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的故事后传

　　戚少商没有想到那天夜里一别以后顾念再没在村里出现过。

　　他怀里揣两包子日日去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等，每天兴冲冲的出去，怏怏的回来。等了几日就有些按捺不住的着急，想顾念那日受了伤又淋了那么大一场雨怕不是生病了吧？

　　想到这里戚少商有些坐不住了，在屋里惶惶的转悠，有心要去顾念家里去探探又不知道地方。正烦恼中雷腾手里提着壶酒摇摇晃晃的进门来，“咦？今天怎么回得这样早？你爹刚才还在问你呢？每日里人影都见不到一个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提到他爹，戚少商有些心虚，这几日往外面跑的这样勤一方面是想出去找顾念，另一方面也是想躲开阿爹。本来因为自己一病不起在小雷门盘桓了也有大半年了，他爹戚风早惦记着回汴京去。可现在戚少商遇见了顾念是怎么也不想走的了。

　　雷腾见他不讲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倒有些担心，“怎么了？小孩子家家一天到晚倒不知道多重的心事似的。”

　　这雷腾辈分上是卷哥的师叔，年纪却跟卷哥差不多，平日里跟戚少商也是顽在一起的。戚少商低头想了想一把把他拉近了些，凑近在耳边小声的问：“小师叔，你知道雷家庄那个顾云枫住在哪里吗？”

　　雷腾先见他鬼鬼祟祟的还有些诧异，听完了这句问话哗的笑了起来。

　　“好你个猴崽子，毛长齐了没有就惦记女人？那个顾云枫年纪又大又有病，小戚你要是真想找女人我带你进城去找！”

　　“你胡说什么？”戚少商涨红了脸，心里难过得厉害。

　　雷腾听见他反驳撇了撇嘴在一旁懒洋洋他说：“谁不知道雷货郎家的寡妇是做皮肉生意的？你没事找她家里做什么？”

　　“你不要管我做什么？只要告诉我她家在哪就行！”戚少商不欲跟雷腾多说，见他的态度也知道顾云枫母子两在雷家庄的日子有多难过。心里又急又痛额角津津的都沁出汗来。

　　雷腾见他急倒笑了起来，“她家住得很偏，雷货郎原本是住在正村子里的。他死了以后几个本家兄弟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他家寡妇顾云枫以前是青楼的花娘。也活该她倒霉，跟了雷货郎两年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那几个兄弟占了她家屋子田地把她赶到村北角山神庙后的一间破屋子里住-------”

　　话还没说完屋里已经不见人影，门被哗的一声推开，戚少商卷起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运起轻功往前直掠，戚少商奔到山神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绕过去看见那座孤零零黑漆漆小屋的时候脚步才慢下来。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戚少商吞一口涎沫感觉口干舌燥，内心忐忑。

　　正彷徨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婆子推开门走了出来。她手里端一个陶盆看见戚少商吃了一惊，显是没料到门口会有人。手一抖盆落在地上哗的摔了个粉碎，盆里的水泼在地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谁受了伤了？顾念！顾念！”戚少商变了脸色就要抢进门去，嘴里还在大声的喊着顾念的名字。

　　门里昏暗逼仄，墙角一个小小床铺上睡了一个人，面朝墙蜷缩着，只头发弯弯曲曲铺了一枕。听见他喊也不回头，沉寂得如一具尸体。

　　“这位小哥是来找小念的呀？小念出去找大夫去了------”婆子跟进来站在戚少商身后好奇的打量他。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唉-----没钱那个大夫会来？就是肯来我看也是白费力气罢了。”

　　听见这睡得像具死尸的人不是顾念戚少商先是松了口气，转念想这是顾念的娘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来。

　　他走近了些，床上的人呻吟着翻了个身，昏暗光线里那衰弱的女人有一张跟顾念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文秀的脸，只是眼眶深陷唇上全部都是烧出的焦皮血泡。

　　她五官扭曲着发出细细的猫叫一样的含糊声音：“疼----”

　　戚少商伸手将顾云枫搁在被子外的手腕脉搏搭住，一探之下戚少商一愣。

　　顾念的娘有肺病他是知道的，可现在看来除了肺病还有极重的内伤，呼吸里传出的细弱嘶嘶声,戚少商锁紧了眉头，情况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旁边那婆子见顾云枫喘得厉害端了点水过来给她喂了几口。水喂进去尚未下肚马上又和着血呕出来，嘴里只是不住声的喊疼。

　　这样重的伤现在吃什么药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戚少商见她疼得汗出如浆，伸手封了她背后的穴道让她好受一些，他回头跟那婆子说：“估计是有断掉的骨头刺穿了脏腑，淤血积在腹内凶险得很。我开个方子，婆婆帮忙去抓点药来。”

　　“跑跑腿倒是不碍事，只是抓药的银子--------”那婆子捏着张药方子颇有些为难，亏得她不识字要是看得懂这方子上都写的些珍奇药材怕是吓得连药单也要丢掉了。

　　戚少商往怀里掏了一把只摸到怀里揣的两个包子，出门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带钱，就算想到了，自己平时攒下的那一点铜板也是不够看病抓药的。

　　床那边顾云枫忽的静下来了，屋内一时沉寂，只剩戚少商与老婆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我去想办法！”爹娘那里是肯定不能找的！只能问问卷哥有没有办法，戚少商抿唇往榻上望了一眼，“烦婆婆在这里候着，小念若是回了让他在家等着我，哪里都不要去！”

　　“不用了！”随着清凌凌的一把冷淡声音顾念从门口走了进来，逆着光，戚少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直直走到榻边垂下头，顾云枫这时候略清醒了些，看见顾念漾出梦幻般的一个微笑来，看在戚少商眼里却越发的触目惊心，这样子，只怕是回光返照。

　　“娘。”顾念蹲下来，凑近到耳边低低的唤了声。

　　“你---------你是小惜还是小朝？照顾好弟弟，你们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

　　“哎~姆妈---我晓得的-----”顾念知道她已经糊涂了，握了她的手只是顺着她的话应着。

　　戚少商浑身一震，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顾云枫的话还是禁不住的百感交集。他上前一步将顾念垂在身侧的手握住包进手掌里。

　　那纤细手指在掌心里微微的挣扎了一下，戚少商攒紧了拳头坚持。

　　两人的骨头咯在一起，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

　　“走！小念！走啊----走啊-----”床上的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后终于完全静止不动。

　　顾念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模糊诡异的微笑来，她终于解脱了，再也不会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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