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酒[马尼/史昂]

　　Chapter 1

　　如果说马尼戈特从未在内心埋怨过自己不是嘉米尔一族的事实，这肯定是骗人的。尤其是当自己恩师那个总是一脸腹黑笑容的哥哥站在教皇厅的中央，向他的弟弟，和弟弟那刚成为巨蟹座圣斗士不久的徒弟宣布自己找到了一个天分极佳的徒弟。
　　“我家那臭小子绝对是可塑之材。”长着相似脸庞的长者用毫不相似的语气如此说道，“过段时候我就打发他过来。”
　　“过段时间？放你那不怕他学你不思进取？”
　　“难道还要让你再带出一个不听话的小子？而且，当然要让他学好了修圣衣再来。”圣衣死而复生之地的长老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这样说，“这样以后圣衣都别送来我这里了。”
　　素来沉稳的教皇大人卸下平日压低的三重冠，展露出和自家兄长相差无几的一面。
　　“你就不怕你家徒弟失血过多操劳而死？”
　　战斗开始的同时马尼戈特低头站在赛吉的身侧，脑内思维转速超过极限，暴躁的揉揉头发。
　　拌嘴胜利的白礼打算就此别过。他扫了一眼从开始就安静的不像话的马尼戈特，经过他身侧，曲起指节用力向马尼戈特灰蓝色的脑袋上狠狠敲下去。
　　“少想些有的没的，你这小子。”
　　马尼戈特抱着逐渐肿起的脑袋不明所以，完全不明所以。
　　一直到几年以后他快要忘了会有同样奇怪眉印的嘉米尔小鬼过来的事情。

　　赛吉像平时一样针对马尼戈特训练偷懒，捉弄其他圣斗士，吃饭挑食，外出找小镇上混混麻烦时手段不够干净利落等一系列问题展开长时间的教导。
　　马尼戈特也一如既往的低头认错样的认真聆听老师的教诲——但是按照一直以来压在教皇厅门外偷听的卡路狄亚曾经在晚饭后对笛捷尔形容，他只是在单纯的神游。不出意外的，卡路狄亚立刻被马尼戈特揪出去谈心。
　　不过卡路狄亚立刻从马尼戈特的手心解放，从而落入笛捷尔的书架间。因为扣住卡路狄亚的那环是笛捷尔。而食物链就是这样一环扣住一环。
　　本来当马尼戈特从昨天的晚饭想到前天的晚饭，一直到今天晚上晚饭可能会出现的西兰花，经过漫长的思考路程，同时也以为恩师的教诲也该结束，而事实上它确实也结束的时候，赛吉戴上三重冠转身回到教皇的宝座，加了一句之前都未曾说过的话，“嘉米尔那里的圣斗士候补生终于要来了……所以马尼戈特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么？”
　　晴天霹雳。
　　就如同当时的马尼戈特对白礼是在偷懒还是在偷懒，根本没有兴趣。他只是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地位将要被取代，自己的恩师要抛弃自己，如此胡思乱想又胡思乱想的让人不明所以，而后悲愤不已。
　　这种悲愤感迅速的从几年前被白礼打压下的角落里冉冉复活。
　　“有豆豆眉小鬼要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啧。师尊，我先走了啊。”
　　向身后挥挥手，马尼戈特一边计算步子的时间差怎样算是镇定，一边脚步声杂乱的走出教皇厅。
　　这种心情大概就和要有弟弟的独生子是一样的。唯二的区别就是赛吉不是马尼的爹，而新来的嘉米尔少年也不是马尼戈特的弟弟。
　　所以说小孩子多想不是好事。

