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是神棍

　　“你来！”小谢呈停下最后一笔，然后偏头向我勾了勾手指，我刚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便对上了视线。

　　我扫了眼床上血红的阵符，挥着扇子挡住了下半张脸，“干啥啊？叫我啊？”

　　“对！快过来过来！”他的目光几乎有些雀跃，但还是难以掩盖其中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尽管我只是个假想敌。

　　“我可不傻啊你个小孩儿，要我去当阵眼把那怪物搞进来我可不去。”我收了扇子侧过身不看他。

　　“就你有血......”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一愣，小孩儿你真是演技派啊！这情绪说变就变，隔壁后宫集体出动都未必演的过您。

　　“岑南哥哥...来嘛。”

　　卧槽？？

　　“滚滚滚，别跟我犯贱，你你你你向未来的自己学习学习，别好的不学学坏的...”吓得我一激灵，这哥哥喊的，挺顺口啊。

　　“岑南，去吧。”张辞落扶额笑道，“欺负小孩儿做什么，你不是早就要去的吗？”

　　“你个叛徒，”我抬起扇柄敲在了他肩膀上，轻轻掴了一下“逗逗而已，不算欺负。”

　　无奈之下，我只得亦步亦趋的走到了阵中，盘腿坐了下来。

　　“谢呈！撤走吧！让小爷我看看这是什么牛鬼蛇神。”他闻声看了过来，挥了挥手，把空间全部闭上了，几人连打带轰的给那鬼畜玩意儿让出了一条道儿。

　　果然，那家伙闻到血腥味儿，头也不回的跑了过来，虽然笑起来的样子很丑，但莫名让我想起了学校门口给点好吃的就急忙摇尾巴的癞皮狗。

　　癞皮狗也不吃人啊！！！

　　看着它完完全全进到了阵中，我抬起屁股就撩，毕竟任谁面对那充满高蛋白的腐烂的血盆大口，应该也不想想象自己在里面安居乐业的样子。

　　“进去吧你！”我抬手，对着那货的屁股来了一巴掌，下一秒，当我最后一根头发离开阵的时候，两个谢呈几乎同时抬笔，在两侧写了几个金色的字，是我有生之年没见过的文字。

　　但是很熟悉，非常熟悉......

　　头没有痛，大脑一片空白，我知道我昏迷了。

　　我应该睁开眼的，应该睁眼的，我告诉自己。但是眼皮很沉，沉到压了千金一般——不对，我要睁开眼！

　　眼前是无边的黑夜和——一片金色的字，紧接着翻天覆地般，我只感觉到屁股下边垫了什么东西，耳边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尸臭味儿，我有些恶心，抬起了头。

　　“主上，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们入瓮了。”

　　“好，好，好。”我把玩着口袋里的什么东西，一字一顿道。“我经历的事情，让他们也都经历个遍！”

　　什么事情？他们是谁？

　　我低下头，想看清跟我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却只对上一张紧紧的面具。

　　“还有主上，”那人并没有意识到我刚刚正在打量他，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抬头感觉我的目光，好像我是什么恐怖分子似的。“三秋叶快到时间了，还续命吗？”

　　“他啊，他是个好人......”我喃喃自语，“可正是好人，往往不能活得太久。”

　　我感觉到，嘴角微微上扬，内心里却有一种夹杂着苦楚无奈与雀跃遗憾的复杂情感，“是时候接他回来了，毕竟......我是个坏人。”

　　“......好。”那人犹豫了一下，随后起身离开了，依然低着头。

　　我想抬眼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却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我手中正掐着一块儿怀表。

　　这人到底是谁？！

　　我无声无息的被打回了相国府的躯壳，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变，就好像眨了个眼睛，听了一个笑话。

　　我环视着各位，他们都紧紧盯着眼前的阵法，没人注意到我从真正的鬼门关走了一趟，更没人知道，我刚刚所在的地方有多可怕，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人。

　　我要不要说？

　　我不敢说自己对他们早已放下戒备，在伪装成高中生之前我曾在警队待过一段时间，那段经历让我明白，即使是相处十年，二十年的人尚有背叛好友“两肋插刀”的可能，更别提只认识了几天就把我扔进刀山火海的“家人。”

　　还是不说了吧，我想，这世道最干净的人是哑巴，最脏的东西是人心。

　　那怪物一点点蜕化，浑身上下开始起皮，像洋葱一般，层层剥落下，露出了它最本质的心。

　　那竟是一颗灵珠！

　　刹那间，我感觉到整个房间的人呼吸都屏住了，舒玫瞳和尘年还活着，哪来的灵珠？！

　　仅仅一瞬间，我们统一的看向了这屋子里唯一一个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辞落啊，”周延收起武器，抿了抿嘴。

　　看着他尴尬的表情，我就能明白，此刻不仅是我们，张辞落的内心也都是一片空白，只是不知道他是自己锁起来的，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本人更倾向与前者。

　　“周叔，我说过了，不要读我的心，”他的目光有短短几秒的凌厉，正好和我对上了视线，我木了一下，眯起眼睛看了回去。

　　只是那短短的几秒，也确实只是几秒。下一秒他又变回了那么柔和温润的模样，我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爬到床中心，把那颗灵珠收在了怀里。

　　而我们谁都没有阻止他。

　　因为那是张辞落身体里的，更因为我们比谁都清楚，如果舒玫瞳和尘年还在，那么这颗灵珠是谁的就不言而喻了。

　　“哎——”他叹了口气，“你们别这么盯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动物园里的猴子，不必过多围观。”

　　“…………”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好好好，我说我说行了吧。”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张辞落的眼神飘飘忽忽，喉结上下挪动，咽了咽口水，“其实舒小姐和尘先生当年没死......”

