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楼系列之乱世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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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霜他们背了一个下午的书，这时候早疲惫不堪。但想起苏樱说晚上来查，这时分正一个个背得起劲，到苏樱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四个人一人一个小桌前，摇头晃脑的背诵的情景。苏樱看的好笑，微微咳了一声。
　　几个人才恍如初醒似的抬起头看向门外，见到苏樱回来，连忙站起来，立在一旁，道：“老师好。”俱都规规矩矩的，看的赵一生一阵惊讶。
　　苏樱点点头，故意放慢脚步走进屋里，随手从流霜桌上拿起书来，流霜的书刚刚翻过，还折着角，于是叫流霜上来背，流霜这一下午却哪里背了书，哼哼唧唧了半晌也只蹦出三五个字来。
　　苏樱面露不悦，六茹站在一旁看着，怕他责罚流霜，于是连忙上前道：“请老师听听我背的如何？”
　　苏樱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踱到一张椅子上坐了，“那就六茹背来听听。”
　　六茹微屈了屈膝，朗声背诵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一篇《学而》很快背完。赵一生听得云里雾里，看苏樱点头的样子，想来是背对了的。六茹微低着头，退回到翎萤身边。
　　苏樱脸上略见了些笑容，看着流霜还站在队列外面，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不由得又冷下脸来，“怎样，流霜，该你了吧。”
　　流霜点点头，张嘴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虽然磕磕绊绊，这次却背下了小半，直到“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才停住。
　　苏樱等了半晌，问道：“下面呢？怎么不接着背了？”
　　流霜低着头不说话，流情于是上来解围道，“先生，让我先背吧，流霜多半是忘了后面的了。”
　　苏樱眼角扫了流情一下，“好，那就流情先背。流霜，你再想想吧。”
　　流情走上前来，顺顺当当一路背下来，之后，又退了下去。苏樱抬头又看了流霜一眼，“怎么？这回能背下多少啊？”
　　流霜又再从头开始，“子曰：‘学而时习之……’”这次堪堪背了大半，背到“礼之用，和为贵。”才停住。
　　苏樱见他又自停住了，也不恼，指着翎萤道：“翎萤这下该你了吧。你背吧。”
　　翎萤半行了一礼上前，道：“是。”才开始背书。到翎萤背完，苏樱看着流霜，“这下你会了吧。”
　　流霜嬉笑着点头道：“是。”这次倒是一次差错也无的背了下来，赵一生一直在后面看着，流霜他们说的那些话，他全听不懂，不由得一阵羡慕一阵自卑，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流霜多半是没有背书，只是记忆力惊人，听别人背了三遍，竟然就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只是赵一生暗想，自己都能看出的事情，那苏樱岂不更是知道了，拿眼偷瞄了坐在椅子上的苏樱一眼，只见他不动声色坐在那里，依旧听流霜背完，脸上一片平静，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流霜背完就退了回去，对流情等人做了一个多谢的眼色，微微挑起了一下嘴角。
　　苏樱挑着眉瞄了其他人一眼，开口道：“其他人就都算过关了，不过，流霜你背了三遍，才背下来。你说要怎么罚你啊？”
　　流霜一愣，一面斟酌着词句，一面道：“老师只说背下来就好，可没说要背几遍。是不是不应该罚我？”
　　“哦，你觉得不应该罚你是吗？”苏樱抬头道，流霜的眼神与他一触，又低了下去，跪在苏樱面前道：“听凭老师惩罚。”
　　“将今天背的这篇抄五十遍，明天拿给我检查，其他人都不许帮忙，再有他们帮忙的，明天一并罚了。”苏樱冷着脸厉声道，看其他人也跟着低下头去，冷哼了一声，接着道：“别以为耍点儿小聪明，蒙混过去，就不用挨罚了。流霜分明没背书，这便想逃过不成？”
　　冷冷的斥完流霜，又拿眼看其他几人，“今日先不罚你们，日后若在知道有谁帮着作弊的，加倍罚他。”
　　“是。”几个人俱都低着头，半声儿也不敢吱。
　　赵一生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佩服，一是佩服流霜的好记忆力，那么一篇饶舌艰涩的东西，赵一生听了这许多遍也没听懂到底在说些什么，流霜只听了三遍就背的一字不差，实在是厉害。一是佩服苏樱不消一句话，只一个眼神就让流霜乖乖认罚了。当真是威风的很。
　　苏樱训完众人，便叫他们下去吃饭，只将赵一生叫道跟前，将些几点起床，何时吃饭，赶上客人多时，要如何帮着招呼客人，每日几点上学，几点下课等等事宜一一交代清楚了，才放他出去吃饭。
　　多情楼的吃饭方式与别的地方不同，公子相公们自有客人请客，有从外面正规酒楼点餐送过来的，也由多情楼自己的厨子做的，花样繁多，端看客人喜欢。而公子相公们房里的见习侍童，则是由公子们拿出钱来负责他们衣食花销，不过想当然，那些见习侍童每晚所赚的钱也都入了公子们的口袋。
　　而小厮仆妇花匠等等在多情楼里做杂工的，则是一日两餐的伙食全部由楼里负责，每月两贯钱的工钱，在天津卫里也算是高的了。但是，除非万不得已甚少有良家子愿意来青楼打工做杂役，多数是走投无路的苦命人，和被遗弃的孩子由青楼抚养长大。
