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总走反派路线

　　二人异口同声，不大的声音被黄土裹挟着却久久不去。

　　黄沙，疆场，还有那些“人”军服背面火红的赤色羽毛，倒是意外地和昨夜的听闻吻合起来。

　　云意棠原本只当小镇中云吞摊老板的话是个久远的传说，除了他一厢情愿的猜想外做不得数，而今看来，这个玄之又玄的传说却忽然有了七八分真实性。

　　与之前所见的钟灵毓秀不同，当下风声鹤唳的样子满带肃杀气息，从未停止的狂风从远方便开始呜咽，摩擦着地上的沙砾，如同滚雪球一般声势渐渐壮大，降落到中心地带时像是两军交战，万马齐喑。

　　顺着沙石像的方向走，足足有一刻钟才终于到了尽头，尽头的沙石像并不是之前那种即将迎敌的沉重，而是一种更为轻松的氛围。

　　从他们的方向看去，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是两个相对而立的人，

　　背对着他们的那人一身战甲，身上却没有武将都会有的嗜血和压迫，他对面的人看上去身量要矮上一些，仿佛是刚把什么东西送了出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欢欣雀跃，但因为距离的阻隔，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无人可见。

　　极轻的笑声传入每个人的耳畔，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都默契地将目光定在那两个与众不同的沙石像上。

　　初进来时他们便都察觉到了，这里并不是人为布的阵法，但却能像一道与世隔绝的屏障一般将他们轻易困在这里。

　　如果这漫天黄沙是一道锁，那么钥匙就必然在这些沙石像上。

　　“待我上前去试他一试。”乌扬握紧腰侧的玄铁剑，眉头微皱着欲上前。

　　胸前忽然横亘着一只手臂，云意棠对他摇头：“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万一……”

　　乌扬知道他想说什么，挡下他的手，语气却是不多见的不容置疑。

　　“相信方才我们都试过了，回头路是走不通的，而且意棠，既然我前世的命册指向这里，那就说明这里一定和我有着某种联系，我不会有事的。”

　　云意棠还是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们一起过去。”

　　走过去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但乌扬对于这里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云意棠怕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一路上都在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

　　过激的行为倒是没有，只是随着离沙石像的距离越近，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你没事吧？”想要伸手扶他一把，身侧的景澜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中间，二话不说给人输了些真气，看着人脸色慢慢恢复，而后才懒懒开口。

　　“神官身强体壮，自然不会有问题的，对吧，神官？”

　　这是乌扬第一次捕捉到别人明显的不对劲，他白了一眼面前这个时常有些奇怪的人，随即又顾及到这人才给他输了真气，勉为其难配合他点了点头。

　　“阿景说得对，小意棠不用担心我。”

　　明明是山雨欲来的架势，而乌扬这话一说完，几人都感觉自己身边的温度似有回升。

　　果然，荒漠里的风就是阴晴不定。

　　西北风背了黑锅，心一横舞得更欢，纵横多年，吓唬吓唬过往行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一不小心忘记了，面前几人都不是普通行人。

　　轻松走近目标，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几人在两座人像旁看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眼睛有些发胀，云意棠不由得后退两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而后微眯着眼睛视物。

　　眼神自我调节似的转了几个来回，忽然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修长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座人像，语气有些许迟疑。

　　“那个人，像不像……”

　　大风剧烈挣扎几下，忽然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安静下来，云意棠未尽的话被风声的尾韵淹没，看到青年望过来的眼神，他笑了笑还是没有继续说。

　　没了风力带动，沙石也在片刻间归于平静，一道清润低沉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响起，他说：“好久不见。”

　　似乎是许多年未曾开过口，短短的四个字都有些不自然的味道，但好在嗓音上乘，倒也没那么难接受。

　　只是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只能听出来不错，却无法和他听过的任何人的声音匹配上。

　　云意棠倒也没想太多，他对着虚空抱拳道：“不知是何人在此守护苍蒙山，今日我等前来实有要事，还请阁下行个方便，予我等通行。”

　　听了他的话，那边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别人予以方便不如自己体验一遭，世间万语千言，哪一个没有几分润色，唯有亲历，才不像是在听他人的故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云意棠想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只好再次问道：“恕云某愚钝，不知阁下言下之意……”