　　“我知道，继续说。”谢呈瞪着他，语气里带着苦恼和愤怒，然而后者并没有抬眸对视的勇气，也并没有因为他潜台词里的质问语气有任何的变化。

　　“当时我们三个被带到梧桐树下，倪章说，啊就是刚刚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家丁，就是他设阵把我们带了进来，我恨他，但也必须承认，只有这样一个办法救得了谢呈。至于为什么恨他，其实我更恨我自己......”

　　张辞落摆了摆手。

　　一千三百年前。

　　“阿呈，你慢点跑！”谢呈抓着张辞落的手，跑向一棵大树。

　　“辞落哥哥，这棵树是前几日胡人进朝朝贡给皇上的，听说是那边的红木，树种好，很美，最重要的是它坚韧，顽强，即使在荒漠也能挺拔生长。”小谢呈笑着，眼底尽是向往。

　　没人知道他在向往些什么，他只是笑着，像远方的一颗星星。

　　“你喜欢吗？”毫无防备的，那小孩儿问道。

　　“喜欢啊，这么好的树，阿呈这么秘密的带我来看，我当然喜欢啦。”还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样子，带着那上明星教科书都能打满分的微笑。

　　“那你喜欢就送你了！”

　　“所以呢？想给我看什么？”张辞落压低声音，俯身轻轻凑在谢呈面前，不理会那句送给你，而是扯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感官刚恢复，便这么着急。”

　　“辞落哥，你不觉得这红木......特别像你吗？”谢呈被他这一凑，吓了一跳，往后一退便稍在了树干上，没接张辞落提出的话匣子。

　　“和我像？美？坚强？”

　　张辞落这年轻时候也是个逗小孩儿的主，明知道自己随便笑笑都是人间绝色，还挑着眉跟人家调笑。

　　“都...都是。”小谢呈脸红着尴尬的说，也许是张辞落的态度，又或者是身体康健后带给他的资本，小谢呈终于鼓起勇气“还有，辞落哥，我我我今年也二十了，我弱冠了，而且身体也恢复了，辞落哥你看我们家这么大全都是好东西，你想要什么全都拿走，不仅这棵红木，所有，全部，爹不会计较的你救了我你是我的好朋友......”

　　张辞落抬起手，捂在了他喋喋不休的嘴上，戏谑道“说重点，不说我就走了的！”

　　谢呈忙抓住他的手放了下来，双手紧紧握着，“我说重点，你会走吗？”

　　张辞落一怔，“我会好好听你讲话，怎么会走呢？你辞落哥什么时候是那么没有礼貌的人了？”

　　是啊，礼貌。

　　我确信谢呈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瞳孔猛的颤了一下。

　　“那好。”小谢呈深吸了一口气，“辞落哥，我活了二十年，有十六七年都是在黑暗里，但是在这一年，我见到了世界，颜色，和光。”

　　“我本孤独行客，恰逢卿采采以搏，我自知平凡尚可，无乃与君相歌。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男人女人，我以为我会孤独一生，至死方休。在遇见尘年先生之前我甚至已经不再相信生命，不再认定结局，我只是在找一个给我自己，给我父母的一个活着的理由。”

　　“直到你遇见了我？”张辞落抬起右手，把被风吹散的一缕刘海掖到了耳朵后面，饶有兴趣的问“然后呢？”

　　“辞落哥...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不是只是单纯的出于礼貌，但我不是。”看不懂张辞落的表态，谢呈只愣了一下，便脱下了所有的防备，一意孤行。

　　他不怕挫折，只要没到结局，他不会放弃。

　　“我不是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我喜欢你，爱你，我想在我有生之年这短短的一百年不到的时间里可以跟在你身边，哪怕你有一天不要我了。”

　　哪怕你有一天不要我了，但你可不可以别把我丢下。

　　“我知道你要走了，你治好我就一定要走了，你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走！我不怕危险我也可以进瓮，我现在甚至会......”他语无伦次，默默叨叨让人感觉他好像能说一辈子，可却卡在了这么个当不当正不正的位置。

　　“会什么？”张辞落半弯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挺直，严肃的抓起谢呈长衫下颤抖的手，“你在瞒着我什么？你会什么？”

　　“我......”谢呈没想到自己竟在这里说漏了嘴，只恨自己一点理智都没有，嘴没个把门的，“我怕你知道了也觉得我是个怪物，我......”

　　“没有，阿呈，你告诉我你会什么？你告诉我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

　　谢呈的眼睛唰的瞪大了，嘴也微张，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你答应我？你也喜欢我？！”

　　“嗯哼，但是你要如实说。”张辞落抱着手臂，语气很轻松眉头却拧得死死的。

　　“我...我给你看！”

　　谢呈如是抽出了被张辞落紧抓的那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毛笔，随意在眼前画了个圈。

　　那道圆圈的边框闪着金光，如同镀了一层阳光的金边，那是一道空间。

　　从空间开口望去，是黑洞洞的一道走廊。

　　那走廊......

　　“你什么时候会的？！”张辞落的脸色猛地变了，抓起谢呈的手时说话的嘴唇都是颤巍巍的。

　　“就前几天，我睡了一觉，梦梦梦里我到了一棵树下，啊！还是你......辞落哥你给了我一颗珠子让我吞下，起起起起来我就会了。”

　　“真的？你不能骗我，你说实话？！还有这个地方，阿呈，你怎么知道这里？你去过吗！”

　　二十岁的谢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话不过脑的就全都说了出来“我没没有骗你，我不知道，我那天一抬笔就画出了这个地方，我我我我也没见过我不敢进去啊！”

　　“辞落哥怎么了吗？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把我当成怪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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