然接受他的索要，至今会慌。

　　浴室里一片芳香。闻得出来，他滴了两种精油，玫瑰和檀香。他闭目，她悄悄滑入水中，微微侧身背对他，闭目深深呼吸。不知几时，他扶她坐起，为她按摩，从太阳穴，到双肩，一面简洁地说：“带一瓶薰衣草在身上，奔波累了就泡一泡。”他的手滑到腰侧时她猛然一颤，他笑道：“还是怕痒？”她终于也禁不住笑了一声。他在身后，看不见她笑的神情，能听到已是满心惊喜，默然扳过她身子，从她脸上寻找笑意余迹，无所得，来不及颓丧，只深深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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