　　如果马尼戈特那天下午没有离开圣域，如果他没有到达圣域外的小镇，如果他没有在小镇的入口止住脚步，如果他没有选择走上一条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小路——这似乎一切都是巧合。然而由无数巧合堆砌而成的，却是必然。假使命运是一柄利刃，那必然是凶狠且准确。
　　非常规的道路仿佛是通向未知未来的小径，熟悉的风景逐渐消失，周围只有风的声音来回游荡。马尼戈特拨开枝条杂乱的灌木，走向从未去过的地方。纤细的树枝被轻易挂断。自然界的万物就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生机勃勃。
　　在这个可以称为荒野的地方生长出一棵苹果树，饱满的果实掩藏在错综的枝叶间。这是自然的庇佑。年复一年，悠然自得。
　　然而马尼戈特先看见了戴围巾的金发少年。
　　苹果树很高。垂下的枝叶被风上下拨弄也始终在少年伸手无法触及的位置。少年认真的抬头仰望枝头，忽略了阳光，忽略了阵阵袭来的风，忽略了站在不远处的马尼戈特，只是看着那棵树，如同画作般将目光触及的东西倒映进眼中。
　　在马尼戈特心中涌起一种烦杂的思绪，自己并非是选择停住脚步，而是只能停下脚步，就如同自己无法踏入画中。这令他不甘。马尼戈特挠了挠脸颊，对着少年的方向大声说，“喂，小子，我可以帮……”
　　马尼戈特的话被一只苹果打断——少年视线终点的苹果仿佛被一只手抛出，从连结的树梢降落至大地。跟随第一个苹果，更多苹果从接连坠下，就像树上有一个马尼戈特看不见的少年的同伴。
　　少年平伸出右手，接住最后一颗落下的苹果，转身，让马尼戈特看清他有些诧异的妃色双眸，还有前额上的奇异眉印——这本就是不必多想的事，马尼戈特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嘉米尔少年是谁。
　　没有问自己的身份，少年只是了解的对自己点点头，“原来是用刀的小鬼。”
　　“小鬼是你才对，叫我要像对待长辈。”
　　“你就是小鬼。”弯腰拣着苹果的少年不服气的回嘴，“别以为有圣衣就是大人。”
　　“哎呀，那么这位先生你是为什么在这里对着苹果树发呆。”
　　马尼戈特望向眼前的嘉米尔少年。少年洁白且柔软的手指紧紧攥住衣服的下摆，兜起几只苹果。
　　“我本来想瞬间移动到圣域，可是出了偏差，降落到这里。”少年的语气似乎有些愉快，像是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并不相关的故事，躲在阴影下的双眸如同沉静的红宝石，“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路途……所以我迷路了。”
　　没有紧张，没有求助。仿佛世界早已了然于心中，无论停留在那里都可以悠然自得。
　　也许是在眼前少年的身上看见自己恩师的气息，或是恩师与少年的不尽相似，终点一直存在，说不定恩师只是到达终点前的一站——马尼戈特恍然认知到这位尚不知姓名的嘉米尔少年，应该就是属于自己的。
　　不知名的喜悦在马尼戈特心中纵横。如同误入仙境的少年，仿佛那里的一切，一切都是自己的。
　　什么啊。
　　马尼戈特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面向来时的路，向身后伸出手。
　　“你……迷路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你去圣域，怎么样？不用感谢我。”
　　嘉米尔少年护着苹果小跑步跟上马尼戈特，忽略了伸出的手，走在在他的身侧。
　　“啧。不讨人喜欢的小子。”
　　“苹果吃么？”
　　“谁要吃，还都是土。”
　　嘉米尔少年空出右手拿起一个苹果，用马尼戈特的披风擦掉土，把苹果举到马尼戈特面前。
　　“擦干净了。”
　　“喂喂！你是白痴么？！你是故意的吧！”
　　“披风而已，又没什么。”扭头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算了，马尼戈特大人不和你在这种小问题上多纠缠。到是你，刚才干什么一直盯着苹果树看？”
　　沉默。少年没有回答。
　　“喂，你听到了没有。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我，我只不过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用念动力摘苹果。瞬间移动降落到不认识的地方，天好像也快黑了，打，打算找点东西来吃……你别笑！”
　　马尼戈特停下脚步，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听到嘉米尔少年的话反而笑的更厉害，捂着肚子，几乎笑的缩成一团。
　　“说了别笑了。”
　　“……噗。噗哈哈哈哈！你就，就不会试着往，别的地方走走看么？哈哈哈哈。”
　　“师傅和我说过，说在不认识的地方不，不要乱走……都说了不要笑了！”
　　少年恼羞成怒，抄起怀中的一个苹果向马尼戈特的头上扔去。
　　马尼戈特反手接住苹果扔回少年的怀中。才到他腰这么高的少年仰起通红的脸，赤红的情感打破之前的沉静从双眸中流淌出来。马尼戈特不禁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然后向前走去，依旧带着微笑。

　　在荒辟的小路上走着，马尼戈特突然感觉到一只手牵上自己的左手。他惊诧的转头，看见少年的左臂间圈着苹果，注视着前方的路，并不看自己，也不做出解释。看不见眼中的表情，但是马尼戈特却知道，此时少年手中仍然有未干燥的汗水，就像是紧张过，慌乱过，又欣喜过。
　　――说到底还是个小鬼呐。马尼戈特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口。
　　再走一段路就可以远远的看见圣域逶迤而上的阶梯，矗立的女神像和逐渐燃起的灯火。心中无解的烦躁退去，却有更多的话语泉水一般涌出，在胸中翻滚。
　　马尼戈特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的回握住那只手。

　　如果他没有选择停下脚步，走向那个仰望苹果树的少年，马尼戈特不止一次这样想过，此时自己的心中又该是怀抱了怎样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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