　　“不要紧，你会懂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还在人像前似乎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的乌扬手里扬着一卷红色的东西朝他们开口。

　　“你们别乱跑了，快回来和我看看这红绸里写了什么！”

　　沙石像在瞳孔中一点一点迸裂，落下来的沙砾像是受到了感召，以他们附近那两座唯一完好的沙石像为中心迅速聚拢，不过瞬息间三人便被困在急速旋转的沙砾堆中。

　　*
　　云泽国，光耀二十七年夏，大军重创西北来犯之敌，战事不日将了，班师回朝指日可待。

　　朝堂上一改往日死气沉沉的样子，文武百官无一例外都沉浸在前线捷报的喜悦中，左一句云泽之福右一声陛下之福将至尊哄得眉开眼笑。

　　有内侍步履匆匆上前，在大总管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总管犹豫片刻接收到了主子询问的眼神，这才横了心低声道：

　　“陛下，丞相大人前线监军任务已完成，于今日抵达京城，现下……已至玄武门。”

　　“哦？”皇帝这一声意味不明，让人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得低头保持沉默，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作为上位者，他自然知道底下的都是怎样一帮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避重就轻一个比一个擅长，他眼珠转了转，沉声道：“那还不快些请丞相大人进来！”

　　局势似乎明朗了起来，见皇帝如此反应，朝中各个派系的末枝都开始心思活络起来。

　　人群末尾的司漕千户脚步颤颤，他的腿曾被官船突然倒下来的桅杆砸断，卧床休养了大半年才见好，也因为在左使大人担保的船上出事，从而背靠了李家这棵大树。

　　他跪得有些艰难，声音却中气十足，若不计较美感，或许比那绕梁三日而不绝的乐声还要强些。

　　“启禀陛下，丞相大人此番山高路远，风餐露宿，在极其艰苦的环境里还给我们传回了捷报，臣以为该赏。”

　　有了这个出头鸟，其它官员纷纷表示赞许，但碍于上面那位没说话，一时也不好明目张胆地附和。

　　皇帝笑了笑，语气算得上是温和，他有些为难道：“丞相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赏，朕实在是想不出来，不知爱卿可有建议啊？”

　　听说近日他的好左使要给嫡女相看京中青年才俊，皇帝如是想。

　　果不其然，司漕千户想了想，随即向他提议道：“大丈夫人生所求不过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前者大人不需要，但大人为我云泽国鞠躬尽瘁多年，着实该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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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口中的丞相大人从通传到进入金銮殿内用了多少时间，这群大臣便就着对他的奖赏讨论了多久，但这位对自己是出了名的只论政事不论奖赏，因此哪怕心里有再多想法，面对他时都不能显露出来。

　　于是，前一刻钟还热闹非凡的金銮殿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红色官服的青年自殿外款款而来，飘逸的步伐与永远恬静带着一丝笑意的脸庞总让人觉得这世间之事尽在他的股掌之间，他似乎天生就与宠辱不惊这个词有着莫大的关系。

　　待行至阶下，青年一丝不苟地撩袍、下跪、行礼，朝服上的云鹤在他一动一静之间渐生生气。

　　行礼时他手中的笏板举过头顶，得到免礼的指令才缓缓起身，双手握着笏板端正地置于身前。

　　“臣不才，随大军开拔数月，直到如今才堪堪得了，臣自边境马不停蹄回来向陛下禀告。”

　　他依然跪的笔直，上位者居高临下，闻言呵呵一笑：“爱卿此次立此大功，文武百官都说朕该赏你，你说说，想让朕赏你什么？”

　　语气温和，手上却连虚扶的假动作都没有，不得不说，他享受这种俯视的感觉。

　　跪着的人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保持着笔直的跪姿，眼底无欲无求：“臣不过一个监军，何来的功劳之说，更何况为国家大事，不应贪图奖赏。”

　　“你有这份心，也不枉朕这些年对你的提拔，只是这论功行赏可没有什么要不要的道理……司漕千户今日对朕说，丞相你年岁不小了，想朕在京城贵女圈中为你指一门婚事。”

　　皇帝说这话是语气平静，却让低着头的人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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