　　除了公子相公，仆妇杂役，像赵一生他们这样的侍童和苏樱苏白这样的主管一日三餐吃住都在楼里，因此便在后院单设一处厨房，与前面做的那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不同，后面这厨房对什么菜色搭配之类的全无讲究，却是正经家常的味道。
　　赵一生走进去时，流霜四人正围了一桌吃捞面，叫翎萤的那个像是说了什么笑话，其他三人俱都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谁都没有注意到赵一生走进来。
　　赵一生呆站着，手足无措的看着流霜四人嬉笑无忌的样子。
　　“你是新来的侍童？”正愣神间，一个胖胖的大婶端着一大盘黄瓜豆芽之类的菜码走了进来，问道。
　　“嗯，我叫赵……，不，我叫相思。”赵一生猛然想起在多情楼里，自己原来的名字是叫不得了，赶忙改口道。
　　“是你来了，快坐过来。胖婶，麻烦再端碗面条来。”流霜等人这才注意到赵一生站在门口，忙招呼他过来。
　　那位胖胖的大婶也笑着将盘子放下，对赵一生道：“你先坐着，我这就给你端面条去。”
　　“谢谢胖婶。”赵一生一边道谢，一边坐下来，流霜在自己和六茹之间加了个凳子，赵一生微笑着坐下来，同坐对面的翎萤打了个招呼。流霜等人面前俱都放了个大海碗，面条卤子和得恰到好处，闻着就是一阵香。
　　流霜刚放下筷子，看着他道：“刚才紧张的要命，也没空儿问你，老板，给你起了个什么名字？”
　　“我现在叫相思。你们这样叫我吧。”赵一生笑笑，问道：“老板看来人挺好的吧？”
　　流霜刚要回答，胖婶端着一碗面，走过来发到赵一生面前，笑眯眯的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一生接过碗，“谢谢胖婶。”大海碗满满一碗面条，赵一生闻着香味咽了口口水，想放开手脚开吃，却顾及着在其他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流霜笑笑，“你先吃吧。咱们晚上再说话。”说罢重又开始吃起来，有人做了榜样，赵一生稍稍放开些手脚，不由得对流霜暗暗心生感激。
　　五个大小伙子足足吃了二斤面条才罢，胖婶不住地给他们填菜加饭，从黄瓜丝，炒菠菜到炒豆芽，几盘子菜码轮着摆上桌，都被一扫而空。
　　赵一生觉得这简直是他这辈子以来吃的最美味的一顿捞面了，吃饱了抹抹嘴，实在觉得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吃过饭，苏白派人来叫流霜他们去前院帮忙，流霜等人收拾了餐盘，整整衣服向前院走去，走在路上，流霜对赵一生解释道：“晚上来客人的时候，我们这些侍童都要到前院帮忙，招呼客人的事是轮不到咱们，不过，偶尔也会有些个端茶倒水的伙计。再说，出道前也就这几年时间，断没有养在深闺人未知的道理。能多见见客人，也是给自己积了人气。”
　　赵一生点点头，安分道：“当然是听楼里的安排。”
　　“不过，你也别太老实了。”流情跟着他们，在后面叮嘱道：“我们这样的侍童，按规定，客人是不可动手动脚的。但是，也有些不守规矩的色中恶鬼，看到你就像占些便宜。虽然那些人不能得罪了，可也不能一味由着他们，要懂得寻个由头躲了开去。”
　　赵一生点头，真心道：“谢谢你提醒。”
　　“要是遇到好心的相公，自会循着楼里的规矩帮你解围，但是也有人心肠不好，就爱故意刁难。”翎萤哼了一声，插口道。
　　赵一生见翎萤口气不好，不敢答话，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六茹走上几步悄悄对赵一生耳语道：“翎萤总是被一个红牌公子刁难，因此不是冲着你的，你别介意。”赵一生低声答应了，笑笑算是道谢。同这几人相处下来，赵一生粗略知道些他们的性格，流霜最爱帮忙，看着又像是老大，流情温温柔柔的，似乎十分可靠，翎萤似乎总是一副别扭的样子，看着最要强，却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六茹年龄最小的，看着也最天真烂漫。这时听到六茹的话，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下一阵感激。
　　与后院清净不同，前厅自有一派热闹景象，早先看到的那些打扮停当的公子相公们，如今在门口或坐或站的，如果有相熟的客人，便轻笑着挽着手向里屋走去；也有那些第一次来见识的，这般站成一排，任由客人挑选了的行为叫做站街，多情楼高级的公子们通常都有固定的客人，来大厅拉散客的情况其实并不多，只有些刚刚出道的或者常常接不到客的相公们会站在那里，不过，尽管如此，前院依旧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赵一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声色的场面，不免有些吃惊，客人们一个个衣着光鲜，公子们展开最完美的笑容，各具风情的同客人们谈天说笑，对于一直生活在乡下和大杂院的赵一生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生活。
　　以后我也会这样吗？
　　赵一生从心里面感到深深的不确定。
　　看着好像很高级的样子。
　　虽然早就知道被卖到青楼就要靠卖笑来生活，但是在进入多情楼之前，卖笑是个什么样子，赵一生却一点儿概念也没有。因此，看到夜晚的多情楼的景象，实在是给了赵一生很大的震撼。
　　我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么？一边被人使唤来使唤去，一边看着那些公子们在数位客人们之间穿插调笑，轻松的引导着话题的进程，赵一生对自己感到了深深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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